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零 心生一念，无问是非黑白

    ‘嘭嘭！’
    总统一号内，随着踹门的声音不断泛起，也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嘭！咣当！’
    总统一号里面满脸是血的司机，对着正驾驶车门那边连续踹了七八脚以后，在里面使劲一伸手，直接把车门给掀开了，接着后侧的电动车门也跟着划开，那个司机趴在侧翻的车身上，伸手向里面搭了一把手，接着使劲往外一拽，把房鬼子也从车里面拉了出来，两个人的动作看起来异常狼狈。
    我坐在车里，看见房鬼子被司机从车里拉出来，犹豫了数秒之后，伸手拿起了旁边的手枪。
    “韩飞！你要干什么？”林璇看见我拿枪的动作，一下子拽住了我的胳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是不是疯了？！”
    ‘哗啦！’
    我看着已经被司机从车内救出，跳到车下面的房鬼子，直接把枪上膛，随后根本不顾林璇的阻拦，一脚踹开了帕拉丁已经变形的车门。
    ‘咣当！’
    我这边的车门被踹开之后，房鬼子和他的司机全都转头看向了我这边，接着我一咬牙，直接抬起了枪口。
    “房爷！小心！”房鬼子的司机看见我的举动，毫不犹豫的横移一步，挡在了房鬼子身前。
    ‘砰！’
    手枪开火的一瞬间，我后肩部位的伤口被手枪的后坐力一推，顿时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痛感，弹着点也随之偏移，子弹在房鬼子身后的车上溅起了一阵火星，第一枪打偏之后，我牙关紧咬，再次调整了一下枪口的位置，准备射击。
    ‘咕咚！’
    在我正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推力，随后我身体失衡，一下子跌到在了地上，手里的枪也‘砰’的一声走了火，在地面上崩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沙坑，溅起一阵烟尘，此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车下的林璇，还保持着推倒我的姿势。
    “他妈的，小兔崽子！”房鬼子的司机看见我被林璇推倒了，也在后腰抽出手枪，迈步就向我这边跑了过来，同时举枪瞄准了地上的我。
    “不要！”
    林璇看见司机的动作，一下子展开双臂，挡在了我身前。
    “璇璇，你躲开！”房鬼子的司机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声嘶吼。
    “魏叔！别开枪，求你了！”林璇此刻挡在我和房鬼子的司机之间，使劲的摇了摇头：“够了！真的够了！”
    “如果这小子不死，咱们继续磨蹭下去，就他妈的谁都走不掉了！”房鬼子的司机看了看我们后面的道路，一脸急躁：“听话，你躲开！”
    “艹你妈，来啊！”房鬼子司机话音落，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动作特别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作势就要绕开林璇，对房鬼子开枪。
    “你妈了个b！不就是换命吗，来吧！”房鬼子的司机看见我起身，毫不犹豫的向前迈了一步，同时大声开口：“房爷，如果我换了这个小b崽子，你直接带着璇璇走！”
    “魏叔！”林璇看见司机的表情，一下就慌了，接着向前走了一步，直接攥住了房鬼子司机的枪，顶在了自己头上。
    “璇璇，你他妈疯了！”司机看见林璇的动作，瞬间将手指脱离了扳机。
    看见林璇的动作，我也立刻移开了枪口，防止走火误伤林璇。
    “小魏，算了！”在司机身后，房鬼子沉默了一下，随后也迈步向我们这边走来：“把枪放下吧。”
    “房爷！”房鬼子的司机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我，听完房鬼子的话，一声嘶吼。
    “把枪放下吧，这都是命。”放鬼子也不知道是在选厂时候弄的，还是因为刚刚的车祸，身上的衣服已经弄得脏兮兮的，上面还有两个弹孔，露出了里面的防弹衣，平时那种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变得很凌乱，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子。
    “妈的！”看见房鬼子向这边走来，我直接将枪口对准了他。
    “小兔崽子，你他妈敢！”在我举枪的一瞬间，司机小魏一把挣开了林璇，把枪口对准了我：“动一下，大家全他妈玩完！”
    “小魏，我说了，让你把枪放下！”房鬼子虽然造型凌乱，但依旧保持着应有的威严，看着司机小魏微微摇了摇头：“为了保护我这么个油尽灯枯的老头子，今天已经有太多人为此付出代价了，老骆投敌，小万死了，我不希望在我人生的最后阶段，看见你也没了。”
    “房爷！”小魏声音颤抖。
    “放下吧。”房鬼子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我身前七八米处：“他要杀我，便由他杀我！”
    小魏听完房鬼子的话，神色沮丧，但手枪依然平举，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轻微颤抖着。
    “放下吧，即使他能杀我，但我也不能杀他。”房鬼子压下了小魏的胳膊：“我都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去为难一个孩子！”
