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一见你就想笑

    作为一个闲杂人等，在公安局过夜显然不是一个特别令人感到舒适的选择。神圣的国徽之下，让她一个蹭国家公共设施的人内心难安。
    沈嘉铭在吃完离开之前告诉她，已经托外省的警校同学调查一下冯婉珍这些年的生活状况。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让唐颂暂时不要和冯婉珍接触。
    唐颂：可是我昨天出门之前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家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也有不少生活必需品要拿。
    难不成重新买吗？太奢侈太浪费不符合她勤劳简朴的中华民族美德。
    唉，她昨天怎么就头脑一热把人带回家了呢？她昨天走的时候咋不收拾个行李箱出来？
    吃过晚饭，唐颂决定还是回沈嘉铭家里住，万一冯婉珍晚上有出去跳个广场舞的习惯，她还能上去收拾些东西带下来。再不济，她能把沈嘉铭的t恤当连衣裙穿。
    擦，感觉回自己家都跟做贼似的。
    共享单车超级包年用户唐颂骑过某地的时候，忽然想起刚才晏无虞给她发的消息，貌似老板所说的员工宿舍就在这里？
    五星级酒店公寓，海天一阁。唔，是不是天歌的谐音？这好像也是连锁酒店，前天回s市之前老板原本定的后来只吃了一顿早饭的酒店好像也是海天一阁。
    自家产业啊，老板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咱不住，进去看看总行吧？看看天歌的福利体系到底有多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唐颂，停好了单车，背着她的小书包，假装很自然地进了酒店。
    还好，人家服务员不搞衣着歧视，没有把她拦下来。边等电梯的时候边看了一下酒店的宣传片，一流的装潢环境就算了，各色美食简直看得唐颂口水直流。
    但，唐颂进了电梯，才发现上楼是需要刷卡的。
    哭，老板是故意逗她呢，还是不了解实际情况？
    欲哭无泪的唐颂只能放弃开眼界的美好梦想，踏出了电梯。
    叮咚一声响，旁边的电梯也到了一楼，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路总？”昨天晚上才一起吃饭的人，唐颂自然认得，不是路珉宇是谁。
    员工宿舍？……路珉宇也住员工宿舍？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员工宿舍吧。
    路珉宇脚步一顿，抬眼笑了：“唐颂？你怎么在这儿？”
    “呃，有个同学住这里，送她过来。”唐颂不能说出实情，只好呵呵笑着随便找了个借口。
    路珉宇的身后，又走出一个身影，比他略清瘦一些，穿着一身暗紫带隐约亮片的
    夹克，染着一头奶奶会的半长发，一张年轻桀骜的帅气脸庞略有些眼熟。
    男子同样看到了唐颂，似乎也有些惊讶，随即一勾嘴角，邪魅一笑。
    “是你！”唐颂脱口而出。可不就是有一天她在学校边上那间咖啡馆前碰到的韩风男么，当时唐颂的自行车还差点撞了他女朋友来着。
    “是你。”韩风男也笑了，口音带着一点点外国腔。
    路珉宇有些奇怪：“你们认识？”
    “不不不，见过一面。”唐颂摆手解释道，斟酌着用词：“呃，这位先生长得比较帅，令人一眼难忘。”虽然头发和服饰换的勤，但这气质吧，改变不了。
    韩风男笑了，画着烟熏妆的眼角微微一瞟，勾起万种风情。
    唐颂：不不不，如果论风骚，我还是喜欢我们大钢炮那种，带点唯我独尊老爷们气息的，而不是这种娘炮……不不不，我也是喜欢小鲜肉的，比如小歌儿那种，但是干净清透没问题。
    “韩峰，你好，路珉宇同学。”韩风男还真的叫韩峰，主动伸出手和唐颂握了握。
    所以是假同学相见遇到了真同学相见。
    “你好你好！”唐颂觉得自己一定是深受三座大山压迫后的封建余孽，瞧，第一次和韩风男见面时她还能自如朝人家抛媚眼，如今对方一站到衣食父母身边，自己就有些怂。
    “我们正打算去喝一杯，一起？”路珉宇提议道。
    刚刚被沈嘉铭洗脑的唐颂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用不用，我马上回家了。”
    双方没熟悉到那个份上，沈嘉铭不强求：“怎么来的，要不我送你？”偶尔对女员工体现一下绅士风度。
    唐颂继续拨浪鼓：“不不不，我骑车来的，回去很方便。不打扰路总，你们请。”
    为什么感觉麻烦晏无虞的心理负担还小一些？晏无虞不应该比路珉宇更大牌一点吗？
    路珉宇和韩峰走在了前面，去门口停车场取车，等他们开车出大门的时候，就见唐颂正在大门口的共享单车点扫码。
    韩峰噗嗤一声笑了。
