分卷(46)

    外婆安慰道：你妈妈工作忙，当然是想趁这个机会带小俞去吃好吃的。
    听到这，小江俞眼睛一亮，拽着外婆的衣袖略带撒娇般道：那外婆一起！外婆一起！
    外婆笑着打趣道：外婆就不去了，外婆的牙口可享受不了好吃的了。
    摘完菜后小江俞趴在水池边洗了三遍手，直至指甲缝里全都干干净净才罢休，换上了放在衣橱里最新的那身运动衣照了三遍镜子后才飞速向楼下跑去，可上车后见到的确只是母亲的经纪人周叔叔。
    小江俞显然有些焦急：我妈妈呢？我妈妈呢？
    你妈妈先去了饭店等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了。经纪人的话语微微一顿，不自觉地瞥向旁边满脸期待还在和他道谢的男孩，眼眸中有些不忍，委婉措辞道：小俞，叔叔有个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小江俞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嗯？
    经纪人索性侧过头不在看男孩令人怜爱的眼眸，严肃而认真地分析道：因为现在你妈妈的事业刚刚有个好的开始，以后也将会有很好的发展，但如果现在爆出她有孩子的话会对她的事业甚至戏路有着致命的打击，你也不想这样对不对？
    小江俞沉默了一瞬，睫毛微颤，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无色，语气也有些磕磕绊绊：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和妈妈见面了？
    经纪人继续残忍地说了下去：可以是可以，叔叔会安排妥当一切尽量找方便见面的私人会所，不过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在外的话你最好尽量叫她...程阿姨，主要是以免被有心人用来针对，你太小不懂现在娱乐圈...
    小江俞松了一大口气，杏眼骤然亮起：好，那周叔叔，我们现在可以去见妈...程阿姨了吗？
    一向严厉出名的周崇此刻看着身旁的六岁小男孩，没有哭闹，没有无理追问，只是十分懂事地点了点头略带祈求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男人再也不忍心开口说出其它注意事项，只能轻点了点头无形中加快了速度：好。
    刚到私人饭店，正在包间点菜的程婉看着半年未见的小家伙，原本心中的思念瞬间放大，工作和路途的疲惫瞬间挥散而去一切都变得十分值得：小俞，你来啦！快坐快坐，我帮你点了你最爱的蜜汁山药和香芋丸。
    江俞眼睛一亮，嘴唇微动可却瞥见旁边点菜完正准备出去的服务员好奇眼神，脑海中的兴奋不禁被刚刚周叔叔在车上的嘱咐冲淡了几分，他微微垂眉，斟酌着话语小声道：好，谢谢...程阿姨。
    程婉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脸上的笑容像是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从那之后，江俞也逐渐明白为什么妈妈离家后再也没踏进过自己的小区半步，就算在一起吃饭，不论什么公共场合江俞都十分懂事乖巧的主动避免和程婉的直接接触，以至于他在这方面早已十分有经验。
    就像此时，就算周围布满了摄像头，在所有工作人员面前程婉大步朝自己走来，江俞仍可以不动声色地垂眸掩饰住自己的异样，看上去则是十分谦逊的朝女人微微鞠躬，语气平和地自我介绍道：程前辈您好，我是江俞，我们之前试镜是有见过的。
    程婉脸上的笑意微僵，只能顺着他的话语继续扮演那个贴心的程前辈，关切道：...好孩子，是刚下飞机直接赶来剧组报道的吗？住的离剧组这边远吗？
    纷乱的情绪在胸口漫开，江俞脸上并没多大的情绪，礼貌地抬眼望向她：谢谢前辈关心，住的地方距离这是四十分钟车程，在s市还算可以的。
    一旁的涂导演拿着茶杯笑呵呵的晃悠过来，状似不经意提道：四十分钟有点不太方便啊，江俞这样，我刚刚也在和程婉老师商量这件事，她最近在附近买了套精装修别墅，说是可以让你们几个临时住一下，免费创造环境培养下感情，咱这个戏这两天就要拍了，正好趁这个机会你们也熟悉熟悉...