    “你他妈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是吗！”听完房鬼子的话，我作势就要开枪，但是林璇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以我的枪法在此刻开枪的话，我真的很怕误伤。
    “你知道吗，其实刚刚看见从这台上车上下来的人是你，我很庆幸，也很憧憬。”房鬼子并未理会我的威胁，反而豪迈一笑：“当我看见我女儿从你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欣赏你，你这小子最起码有情有义，还知道在关键时刻，去保护我女儿，就凭这一点，我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璇璇从沈y回来之后，会选择为了你这么个混小子，去那样的折磨自己。”
    听见房鬼子的话，我脸色冰冷，没有应声。
    “我知道，在这里遇见我，你会很为难，但就凭你今天救了我女儿一命，我就不会让你为难，我可以死在你手上，但有一个要求，我死后，让小魏带着我女儿离开，我房鬼子纵横一生，最后身边只剩下这一亲一友，我不能愧对他们。”房鬼子看着我的眼睛，面色释然的开口道。
    “可以！”我看了一眼林璇，还有旁边那个无关紧要的司机，咬着牙点头。
    “哈哈，来吧！”房鬼子咧嘴一笑，横移了一步，看见房鬼子动了，我直接横移枪口。
    “韩飞，不要！”林璇看见我的动作，转过身，因为努力控制着眼泪，肩膀微微颤抖：“你不是对我说过，你永远不会伤害我爸爸吗！这是你对我的第一个承诺，也是我们之间，许下的第一个诺言，你忘了吗？”
    听完林璇的话，我微微咬牙，握枪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时间仿佛回到了去年夏天，当时因为我枪击了房鬼子，已经彻底断了与林璇之间的情缘，后来造化弄人，我又为了追寻张宗亮的踪迹，误打误撞遇见了购买毒品的林璇，当时的林璇，已经因为我在荒山果园枪击房鬼子的事情，万分绝望。
    那一晚，是林璇正式成为我女朋友的日子，同样在那一晚，我在剧丰的烧烤店里面答应林璇，不论如何，最后伤害房鬼子的那个人，都不会是我。
    当时我还想着，如果真的有一天，房鬼子倒台了，即使我不对他动手，那么公司里的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为了安抚林璇的情绪，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但我没想到，就是这件被我认为永远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却最终一语成谶。
    “韩飞，你还记得吗，你曾经答应过我，即使有一天，我爸爸走投无路了，那个去伤害他的人，也不会是你，这个约定，是你补偿给我的生日礼物。”林璇看着我，早已泪流满面：“你还说过的，等我今年过生日，你一定会给我补上一个蛋糕。”
    听见林璇的话，我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紧紧咬着牙，眼圈顿时泛红，鼻子也酸酸的，我知道，事情闹到这一步，我已经永远都不会再有陪她过生日的机会了。
    “我记得你那天还对我说过，你不会食言，因为你没有冷磊那么狠的心。”林璇说到这里，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随后紧紧攥住了房鬼子的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跟我爸爸闹矛盾，如今我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在闹下去了，韩飞，念在你我相爱一场的份上，我求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一个能尽孝的机会，去遵守你的诺言，可以吗？”
    看着林璇祈求的眼神，我心如刀绞，无从应答。
    “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是一个善于欺骗的人，所以今天，他死，我死！”林璇说出一句话之后，站在我身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听完林璇的话，我们之间的种种过往，开始在我的脑海中不住盘旋，那个曾经在蒙古，身上带着定位器，狡黠间跟我斡旋的姑娘，那个在雪山密林的无人区中，对我不离不弃，用身体为我取暖，用简易雪橇拉着我求生，最终保住了我一条命的姑娘，那个因为我开枪袭击了他父亲，痛苦之下选择吸毒的姑娘，那个明知道冷磊在抓我，却让我藏身在她家里的姑娘，那个用枪抵住自己的头，在骆洪苍的枪口下把我就走的姑娘，那个在沈y为了我，变卖家产的姑娘，那个为了让我们活下去，放下尊严去酒吧卖唱的姑娘……
    在我的印象中，不论林璇是哪副面孔，似乎都是我爱人的模样。
    ‘呼呼！’
    灼灼烈日下，一阵狂风肆虐。
    ‘沙拉！’
    一阵沙尘袭来，细密的黄沙打在脸上，让我进退维谷。
    于林璇而言，我欠她太多。
    扪心自问，我真的做不到在她面前，杀了她的父亲。
    半晌后，我的枪口低垂，目光平静的看着房鬼子：“如果我让你离开，你能对我保证，万佳和盛东的恩怨，能就此终结吗？”
    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可是面对林璇，我终究还是心软了，我对她的亏欠太多，多到无以为报，多到可以为了她，无问是非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