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 相思

    一滴血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无痕。李牧野缓缓抽回手，看来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也许这些图形真的只能靠手感来慢慢解读。他平复气血，安下浮躁之心，闭目盘坐，用手循着图案边缘开始细细体会，竭尽全力在脑海中绘制一个个图形的样子。正是潜心入微，八风不惊。心平气和，不怒金刚。
    这图案类似盲文，忽而凸起的多一点容易分辨些，忽而几乎是平整的，则很难分辨图形具体的样子。李牧野以极大耐心坐在地上慢慢摩挲判断，手，心，神，三重协作，不容半点错误。消耗了极大的耐力，心力和念力，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搞清楚第一块砖上绘制的图形。
    在一座崇山峻岭的深处，一对儿夫妻生下一个男婴，敬奉到祭坛上。空中有个人丢下某种鼠类在男婴的襁褓中。老鼠啃咬男婴，却反被男婴啃食。
    再睁开眼时，窗外投进来的竟已是月光。仔细数了一下，有图案的砖块竟有十六块之多，若是依照这个进度，七天内都休想破译其中奥秘进入到第二层。而且这个解读过程并非易事，需要消耗极大的心力和念力，并且容不下半点错误，一个呼吸的节奏不对都可能导致某一点的错误而前功尽弃。
    饶是小野哥的精神修养已达泰定大成境界，神如泰山定乾坤，心似苦海安岁月。全力以赴之下，也只能一口气解读完这一块砖，不但耗时甚巨，而且还极耗心神念力。
    当年陈二姐在这里发现这图形的时候，在个人修养上肯定不如自己，但她的世间应该更从容些。按照之前古德丹增的说法，寺内有记载的，不计算当年修造宝塔的祖师人物，历代来此潜修者人中，只有她一人问鼎过这修行塔第七层。可想而知这个过程必定十分不容易。亲妈聪明绝顶，意志和个性都十分强悍，却并非是白无瑕那种天姿纵横的修行天才，却不知她是用了多久才登顶的。
    李牧野冥想打坐，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继续这蠢笨的水磨工夫。第二幅图案，吃了耗子的男婴进入休眠，诞下他的亲生父母却在他身下点起了篝火。人们欢呼跳舞后散去。男婴在炙烤中苏醒，他奋力从火海中爬了出来却跌入山涧，顺水冲下高山，来到一片平缓的大地上，最后被一个少女搭救。
    这时候李牧野的精神已经极度疲倦，神疲则乏力，心中恹恹不振，身上提不起力道，手心的感觉都变得迟钝起来。眼皮沉重似有千钧，强自振奋精神，抬眼看了看窗口，月已沉，天光见白。这第二幅图用时竟比第一幅还长。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十六块砖上的图案全部解读完？
    时不我待，自己设定这个七天时间是有根据的。跟龙公明约定的探神宫地穴的日子已经定下，消息也通过阴阳门之口传遍了华夏江湖，届时自己这个拥有官方身份的召集人若不能及时出现，这出戏还唱的下去吗？
    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三不管区域，一炮轰了这座宝塔大概也不会有多大问题，最多事后掏一大笔钱堵住寺内众喇嘛的嘴。那古德丹增并非是什么大德君子，这寺内追随他修行的喇嘛们也多是钱压奴婢手之流，一手棒子一手糖，恩威兼施，让他们闭嘴应该不是难事。甚至乱枪打死心音活佛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扣一顶里通外国的邪教头子帽子就行了。
    真正的难题其实在小野哥的心中，他是来寻找母亲昔日足迹的，心音喇嘛无疑是个关键人物，所以他并不希望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心音。还有时间，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考虑血洗抱朴寺的事情。
    李牧野强提精神继续摩挲地上图案，只一会儿的功夫，心头一阵阵烦躁袭来，无名之火油然而生，忽然有了要练拳宣泄的冲动，精神竟一下子亢奋起来，就在这屋子里，呼呼打起拳来。脑子里不自觉的将那造像假想成了对手。面对无处不在的怒目眼神，李牧野的拳越打越狂，心中怒火激增，冥冥之中似乎自己正在跟一个武功盖世的金刚力士交手。
    对方随便的一招一式都蕴含着磅礴之力，迫的小野哥每一招都必须全力以赴。彼此怒意勃发，李牧野在巨大压力下发挥出了胜过平常状态数倍的力量。过往那些狡诈狠毒手段全都抛诸脑后，以最单纯的实力同幻想中的对手抗衡，到最后，金刚力士当头一拳压下，李牧野奋举双臂招架，竟感全身力竭，一屁股跌坐在地，金刚力士的拳头压在头顶，刹那间感到万念俱灰，想到磅礴的压力之下，自己必然粉身碎骨，到了此刻，心头怒意消散，绝望中想起了与母亲最后一起的日子，想起了一双儿女，又想起白无瑕，狄安娜，安意如，张娜，小芬等诸女.......