    江俞微微呆愣，没想到前段时间程婉打电话说要在机场附近买套房子的话并不是临时起意随口说说，但对于女人的好意多年来的反射狐还是让下意识拒绝：不了，这样太麻烦程老师了。
    程婉接过咖啡，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毫不在意地一笑：没事的，我在机场这边的新房子正好空房间很多，你...你们来住的话也多点人气。似乎生怕江俞拒绝，她又紧接着加了一句：不光是你，男三和男四都会来我这里住，涂导你可欠我个大人情啊。
    涂导也笑呵呵的十分配合：自然自然，那江俞你一会直接让程老师带你过去吧。
    听着这两人一来一回已然安排得明明白白，碍于涂导江俞自然也没什么说话拒绝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先一步去拿行李，并且和外面打电话的向哥说明这件事。
    看着男孩逐渐走远的身影，涂导趁着四下无人才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望着一旁发愣的程婉意味深长地调侃道：程婉，你这和我究竟是谁欠谁的人情？
    当初息影前的最后一部电影就是涂导，因为私下交好的缘故所以自己的事他也是国内少数的知情人之一，复出时也没少帮衬。看着多年的老朋友程婉笑得有些无奈：平了啊，你说有角色非我莫属，我也是毫不犹豫直接从国外飞回来捧场出演的。
    涂导微微挑眉：是来出演的还是来看江俞的？
    听他说这话，程婉有些不满：我之前也不知道江俞会出演...而且选角我一点没参与，最后不都是你定的？别说的江俞像是因为我关系才进的...
    女人虽然一副抱怨的口吻，可是涂导不难听出她的话语中对男孩的认可和自豪，他笑着摆了摆手：我的错我的错，江俞的演技是我亲自盖章的，他现在可就在等着呢，快去吧，这两天有空对对戏，也让他好好准备。
    看着上一秒还在和自己据理力争的女人刚出办公室就俨然换上了一副慈母的面孔优雅地走到江俞面前，男孩漫不经心地靠在一旁，局促地自己把行李放好上了后座，涂导忍不住感叹：这母子俩，现在这个状况简直可以直接架机器来拍电影前半段了。
    车上。
    看着男孩礼貌而又疏离的落坐后排，程婉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搭话道：上部戏拍的如何？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沐导的吧，之前我也和他拍过，他这个人不错就是...
    还没等女人话语道完，江俞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打断了她的话语，声音有些低哑：你回去了那间房子吗？
    靠在路口等红灯的程婉有一瞬的失神，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睫毛微颤还是回应道：回了。
    江俞唇角勾起却泛起了一阵苦涩让程婉在后视镜里看到忍不住心中一揪，男孩把头轻靠在车门上望向窗外，小声喃喃道：外婆生前特别希望你回去一次，没想到你再次回去竟然隔了快六年啊，程...现在我是要叫你程前辈，程老师还是程阿姨？
    良久，随着车缓缓驶入别墅区里停在门前，女人略有几分隐忍和低哑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却似乎将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发挥到了极致。
    程婉：小俞，现在这没别人。
    听着女人苦涩的声音江俞心脏有一瞬间的失重，他垂着头没有回应，只是沉默不语的把行李搬了下来跟在女人后面向屋里走去。刚打开门保姆李阿姨热情的围了上来招呼道：程老师回来了，您嘱咐的房间这边全都收拾好了，您晚上想吃点什么...这位是？程婉：他是...
    江俞不假思索地抢先一步，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最近和程前辈合作拍戏的演员江俞，今天我来得有些早，叨扰了。
    李阿姨笑着帮他贴心地找出了拖鞋：不打扰不打扰，欢迎欢迎，快请进。
    江俞和自己擦肩而过时，程婉清楚地瞥见男孩似乎早已习惯般脸上并没有多大情绪，她的心中猛地一揪，就听到男孩只是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开口，声音似乎早已被生活将失望和希望都磨灭的半分不剩，语气平淡而又随意。
    还是，叫程前辈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不要忘记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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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走进别墅里, 江俞环顾四周莫名的有些亲切感，房子的设计和曾经老房子有些相似，只不过空间大了几倍却少了几分家的味道显得十分空荡荡的。纯红木家具也让屋里多了几分古色古香的既视感, 虽然是精装修但估计是刚搬进来的原因，房间中很多摆放东西的位置都是空的，厨房中不知李阿姨煮了什么美味香气已然偷偷飘散了出来, 徒然让这空旷的客厅多了几分家的味道。
    江俞有些怔愣地望着和曾经老家一模一样的黑胶唱片机, 依稀似乎能看到特地买戏曲唱片的外婆带着老花镜坐在跟前，笑呵呵的跟着哼两段的模样，忍不住屏声敛息用手轻轻拂过上面陈旧的灰尘。
    一旁的程婉见男孩十分怀念的模样自然知道他想起了谁，心中也不自觉地猛地一揪，走过来时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温声道：这个啊，是前段时间在老家拿过来的。
