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 无处安放

    “哥，我不喜欢这个火云。”张娜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对着雨帘下抽烟听雨的小野哥说道：“这项链你替我还给她，太贵重了，我向刘麒表哥请教过了，他说这东西是无价之宝，如果硬要给个价钱，他个人愿意出到一亿美金。”说着，坚定的将那条水蓝色的项链递还到李牧野手中。
    这就是娜娜身上的可贵之处，虽身处金钱世界，却能坚守原则不为金钱所动。
    “其实你真没必要太在意这东西的价值。”李牧野又把项链放回到娜娜手里，道：“在她而言真不是特别好的东西，你就踏实留着吧。”
    “史小青跟我磨着要借去戴呢，我都不敢告诉她这东西的价值。”娜娜坚决不肯接受，道：“你不知道她那人，被我舅和舅妈惯坏了，只要惦记上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所以你还是快拿回去吧，你妹妹没那富贵命，万一弄丢了，回头再遇到火云，人家问起来，我可没法交代。”
    李牧野捏在手里，点点头，道：“行吧，那我就先替你收着。”又道：“你要没别的事，哥想一个人呆会儿。”
    大隐于市的日子没有多大起伏，平淡的时光对小野哥来说是一种奢求但也是煎熬。听着矛盾，却是真实感受，主要是无聊。对面的芦屋忠信被老龙调去了尼泊尔，李牧野少了几分听琴的乐趣就更无聊了。雨声浩瀚，却奏不出琴音如泣如诉的沧桑和悲凉。李牧野还没老，看上去他更像个二十岁的少年。但是他的心态却已经被江湖浸染充满了沧桑。
    他想起了在煤城姐姐离开的那个早上，一晃儿二十三年过去了，他曾无比渴望能一家人守在一起过着像现在这样的安静平凡的日子。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他已经明白只要心定不下来，这世上便不存在真正的安逸。人在市井红尘内，心却留在了那座风刀雨剑的江湖中。
    只要你对别人还有利用价值，这江湖便没有真正的金盆洗手，想要彻底安心于世外，要嘛有凌驾于江湖的实力，要嘛对任何人都毫无价值。
    忽然又想起了李奇志，两年前李老师在暗物质研究中心失踪，之后便没有了消息。当时他已经罹患癌症，在那样的环境里，以他的年纪和身体状态，生还的可能性恐怕不高。李老师是小野哥走入江湖的引路人，很多基础的道理都是他传授的，最初的一些基本生活技能也得自于他。可以说是小野哥江湖生涯中第一个贵人。
    福运不达，纵然是天纵英才也只能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李老师在江湖中厮混了一辈子，论才情智慧胆略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只是出身和机遇差了几分意思，以至于年近五十才走上人生第一步大运道。
    他帮着黄永昊成立太平会，依托南海门的实力拉拢了许多有能力和才华，独缺一点根基的出色商人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潜力雄厚的经济团体。只是这样他还不甘心，为了能富贵长生，又跟梁老怪勾搭在一起。创立新教，加入到高术江湖的纷争中，企图逆天改命。而最终，却殒命于神宫地穴深处，连个尸骨都没留下。
    若论才情智慧，李老师皆在自己之上。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大程度上还是输在了根基二字上。虽然当初亲妈陈淼把小野哥拉进这一行时没安什么好心，但如果没有她提供的这个机会，李牧野也不会有后面的际遇。而若非她恨透了李中华，也不会把李牧野带进这个圈子里。
    之后遇到白无瑕，同样是因为李中华的缘故，她才会在原计划被破坏的情况下，选择了利用李牧野来躲避追杀。也正是那段旅程，让她选择了极情于小野哥，采阳补阴来完成道胎归元最后一步蜕变。从此，两个人的命运便紧紧连在了一起。
    从天性的角度分析比较，李牧野其实并不喜欢江湖，此前也从未想过要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他有过很多次机会成为独霸一方的江湖霸主，却多次选择了退一步，从出道伊始，为了娜娜决定赌上一生命运，而后陈淼推着他，白无瑕拉着他，狄安娜，鲁少芬都曾借过他的力量，细算起来无论哪一步，他都是被动的。
    而李奇志却不一样，他是天生的江湖人，即便人过中年却依然是老骥伏枥野心勃勃。他把无情的手段传授给了小野哥，却没有传授李牧野无情的心性。凭着冷酷和精明，还有那一次煤城之行，他走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道路。终于成为华夏江湖中呼风唤雨的一流人物。但是随着眼界开阔，他又发现了另外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一百多岁的梁老怪依然精神矍铄充满斗志。比较起来，当时六十多岁原本因为身体和年纪萌生退意的他，似乎只能算个年轻人。于是，他又改了主意。组建新教以后，曾经的得意之作，号称能影响数千万民生的太平会也成了他眼中可利用的工具。他的追求变了，财富和权力退而次之，长生和暗流下的影响力才是最重要的。