    人生亦真亦幻，往事历历在目。辜负了真心，却没辜负青春。错过了兄弟义气，也错过了为人父的骨肉亲情。一念偏执，步步为魔。一念真挚，念念不忘。猛然醒悟，原来这辈子还有这么多想做没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要守护而没办法守护的人和物。
    管你是金刚力士还是七情心魔幻障，老子就是要活下去！
    悠然间，心头一震，恍然从剧痛的幻象中苏醒回神，发现自己躺在地面上，天光已经大亮，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身上暖融融的。汗水浸透了全身，四肢酸痛无比，提不起一丝力道。此时此刻，无论多么心有不甘，也只能安静的躺在这里调养体力。心头一片晴朗明丽，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明澈。
    百无聊赖之余，李牧野闭目垂睛，尝试以思感念力感知周围。一层空间内的情形在脑海中忽然变得格外清晰，自身的颓废无力竟似乎促使精神念力变得更加凝练而真实。以往对念力更多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而此刻，却变的如清风流水般真切。仿佛自己的手臂，心念所致便是念力所及，感知所见纤毫毕现。
    在念力思感所体验的世界里，空气不再是无形的，而是出现了奇幻的色彩。那些幽浮在空中的灰尘也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李牧野尝试用念力去捕捉它们，发现它们会随着念力接近而跳跃躲避。这时候，念力已经成了具体的力量，甚至可以去用来推动从窗户钻进来的微弱气流。
    李牧野忽然想到是否可以用这念力去感受摩挲地面上的图画。当这个念头在心中产生的一瞬，所有精神念力便立即对地面的图像展开了搜索临摹工作。
    依次看过去，一幅完整的载录了某个史诗传说的图卷呈现在心底。宛如一幅描绘清楚的图卷在眼前展开，每一个人物都瞬间变得栩栩如生。
    少女将男婴带回到部落，却因此蒙受了不贞的名声，被整个部落唾弃。少女带着男婴走进森林，将男婴养大成为十六岁的英武少年。图卷绘制了男婴长大成人的过程，一岁的时候他举起石头砸死了毒蛇，五岁时他用尖刺杀死了巨熊，十岁时他在某个雷雨天用自制的弓箭射杀了一条巨龙，十五岁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少女的丈夫。十六岁，他带着妻子和儿子回到部落，在敌对部落手中拯救了所有人。
    从此，英雄的传说揭开了序幕。少年开始了他的逆天之旅。他征伐统一了平原上所有部落，让不同部落的人们在一起打猎放牧相互通婚，结成一个强大的魔之国度。最后，他决定向自己诞生的国度进军。
    在部落人的传说中，那里是凡俗不能到达的天神之国。决心征伐天国的时候，少年已经长成为伟大的国王，他亲率大军来到万丈高山下，看着英勇忠诚的士兵们不顾危险的攀爬峭壁，却一个个摔落下来。国王在盛怒状态下以神力召唤了一条天梯，率领士兵们顺着天梯登上高山。
    图像到此戛然而止，李牧野沉浸在念力感应的世界里，暂时不能自拔，直到听到塔门外传入每日送餐的钟声才恍然回神。这时候身上的疲劳已几乎完全恢复。食物用槎杆从窗口送进来，李牧野只吃了几块干酪。
    回忆整个故事经过，忽然心有所感，将全部念力释放集中于空间的顶部。就在造像的头顶上方，刚好是这造像怒目唯一看不到的位置，念力所及，那个部位忽然传出咔的一声，接着石板一翻，出口处一条绳梯悬垂下来。
    李牧野毫不迟疑攀上绳梯，一口气爬上第二层。足踏实地，身后绳梯绞索收回，石板便自动翻回封住了入口。
    先定了定神，再观察这第二层空间的情况。只见第二层空间同样十分空旷，只有当中摆着一张桌子，有男女两尊造像对面坐着，面露沉思之意，目不转睛盯着桌面上的棋子，显然正在对弈当中。
    李牧野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被棋盘上的内容将注意力吸引过去。
    那是一盘象棋，每一颗棋子都是用晶莹白润的羊脂美玉雕琢而成，令人一见便生爱不释手之心。棋局正呈现焦灼状态，红黑双方子力相当，都是攻中有守的阵势，虽有万马千军一去不回的气势，更有攻守兼备的老练。双方各有顾忌，一时间焦灼在了那里。
    下棋的两尊造像，女的手福于膝上，目不转睛看着男的。而男的则全神贯注于棋局，手持棋子颇有举棋不定的意思。他眉头紧锁，思虑万千。而女子造像则是目含情愫优思，似乎心思并未放在棋盘上。
    棋盘下方写了两行汉字，局为相思局，思家思国思伊人，局内局外局中秘。
    同样的，这一层也没有明显能够登上三层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