    江俞的动作一顿, 当手再次落到上面时却忍不住有些发抖，他紧紧握拳又再次放下，脑海中不禁想起那个饱经风霜却整天笑呵呵的慈祥面容，每次自己放学回来后, 外婆总是哼着戏曲小调靠在摇椅上摇着扇子起身，催促着他赶快洗手吃饭。
    用黑胶唱片机在空闲时间听会戏，这或许是外婆照顾自己之余，唯一的兴趣爱好。
    自从程婉离家后, 小学, 初中再到高中，每天都年复一日的不断重复着，江俞却注意到唯一有变化的是外婆逐渐苍老的面容和鬓边花白的头发。直到高一下学期时，外婆的身体开始抱恙吃东西没胃口整个人一周下来消瘦了很多, 江俞特地和学校老师请假后到家却发现外婆腹痛的直接倒在了地上，他慌忙红着眼拨打了120。
    在热心邻居的帮衬下江俞翻箱紧紧的握住母亲每月按时打钱的银行卡，陪着外婆去了最大的市中心医院。
    胰腺癌晚期。
    因为发现的比较晚癌症细胞早已扩散到了全身，即使手术也只是无力回天只能强行用药物进行拖延。年仅高一的江俞瞬间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彻骨的寒意窜到全身，他手足无措地蹲坐在了医生办公室门口，死死咬着唇强压着内心的酸涩，手上只能机械的一遍又一遍的不停拨打着那个跨洋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走廊里正在打针的小姑娘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奥斯卡的颁奖仪式：下面让我们来共同见证，本届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是来自中国的优秀演员程婉！让我们来欢迎程婉小姐上台！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原本蜷缩着不拨打电话的江俞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手机也不经意间摔到了地上，手臂也跟着垂直滑了下去，他呆愣愣地望着小屏幕上女人一身红色华服上台，对着镜头莞尔一笑。
    江俞平日清凉的眼眸此刻不见任何光影，仿佛深不见底的牢笼，他嘴角划过几分嘲讽，整个人狼狈不堪地颓在地上。
    一旁的邻居阿姨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于心不忍，俯身轻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小俞，家里有钱吗？没有的话阿姨先借给你点...
    江俞红着眼握紧了手中那张母亲留下的银行卡，尖锐的卡边随着男孩手上力度加大，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红印记，他咬紧牙关不让酸涩充斥自己的鼻腔，声音低哑不知喃喃给谁听。
    不用阿姨，我家剩的...只有钱了。
    等异国他乡的程婉得知母亲病重十六个小时赶来后，外婆早已疼的神志不清，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可就算如此满身黄疸的她在闭眼前还是颤颤巍巍的轻拉着江俞的手放在了程婉手心中。
    从进医院到外婆离世，时间明明只过了不到两周，却让江俞感觉在寒天地冻中仿佛熬过了一个世纪。
    再后来，程婉匆匆参加完葬礼只是轻抚了抚他的头，随即一身素衣匆匆向机场赶去，那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却连一句关心都没来得及施舍给他，留下的只是所谓的好学校和定期打来的充足生活费。
    从那之后，江俞每天放学都要再三确定钥匙有没有在包里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帮他开门，每天学习之余还要留出打扫卫生的时间，每逢周末还要早起去准备明天的饭菜。
    一切变了又仿佛没变。
    嘶...
    黑胶片机上的唱头有些尖锐划过了江俞的食指，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飘远的思绪也渐渐回笼。一旁的程婉关心的向过来看时，他却没说话，只是继续低着头用手拂尽上面的灰尘后才拿着行李箱向楼上微微示意，语气淡淡的：程前辈，哪一间我方便住？
    听着这个称呼，程婉眼眸闪过一丝黯淡，话语微微一顿：...二楼第一间吧，一会...下来吃饭，李阿姨做饭很不错。
    江俞：好，谢谢招待。
    男孩上去的背影略有些孤寂，随着那声咔哒的关门，程婉压抑太久的情绪瞬间再也无法用任何圆滑的演技掩盖，她整个人无力的把自己的脸埋在沙发里，低喃道：小俞，我的小俞...
    这也是你的家啊，想住哪里...当然都可以。
    *
    等晚饭过后，江俞正准备直接上楼时，一旁的程婉拽住了他的手臂，可对上男孩有些疑惑的视线时，她还是不舍地松开了手微笑道：小俞，要不要借这个时间，一起来对一下我们部分的剧本？
    被握住又松开的胳膊处传来熟悉的温度，江俞有一瞬的呆愣，如被电击般反射性的向后退了半步：今天先不必了吧，等明天一早他们都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程婉才更不想放过今天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准备好的别墅钥匙放在他手心，上面还私心挂了一个和自己手机链同款的蓝色小章鱼，嘱咐道：这个是房子的钥匙，最近住的话你来回方便些。
    好，谢谢。江俞接过随意放在了口袋里，欲向楼上走去却再次被程婉拽住，他微微皱眉等着女人的下文，就见程婉抬头看想他，斟酌着话语，借着酒劲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她多年心中的疑惑：江俞，你为什么选择当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