    而最后，李老师却埋骨于喜马拉山南麓。
    这个时候，或许喜马拉雅山南麓上有人正在流血吧。李牧野悠悠的想着。神道宫和南海门来势汹汹，肯定会有一场恶战，以往这种事他总是亲力亲为，现在藏身在幕后掌控局势的滋味本该是安逸自得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巷子的尽头出现一个黑色身影，一身标准笔挺的警服穿在身上，挺一般的人也有了几分英气。那是负责这片区域的巡警叫陈伟业。这小子看上了双胞胎姐妹中的妹妹，最近时不时的就来找借口接近。
    这城邦国家的犯罪率极低，没办法不好，兔子窝大个地方，光常备警察部队人数就有三万多，包括了七千多正规警察和两万多战备警察。全国就三个监狱，各种罪犯有一个算一个，总数不到还不到一万。作奸犯科的比警察还少，这治安能不好吗？
    并且这狮城的严峻刑罚在文明国家里，是少有匹敌的。连乱扔废弃物、在公共场所吸烟、不冲公共厕所也要被重罚好几千块钱，还要被起诉，甚至是施以鞭刑。狮城警队向来以警务纪律严明著称，从穿着到言行，都十分正规。
    这小子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张娜的签证到期了，如果不能续签或者争取到永久居留权，按照本地的法律规定，她就该回国了。对于小野哥而言，这可不是坏事。如果娜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的，便不能算李牧野违反规矩。这样的话，理论上白无瑕也应该认同这个结果，不该再利用娜娜为难小野哥。
    “李先生。”陈伟业威严又不失礼貌的停身站在李牧野面前说道。
    “陈警官。”李牧野招手笑道：“怎么这么闲着？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喝茶就算了，我是专程过来找您的。”陈伟业摆手拒绝，一本正经道：“我们接到举报说，您这里收留了非法滞留人员，我是来向你核实情况的。”
    “这谁举报的呀，太缺德了，我妹妹从国内过来，在我这里住几天而已。”李牧野故意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大声说道：“她可是有着国际声望的顶尖医学家，像她这样的人才，如果本人愿意，我相信狮城政府是随时欢迎她留下来的吧，你觉得她还需要用非法滞留的方式留下来？”
    陈伟业面无表情看着，等李牧野闭嘴了，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李先生，我只是负责来核实事件的，听你这么一说，看来举报人提供的情况是准确的，那接下来我恐怕要对不住了，我得请您那位妹妹跟我回警局一趟，等待出入境管理局的人前来甄别，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评估后再决定你妹妹的去留。”
    “这个怕不大合适吧。”李牧野故露难色，道：“小陈警官，我来你们这里也快三个月了，咱们怎么说都算是半生不熟的关系吧，你经常来找我们家二丫头，我阻拦过吗？我妹妹就打算在我这里多住几天而已，到日子人家就走了，你们想留都留不住，你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何必闹的彼此不愉快呢？”
    “李先生，我正式警告你，我现在是在执法办案，如果你不配合，就将涉嫌阻碍司法，会很麻烦的。”陈伟业往前一步，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最好现在就请你妹妹出来跟我走一趟。”
    李牧野还在那装模作样的商量阻挠。
    “哥，你别为难了，我跟这位警官去一趟也就是了。”张娜听到动静从后边走出来说道：“没事，我没有移民倾向，因为特别理由申请一下延长签证应该不成问题。”
    李牧野假模假式的补刀道：“实在不成，也别勉强，回去就回去吧，再怎么说你在国内还有个家呢，总在娘家哥哥这里住着也不是个事儿。”
    娜娜轻哼了一声，道：“得了吧，你就是嫌我碍手碍脚，故意催我走呢。”
    “哥对着灯发誓，哥这辈子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妹妹你，哥都不知道该怎么宠你好了，怎么舍得赶你走呢。”李牧野半真半假口不应心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头有这个妹妹，可我也知道你现在巴不得我赶紧回国呢。”娜娜走到陈伟业面前，回头对着小野哥龇牙一笑，又道：“哥，咱们走着瞧，你想把我赶回去可也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