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九 难以拒绝，又不得不拒绝

    听完房鬼子的一句话，我半蹲在车内，没有作声。
    “过来，坐吧。”房鬼子说话间，已经将沏好的一杯茶推在了茶桌的另外一端：“对于你们盛东的这些人，不管是甘楚东，亦或是下面这些零零散散的小喽啰，我都没想留着，唯独你是个意外，当初你在沈阳的时候，不仅替我照顾了璇璇，而且离开的时候，也没用璇璇威胁我，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我今天不杀你，我相信，我的坦诚，也不会是你今天应该跟我玩命的理由。”
    “你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而且身患绝症，总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不怕折寿啊。”听完房鬼子的一番话，我向前挪动了一下脚步，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呵呵，人生之事，无外乎生死，其间的区别，无外乎只是早死和晚死罢了，你看这世上，不论是江山皇帝，一方富贾，亦或是街头乞丐，他们有的风光无两，他们有的卑微到尘埃里，但终究难逃一死，无人可长生，既然避无可避，什么时候去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房鬼子端起茶杯，很享受的喝了一口茶。
    “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你为什么还要对我们纠缠不休，而不是等着我们长命百岁，然后将来老死病死呢。”跟房鬼子说话的空当，我也感觉口渴，端起杯，一口将茶水饮尽。
    “呵呵，还真是个愣头青。”房鬼子看见我喝茶的姿势，不禁哑然失笑，继续给我斟了半杯茶：“我想让你们死，是因为你们的人生还有希望和追求，一旦死了，也会带着遗憾离开，你们的遗憾，就是我复仇的快感，我这么对你说，够直白了吧。”
    听完房鬼子的话，我没有应声。
    “韩飞，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今天能够自己来参加竞拍会的勇气，因为你知道，今天的竞拍会本就凶险，来的人越多，危险也会越大，对吗？”
    我继续沉默。
    “看来我是猜对了。”房鬼子笑了笑：“你这个孩子，忠勇有余，但为了保护别人，而不为自己留出后路，终是莽夫之举。”
    “这些话，不该是你以林璇父亲的话题，该对我说的吧？”我看了一眼房鬼子：“还是说，你今天本以为一铁矿可以稳操胜券，但是却在半路被人劫了胡，心里有气，所以想损我几句，发泄一下？”
    “你这个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泾渭分明，最大的缺点，也是旗帜分明，你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对与错是不应该分的那么清楚的，就像你和我的关系，我们之间不止有仇恨，也有瓜葛，而且面对我，你也不应该说出这番过激的话来，因为激怒我，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我对房鬼子的话不屑一顾：“我要是怕激怒你的话，早就该离开盛东了。”
    “呵呵，这话也对。”房鬼子琢磨了一下我的话，竟然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下后，继续道：“知道我今天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我如果知道你要抓我，那么早就跑了，还会束手就擒吗？”我说话的时候，始终是顶着房鬼子说的，而且还肆无忌惮的掏出烟，点燃，心中也恶趣味的想着，你不是有肝癌吗，那我就又抽烟又气你，让你早死一秒是一秒。
    “给我一支。”没想到，房鬼子看见我掏烟，不仅没生气，反而伸出了手。
    “你都这样了，还敢抽烟，看来你是真不怕死。”我想都没想就把烟递给了房鬼子，抽吧，抽死你个老王八犊子。
    “几十年的老烟民了，哪能是说戒就戒的，平时璇璇在身边的时候，总不让我抽，但我总偷着抽。”房鬼子露出了一个小孩子般的机智笑容，点上烟，一脸的享受。
    “林璇，她还好吧？”听见房鬼子提起林璇，我的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遇见你这么个浑小子，你说她能好得了吗？”房鬼子抽了口烟以后，微微叹气：“她被我的司机小魏从沈阳带回来之后，就开始不吃不喝的绝食，怎么喂饭都不吃，怎么哄都哄不好，给她输营养液，她就拔针管，每天不说一句话，就自己呆在房间里，而且房间还拉着厚厚的窗帘，黑漆漆的，连灯都不开，一开灯，她就会像疯了一样的哭闹，还要自残，最后我没办法了，只好让人把她捆在床上，强行给她输营养液，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从沈阳回来直到现在，她至少瘦了十几斤，你知道的，璇璇本就是个柔弱的女孩。”
    说见房鬼子提起林璇的近况，我忽然有些鼻子发酸，心里也堵的难受，和房鬼子没有了针锋相对：“你虽然不是好人，但你女儿是个好姑娘。”
    “是啊。”房鬼子没有反驳我的话：“知道吗，看见我女儿躺在床上憔悴的样子，我恨不得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恨，但是我也知道，你死了，只会让我女儿心中更加难受，所以，你今天才在这里会见到我。”
    “如果你不是林璇的父亲，那该多好啊。”一想到林璇此刻还躺在那个黑漆漆的房间里，被束缚在床上，绝望的看着自己手背的输液管，我就觉得自己亏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世界上，我们可以选择的路有很多，可以做出的决定也很多，但唯一无法抉择的，就只有血脉亲情，我是璇璇的父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韩飞，知道你我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在哪吗，那就是，你和我，都很爱璇璇！”房鬼子一支烟抽罢，又贪婪的点燃了第二支，随后我拿起烟盒，也续上了一支，随着两个人不断地吸烟，车厢内很快就变得乌烟瘴气的，房鬼子点燃烟之后，吐了口气：“就因为你我之间的这个共同点，所以我来找你，是想给你一条活路。”
