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圣光下的阴影

    勒在脖子上的胳膊不断收紧，缺氧让海伦眼前的景物开始发黑。但她一时间没有挣扎，因为脑海中那被封印的记忆，正迅速将自己之前所疑惑的事情一一解答…
    布雷斯家族算是塔拉市的下层贵族，家祖不过是个男爵，不过曾辈赶上了工业革命开端的时期，凭借勤劳和机遇让家族稳住了脚跟，并在后来的两代人时间内累积了大量财富。海伦从小可谓锦衣玉食，但父母教导有方，由此她也算懂事早。
    家族有如今的地位，主要是因商业所致，因此父亲在这方面教导过海伦不少东西。而当初看到密室的财产，海伦第一时间想着将多数分给赵炎，这背后的原因不单单是父亲的教诲，更因为他们一家人在遭遇袭击时，父亲当场就识破了布鲁迪的阴谋，并点出了他的目的…
    这是海伦死亡前听到的最后一段话语，由此她对“财帛动人心”的道理，有着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象。
    当初在密室中，她面对大量遗产不喜反忧，甚至满头冷汗…是因为在潜意识中，她已经将“大量财富”与“死亡”画了等号。
    而海伦从未想过…已经死过一次的自己，竟然会第二次面临同一个人的死亡威胁。
    “感谢你告诉我密室的地点，海伦…但是你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布鲁迪是断然不能让她活下去的——自己背叛家族获取吸血鬼身份的事，只有安科伯爵知道。而海伦现在如果宣扬出去，自己的名声臭掉，以后还怎么在黑暗世界呼风唤雨？
    只有灭口，才是最好的选择。
    布鲁迪咬牙用力，海伦双脚悬空，胡乱蹬腿，却因为无处借力而徒劳异常。
    他曾经的确对海伦很好，但那是因为他早就开始布局——在永生的诱惑面前，一个小女孩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海伦因为缺氧而眼前一片漆黑，但她在蹬腿无效后，终于想起用胳膊去抓对方的臂膀。布鲁迪根本就不认为她能反抗，结果却在下一秒眼睁睁看着海伦掰开了自己的小臂…
    那种无可抗拒的力量让布鲁迪目瞪口呆，他双手咬牙拼命用力，结果海伦抬手一撑，便轻松挣脱落地！
    “咳咳…”
    她忍不住捂着喉咙咳嗽两声，抬起头便见布鲁迪朝自己直扑而来。海伦没有接受过近身战斗训练，加上她身材相对矮小，猝不及防之下被当场撞倒，继而再度被布鲁迪双手扼住了喉咙！
    可如今的海伦，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了。
    她抓住布鲁迪的手腕，咬牙将对方的双手扯开，结果因为用力太猛，竟是“咔吧咔吧”的将骨头捏断了…
    “啊！”
    布鲁迪惨叫着后退，低头看着自己骨骼碎裂的双臂，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错算了一些东西…
    他表情惊恐的后退，一路退到了院子中央。此时头顶的阴云散去，因雾霾而苍白的阳光照射下来。布鲁迪因为浑身裹得严实而没有收到伤害，他站在这里，望着迈步走出屋的海伦——后者早就摘掉了斗篷，此时脸上没有任何遮盖。
    她直接站到了阳光下，并且毫发无损的继续前行。
    “为什么会这样…”
    布鲁迪有些慌了，他明显感觉到海伦的力量大到自己无法抗拒的地步，而两次袭击没能得手，自己恐怕再也无法杀掉她——在双手被废的情况下，布鲁迪立刻做出了唯一的选择：逃跑。
    他扭头便朝着院墙奔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风声，扭头一瞧，竟看到海伦拿起桌子上的长剑追了过来！
    这一幕对于布鲁迪而言实在太过荒谬，他一个实力不算弱的血族，竟然沦落到被未成年少女拿剑撵着跑…
    更可怕的是，海伦奔跑的速度快的吓人，几乎眨眼间便冲到了自己身后。
    “你听我说——”
    “噗！”
    重复了上百次的刺击练习，让海伦完全凭借肌肉记忆，便将长剑轻松送入了布鲁迪的后背。
    她的力量弥补了技巧上的粗糙和武器的劣质，布鲁迪甚至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了来自心脏的彻骨寒意。
    “你竟然敢…”
    布鲁迪实在难以想象，印象中那个十分乖巧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在此时如此冷酷而果断。
    可对于海伦来说，她很清楚世界有多么残酷——无论是那三个地痞流氓，还是眼前的布鲁迪，没有谁会因为年龄或身份而放过自己。
    如果自己不主动解决问题，结果会如何？
    握着剑柄的海伦微抿嘴唇，脸上没有快意或愤恨，而只有冷漠…
    因为在做这种事情时，赵炎成了海伦唯一愿意模仿和学习的目标。
    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杀掉对方——这是她从赵炎那里学会的唯一道理。
    布鲁迪身为血族，生命力自然要比普通人顽强。他被捅了一剑后心中迅速想着办法，并立刻决定“装死”…于是在海伦抽出长剑后，他当场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屏住呼吸。
    布鲁迪认为海伦是从未杀过人的“新手”，动手之后定然慌忙无措，哪知她低头看了一眼，抬起长剑再度捅了下去——第二剑、第三剑，一直到她觉得胳膊酸了才喘着粗气停下。
    布鲁迪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砍成了肉泥。
    鲜血和肉渣溅了海伦一身，其实在做这些的时候，她高度冷静，却又无比迷茫。
    失而复得的记忆，并没有让她恢复成以前那个过着纯真生活的贵族少女。反倒是“重生”后的这些经历，让海伦彻底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可是杀了这个害死整个家族的叛徒之后，海伦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她本能的希望听听赵炎的意见，但在院子里一直站到天黑，海伦也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沉默着洗掉了身上的血污，换上了新衣服，忍着恶心将布鲁迪的尸体简单处理在了后院。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终于等到了返回的苏珊等人。
    光照派遭遇毁灭性打击，城中秩序在新年的第二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警察局忙的焦头烂额，却顾不上去抓什么“黑暗世界”的成员。苏珊几人表情忐忑的回来，打算向赵炎汇报“渡鸦逃走”的消息，却从海伦这里得知赵炎始终没有出现。
    一直到一月三日，他们才在报纸上得知了坎多雷阵亡的消息，而在那份阵亡名单上，“约翰”的名字赫然在目。
    赵炎消失时出现的巨大十字架，在报纸上被美化成了“坎多雷主教展露神迹的一击”，并“在击溃了近百吸血鬼和狼人后，归回了瓦尔哈拉的怀抱”。
    这条新闻的署名不再是杰瑞副主编，但这对于海伦等人并不重要，他们呆呆的望着那份阵亡名单，最终都保持了沉默。
    一月四日，西斯廷提出离开，当天下午，玛丽亚和拉科也离开了布雷斯家宅，他们需要继续生活，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女巫苏珊最终选择留下，因为她孑然一身，无处可去。海伦也不想一个人孤单的住在这个大宅子里，还算有些共同语言的两人，便在这黑暗而混乱的世界中相依为命。
    在随后的几天里，她和苏珊伪装身份去城内打听了消息，终于得知约翰并没有“阵亡”，而是“失踪”。
    两人为此激动不已，兴奋的买了瓶酒庆祝，开始等待那不知何时会归来的身影。
    漫天大雪中，蒙面的渡鸦抬头望了一眼林奇市灯红酒绿的街道，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哈迪议员震怒，却无法对坎多雷的尸体责骂什么。对于处于“成长期”的光照派来说，塔拉市的这次惨败，终究成了圣光之下一块无法抹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