    路珉宇有些无奈：“有什么好笑的？”
    “这是你朋友？不符合你的风格。”韩峰努努嘴。
    “算是员工吧。”路珉宇答道，没有就此多做说明：“你的投资计划如何了？回来都快半个月了。”
    “慢慢看吧，”韩峰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何必早早把自己绑死。哎，跟你说的考虑好了吗，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干？创业的兄弟，我给的条件绝对比你现在那个朋友好。”
    路珉宇很务实地说：“别，我对现在工作已经非常满意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论投资的眼光和魄力，你强，但论稳妥和靠谱，我还是看好老晏。”
    韩峰笑了：“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是这样吧？”
    路珉宇熟练的开车，目不斜视回答：“岛国文化还没完全把你腐蚀。”
    “我能够打江山，就缺一个替我守江山的。”韩峰再次提议，“路桑，再考虑考虑，你总不希望一辈子做个帮人打工的吧？就不想拥有自己的事业？”
    路珉宇一笑：“先把晚上的酒喝了吧。”
    自己被挖墙脚这件事，路珉宇很坦诚地告诉了晏无虞，当然不是“你看人家高薪聘我了你要留我还不赶快加薪”的意思，而是职位做到如今，一举一动都要主动避嫌，毕竟韩峰是带着大笔资金打算回s市投资的，未来可能会和天歌形成竞争。
    这是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职业素养。
    更是朋友之间最起码的坦白和信任。
    路珉宇对晏无虞如此，晏无虞自然对路珉宇信任。电话到最后，路珉宇忽然提起了闲话。
    “猜猜我刚才在楼下碰到了谁？”
    “什么楼下？”晏无虞的声音很平静，他对这些八卦向来没有太大的兴趣。
    “酒店楼下，碰到了唐颂。”昨天之后，路珉宇觉得，挖掘唐颂放在晏歌身边可能是他的神来之笔，因为从目前来看，晏歌和晏无虞的关系、晏歌的个性、晏家的家庭氛围都有了不错的改善。“对了，昨天唐颂住在你家怎么说？晏歌和姨婆还不知道她是女生吗？我看姨婆好像特别喜欢她，你说以后唐颂和晏歌有没有可能发展什么？哈哈哈，你不会老古董要给晏歌挑个什么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吧？”
    “没有住，”晏无虞说起这个话题就有些不高兴。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什么酒店？你怎么会去酒店？”
    打着关心路珉宇的幌子，关心唐颂的去向，总之先把关系撇清为第一要务。
    “我不是刚好去接韩峰嘛，刚好碰到唐颂去看同学。”
    晏无虞知道路珉宇把韩峰安排在旗下酒店，就是他发给唐颂的那个。晏无虞心道，不是说不去吗，还不是偷偷摸摸背着他去看。女人就是这样，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韩峰的行事风格和生活作风我不是太欣赏，你别被他带偏了。”晏无虞皱眉说道。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真的很奇怪，有些人一看就有眼缘，有些人一看就不对路，比如他和韩峰。
    哦，还有他和沈嘉铭。
    挂了路珉宇电话，晏无虞关上电脑，起身离开了书房。他的生活比较单调，除了工作，基本上就是在书房看书或者处理工作邮件。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晏无虞没有睡意，最近他的精神有些分散，导致他无法按部就班地就着自己的习惯作息。
    犹豫了一下，晏无虞取过手机，打开聊天界面，打下了几个字。
    【一世无虞】：“去看过宿舍了？还缺什么？”
    正窝在床上背单词的唐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果然逃不过老板的眼线吗？路总你咋这样，好歹你也是个总经理，用得着事事都向晏总汇报吧？
    要不然继续假装真的是去看同学？可是谎言是很容易被拆穿的，到时候好不容易在老板心目中树起的信任值可就duang一下down下来了。
    嗯，自己因为单词背得不错。
    【唐宋八大家】：“老板！我都没上得了楼……要刷卡的。”捂脸表情。
    【唐宋八大家】：“而且路总住那里，我被看见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咦，好像不太对，她就是路总招进去的，没必要藏着掖着的，只需要瞒着小歌儿就行了。
    哦，也不行，路总把她招进去以后，可不知道她私下和晏无虞关系这么融洽。职场守则告诉她，这种喜欢越级的员工，是不受顶头上司喜欢的。