    房鬼子话音落，我低头不语。
    “知道吗，其实今天对于一铁矿的事请，我是志在必得的，不过一铁矿现在虽然失利了，但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因为你们盛东公司，已经垮了，我原本的计划，是今天拿下一铁矿之后，就会对你们进行清扫。”
    “按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庆幸？”
    “不，即使没有一铁矿，我的抉择也不会变。”房鬼子面容冷峻的看着我：“当初我和你们争一铁矿，是因为盛东的实力在不断的增长，如果你们拿下了一铁矿，还会产生一个质的飞跃，所以我才会跟你们争抢这个资源，只有我拿下一铁矿，我才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将你们，还有你们背后的脉络全部清除，可是现在看来，一铁矿对我的帮助已经不大了，因为万佳还是当初的万佳，而盛东，已经不是昨日的盛东了。”
    我对房鬼子的话不屑一顾，但又无法反驳。
    “你该知道，我的肝癌很严重，虽然换了肝，但是我的身体和新的器官很排斥，所以我已经什么都能豁出去了，我这一生，成过，败过，争强过，好胜过，但英雄迟暮，回头望，似乎那一切过往，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了意义，我在这世界上的唯一血脉，只有璇璇一人，她是我唯一的牵挂，韩飞，只要你答应我，可以脱离盛东，那么我可以允许璇璇跟你在一起，到时候你们两个人，可以继承我的万贯家财，去做一对逍遥的神仙眷侣。”
    “我离开盛东，然后呢？”
    “然后的事情，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房鬼子顿了一下：“这次，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盛东铲除，你们没有机会了。”
    听完房鬼子的话，我微微咬了咬牙：“你跟我说这些，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如果我死在这里，只能说我女儿看错了人，。”房鬼子似乎并不怕我的威胁：“而且对于甘楚东来说，你在这里跟我同归于尽的话，他将一辈子活在内疚当中，而且我就这么死了，对盛东来说，是种耻辱，而并非复仇，你应该知道，以璇璇现在的情况，你杀了我，就是杀了她，何况对于甘楚东来说，我如果不是亲自死在他手上，那么他根本不算复仇。”
    “房总，谢谢你今天的邀请，还有，茶不错。”听完房鬼子的话，我犹豫片刻，随后拍了拍身上的烟灰：“既然你不想杀我，那就告辞吧。”
    “我给你机会，是因为璇璇真的很爱你，而我也不想每天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女儿痛不欲生，但是你也该清楚，人总是会从悲痛中走出来的，到那时候，一旦林璇不喜欢你了，你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换句话说，你也根本活不到下次选择的时候。”
    “既然林璇早晚会忘了我，你又何必找我谈呢？”
    “因为时间是用来释怀的道具 却终究不是解药。”房鬼子叹了口气：“我希望我当我百年之后，我女儿能拥有一个真心照顾她的人，更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我，毕竟也是一个父亲。”
    “其实吧，你今天就多余找我，因为这种痛苦，我在沈阳回来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了，而你今天的举动，虽然无法动摇我的决定，但还是揭开了我的伤疤。”我吸了下鼻子：“不得不承认，林璇对我很重要，而你给我开出的条件也很诱人，这两者加在一起，我说不动心，肯定是在吹牛逼，但是你让我就这么看着身边的兄弟去死，我做不到，我这个人并不伟大，也知道我无法逆转乾坤，但是我永远记得，我出来混，是为了什么，跟荣华富贵比起来，我更受不了，眼睁睁看着我的兄弟们，变成一座座孤坟。”
    “如果下了这台车，你也将是那片孤坟中的一员！”
    听完房鬼子的话，我在车门前停留了片刻，指着他面前的茶桌：“烟和火机都送你了，留个纪念吧。”
    ‘哗啦！’
    话音落，我直接拉开了车门。
    ‘刷！’
    在我敞开车门的一瞬间，骆洪苍手里的枪，直接抵在了我的胸膛。
    “老骆，让他走吧。”身后，房鬼子的声音传来。
    骆洪苍听完房鬼子的话，收起枪，对旁边的人侧头：“东西还他。”
    骆洪苍身边的青年闻言，掏出手机递给了我，随后跟着骆洪苍一起上车，很快，这台不起眼的五菱宏光，便很快消失在了街道上。
    房鬼子走了之后，我翻了下口袋像吸烟，但忽然想起来，我的烟送给了房鬼子，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东哥的号码。
    “喂，小飞。”东哥的声音很快传来。
    “一铁矿拍出去了，但最终的买家，不是房鬼子手下的通宇，而是一个叫做青崖矿业的公司。”
    “我已经接到这个消息了。”东哥轻轻应了一声。
    “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房鬼子见过我的事告诉东哥。
    “算了，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吧。”电话那端，东哥声音无比疲惫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