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少女心事谁人说

    唐颂终于还是坐上了晏无虞的车。没办法，老太太太热情招架不住，而在上千上万员工面前说一不二的晏无虞，显然也不是自家姨婆的对手。
    车子缓缓驶离大院，唐颂最后朝老太太挥了挥手然后关上了车窗。静音效果非常棒的车内立即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晏无虞对唐颂第一天履职非常不满意。如果没有刚才乌龙事件的发生，他此刻肯定已经把唐颂狠批一顿说不定解除合约。
    但，刚发生如此尴尬的事件，不管主观还是客观原因如何，追根究底，作为男人的他冒犯了唐颂。这份愧疚让他无法开口。
    唐颂平时和袁一独他们嘻嘻哈哈甚至勾肩搭背，可事实上，她在距离和穿着上都是很注意的。外表和行为习惯再怎么像个假小子，内心深处，依然藏着属于少女的那份自尊和自爱。
    被一个认识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见面第三次的男人全方位看光了……她还不好追究人家的责任……
    尴尬，相当的尴尬。
    车子缓缓驶出大门，又绕着安静明亮的道路开了几分钟，汇入了车水马龙的主干道。
    唐颂清了清嗓子：“那个，晏总，你把我放前面站台就行，有公交车可以回去的。”
    晏无虞稳如泰山：“几路?“
    哈？她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哪知道几路？就是不想和他在一个小空间呆着所以找个理由而已。
    唐颂相信晏无虞同样不想送她，这时候不应该顺势答应说好的把她丢下吗？晏总的脑回路怎么长的？
    ”呃，我说错了，把我放地铁站，我转一下就可以。“唐颂干笑。
    晏无虞没说话，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并道靠边，停在了离地铁站大概还有几十米远的地方，男低音古井无波：”走一段，不好停车。“
    ”好的好的，没事没事。“只要能让她下车，别说走一段，走回去她都无所谓的。”谢谢晏总，给你添麻烦了。“
    唐颂避而不谈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态度，其实很契合晏无虞的心理。他可以抽丝剥茧处理纷繁芜杂的各类有关经济金融合同事宜，但如此乌龙，超出了他的解决能力。商场上的天才，情感上的白痴。
    只是也因为唐颂的”善解人意“，晏无虞反倒感觉心理负担更重。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只是喉结微动之后，还是沉默闷葫芦一个。
    于是眼睁睁看着唐颂飞速下了车门，甩开长腿往前奔去，奔出五六米远，还一个急刹车停下脚步，转身朝着他这边鞠了个躬挥了挥手，又小鹿一样飞奔而去。
    不知道为何，晏无虞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刚才浴室中的画面，那片雪白，如今融进了黑夜中闪烁的灯光里。
    晏无虞倏地回神，略带气恼地拿过手机，播了一个号码，嘟嘟声只响了两声，便接通了。
    ”无虞？”对话那头是路珉宇轻松的声音。他有两个号码，一个对公一个对私，晏无虞如果打对公号码，他就会称呼“晏总”。
    “不是个男的吗？”晏无虞脱口而出质问。
    这话没头没脑的，路珉宇一头雾水：“什么男的？”
    晏无虞抿了抿唇，把不小心泄露的那丝慌乱和气恼收敛了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冲动，这个问题一抛出，就让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
    继续问，唐颂不是个男的吗？那路珉宇肯定会问，你怎么发现他是个女的？这让他如何回答？
    如果闭口不问，那以路珉宇的聪慧，肯定不会忽略他刚才的问句，岂不是更加显得他内心有鬼？
    晏无虞呼了一口气，让语气平静：”唐颂的入职表，性别是女，你不知道吗？“
    ”什么？“路珉宇显然也愣了一下，问了一句相同的话：“不是个男的吗？”那打扮，那行为举止，那武力值，以及张文对她的称呼，不是个男的？
    晏无虞心里平衡了一些，哼了一声。
    嗯，甩锅一级棒。
    路珉宇有些歉意：“先入为主了，资料调查的时候把基础信息忽略了。要不……合约就撤了？”
    “不用了，”晏无虞脱口而出，回答比理性思维更快。“天歌不能没有信用。”
    嗯，理由一级棒。
    “其实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做好工作，我们天歌向来男女平等。”路珉宇开玩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大不了：“今天晏歌的生活好像很充实啊，你觉得怎么样？如果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和唐颂再谈谈。毕竟这项工作，没有太细的岗责体系，一切都靠在日常中修正。”
    晏无虞又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不怎么样。“他想了想，忍不住又反问：”难道你们都觉得我对晏歌的教育方式不对？“
    为什么在他认为玩物丧志不能接受的事情，在姨婆婆和路珉宇看来，却乐见其成？
    ”呃？“路珉宇被他问住了，打了个哈哈：”你的方式当然是对的，帮助晏歌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只是晏歌毕竟还小，他现在的情况和你当初又不同，有你护着他，有时候也可以适当给他一点放松。“
    路珉宇见证了晏无虞如何从一个不知愁滋味的象牙塔青年迅速变成了杀伐果断的商业精英。这一路太过坎坷艰辛，看不见的硝烟和闻不到的鲜血腥味，磨砺雕刻着晏无虞的棱角，让他变得无情而苛刻。
    晏无虞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行了，你忙吧，早点回来。“
    唐颂发挥出了她一百米障碍跑的最好实力，一直到冲进地铁口，才气喘吁吁停下脚步。
    脑袋还有些晕，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站在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人群中，一种孤单彷徨的念头忽然浮现上了唐颂的心头。
    难于启齿的话题，羞与人说。可满腔的情绪，总想找个突破口。
    唐颂掏出手机，给沈嘉铭发了个消息。
    【唐宋八大家】：”在哪儿呢，我喝多了，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