    【唐宋八大家】：“弱弱问一句，路总知道我是女生的吧？”
    【一世无虞】：“知道。你资料上有写。”只不过在“验明正身”之前，他和路珉宇都没注意，都先入为主了。
    否则哪有现在的事儿。
    【一世无虞】：“明天上午七点半，你到海天一阁等我，我把门禁卡给你。”
    【唐宋八大家】：“不不不，老板你误会我了，我今天其实就是路过好奇去看看……我不住！”哎哟妈呀，感觉跳到黄河洗不清了。
    【一世无虞】：“住不住随你，先把门禁卡给你。”这样也算给了她一个小窝，不用有事的时候只能住到沈嘉铭家里。
    【唐宋八大家】：“笑哭表情。谢谢老板！”
    【一世无虞】：“今天有地方住？”
    【唐宋八大家】：小鸡啄米图。
    【唐宋八大家】：“有的有的，今天还住我哥家，他在局里值班。”
    沈嘉铭不在，让晏无虞的心情微微好了些。他手指摩挲着界面，无法用言语来直白地表达心情，只好发了一个红包。
    【唐宋八大家】：“谢谢老板！”为什么她感觉自己成了老板养的一只小宠物？老板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来顺毛投喂？这样的话是不是显得很没有尊严？
    ……可是，收红包的感觉真的太好了。一个红包不点，就仿佛错过了千百亿。
    而晏无虞也非常享受这种“表达”的感觉。
    【一世无虞】：“早点睡，晚安。”
    第二天一早，唐颂在闹钟声中醒来。由于沈嘉铭不在，她直接跳过了做早饭这个步骤，打算为大学食堂增加一点人气。
    洗漱完毕背着书包拉开大门，门口楼梯口却站着一个忐忑的身影，不是冯婉珍是谁。
    唐颂的脸色变了几回，也没摆正该用个什么样的姿态。
    “糖豆！”冯婉珍有些期期艾艾，脸上带着忐忑的讨好似的笑容，“那个，妈给你买了点早饭，正想给你送过来，又不知道你起了没。”
    “不需要，我吃过了。”唐颂暂时不想接受她的好意，不想给自己心软的机会。
    “糖豆……”冯婉珍似乎有些哀伤，语气带着乞求。
    “你自己吃吧。”唐颂咽下喉咙口突然泛上来的苦涩，低着头头也不回地从她身边下了楼。
    一直到出了单元门，唐颂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很多局面，但缺失的亲情和母爱，让她无所适从。
    唐颂踟蹰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看来住楼上下依然很不方便，尤其是沈嘉铭不在家的时候……可沈嘉铭在吧，她又怕沈嘉铭凶冯婉珍，总之矛盾的心理。
    心不在焉慢吞吞走出小区，骑上了她的全国连锁小蓝车。一路上思绪飘荡，骑得慢慢悠悠，幸好骑车技术是一向本能，还不至于让她出什么危险。
    忽然路过一栋比较熟悉的建筑，唐颂脑中灵光一闪，似乎乱糟糟的脑袋里有个想法要冒出来。
    是什么呢？唐颂绞尽脑汁。
    忽然！
    唐颂一个急刹车加双脚蹬，紧急制动，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二十八。
    她答应了老板七点半在海天一阁拿门禁卡！哦天那，她不是还特意定了早起的闹钟吗？怎么一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现在只有鱼的记忆了吗？
    员工怎么能让老板等候呢，这是职场大忌！
    路程估计还有一千多米，时间还有两分钟，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要赶啊！
    晏无虞悠然地坐在酒店二楼餐厅的靠窗处，喝着咖啡隔着单面玻璃欣赏窗外楼下的绿植和更远处影影绰绰的车水马龙。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看桌上已经点好的丰盛的早餐，嘴角不禁微微往上翘了一些。
    她应该会很高兴吧……嗯，看到这些美食的时候。
    蓦然间，晏无虞的眼角余光好像捕捉到了熟悉的影像，他转头定睛一看，依稀是唐颂狰狞着表情飞速蹬着自行车冲向了大门口。
    随着距离的变换，观察角度有些偏移，晏无虞下意识挪了挪位置，更加贴着窗户一些。很快，唐颂的身影出现在了酒店大门口的喷泉景观处，随即被服务生客气地拦住。
    唐颂两脚撑地手忙脚乱朝着服务生敬了个礼，似乎说了句“不好意思”，又屁颠屁颠调转车头把车骑了回去。少顷，门口就出现了唐颂奔跑的身影，到了停车的同一位置，她忽然又刹住了脚步往回跑，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出现了，手里多了个书包。
    晏无虞哑然失笑。
    为什么她这么好笑？
    他一见她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