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问询

    酉时一刻，与平安分别后，老嬷嬷领着戚映欢走在出宫的路上。
    戚映欢突然‘啊’了一声，眼底多了几分懊恼。
    老嬷嬷忧心地问：“谢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忘记问平安的大名叫什么了。”戚映欢叹气。
    平安是八皇子还是九皇子，戚映欢全然不在意，但至少她应该知道小孩叫什么吧。
    老嬷嬷抱歉地说道：“还望谢夫人恕罪，老奴常年在浣衣局当差，对皇上的几位皇子也不甚了解。”
    戚映欢对老嬷嬷摇了摇头说：“嬷嬷你道什么歉啊？还有，不必在我面前自称老奴。”
    说完，戚映欢定住脚步。
    她转眸问老嬷嬷：“方才嬷嬷把我认作了某位贵妃娘娘，敢问，嬷嬷究竟把我误认为哪位贵妃了？”
    太阳已经落山，夜幕却还未降临。
    戚映欢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庞。
    老嬷嬷也停住脚步。闻言，她左右打量了一眼，等确认四下无人后，她朝戚映欢再次跪了下来：“谢夫人之前对老奴说令堂旧姓为‘顾’，若是老奴没有猜错的话，谢夫人可是顾定威顾将军的后人？”
    老嬷嬷眼神中带着迫切与期待。
    她等这一刻真的等得太久了，她曾以为一辈子都完成不了姝贵妃临死前对她的嘱托，没想到老天居然把人送到了她面前。
    老嬷嬷动不动就要下跪的举动，把戚映欢吓了一跳。
    她本想马上把人扶起来，但听了对方的问话后，戚映欢的脚步停住。
    她不动声色地把老嬷嬷打量。
    在珍宝阁的时候，她太过焦急，所以无法进行周全的思考。
    她都还未确认过，眼前的人到底是否是当年姝贵妃的身边人。
    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以致被套了话！
    戚映欢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伸手去扶她：“嬷嬷，怎么又跪下了？嬷嬷说的顾定威将军可是前朝的威远将军？我母亲又怎么会和前朝的事扯上关系？嬷嬷怕是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认错？即便三十年过去，即便老奴老眼昏花，但谢夫人这张和贵妃娘娘相似的面孔，老奴不可能认错！谢夫人一定与贵妃娘娘留着同样的血脉，才会如此相似。”
    老嬷嬷低着头，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
    她仿佛早已预料到戚映欢的反应，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兰花簪。
    “谢夫人，这枚兰花簪您可认得？”
    戚映欢满脸震惊，所以说她不是像娘，而是像那位素未谋面的外曾祖姑母？谢喻舟是不是知道什么，才会在今天她梳妆的时候指手画脚？
    犹犹豫豫地把簪子接过后，戚映欢发现另一件让她吃惊的事。
    这只兰花钗竟然与她娘长命锁上的兰花如出一辙，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老嬷嬷低着头道：“谢夫人不必害怕，老奴没有加害谢夫人的心思。老奴当年是姝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这枚兰花簪是贵妃娘娘以前给我的信物，谢夫人可认得？”
    戚映欢下意识点了下头。
    老嬷嬷面色一喜，她激动地抓着戚映欢的手道：“那谢夫人必定是顾家的后人无疑了！谢夫人您知道公主的消息？小公主现在可好？”
    公主？什么公主？
    老嬷嬷之前，好像也说过公主之类的话。
    姝贵妃的女儿？
    戚映欢摇摇头：“我娘的确是顾将军的外孙女，但你说的公主是何人？我并不清楚！”
    老嬷嬷满脸着急地说：“公主自然是姝贵妃与皇上的女儿。当初贵妃娘娘殉葬，不是把年幼的公主交给了顾家了吗？谢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老嬷嬷嘴里的皇上是指昌宁帝。
    当年昌宁帝暴毙后，淑妃奉旨殉葬，姝贵妃把年近四岁的公主交付给了顾定威顾将军，而老嬷嬷当初也是殉葬的宫女之一。后来姝贵妃买通了当时的验人的大太监，让她逃过了一劫，才免于死难。
    姝贵妃死后，老嬷嬷一直没有机会溜出宫，再后来大齐的皇帝攻入宫中，那时候顾将军已经死在城楼上，顾家也没了踪迹，老嬷嬷没有家人也没有去处，只好一直留在了皇宫。
    姝贵妃死前唯一挂念的，就是小公主的安危。作为一名忠心的奴仆，老嬷嬷也铭记在心。公主的消息，也是她此生最后的牵挂。
    戚映欢心道，刚刚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嬷嬷口中的公主的确是姝贵妃的女儿。
    但她是真的从没听顾家提过姝贵妃女儿的事。
    戚映欢为难地看向嬷嬷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位公主的事。”
    老嬷嬷审视了一眼戚映欢，眼神仿佛是在判断戚映欢是否在说谎，她试探地问戚映欢：“诚敏少爷可好？”
    诚敏是顾大人父亲的名字，也就是戚映欢的外公。
    戚映欢答：“外公多年前已经病逝。”
    听到戚映欢的称呼，老嬷嬷松了口气，看来戚映欢并不是冒认，不然不可能马上就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
    戚映欢后知后觉意识到老嬷嬷的心思，她有些失笑，这老嬷嬷居然还挺小心谨慎的。
    老嬷嬷又问戚映欢：“谢夫人既然不知道公主的事，又怎么认得这枚兰花簪子？”
    戚映欢如实道：“这枚兰花簪上的兰花，与我娘留下的长命锁上所绘的兰花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我的眼力虽然一般，但自家的东西还是能认出来。”
    听了戚映欢的话，老嬷嬷似乎非常惊愕。
    她嘴唇翕动，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令堂的长命锁？”声音发着颤。
    戚映欢下意识点了下头，问：“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谢夫人可否告知令堂的闺名？”老嬷嬷紧紧抓着戚映欢的手，她站了起来，手中的蛮力抓得戚映欢生疼。
    因为常年在浣衣局工作，老嬷嬷的手粗粝不堪，手上的茧子就像是砂纸一样，磨红了戚映欢细嫩的皮肤。
    戚映欢有些被她泛着红血丝的双眼吓到。
    “家母闺名兰心，小字蕙娘，取自兰心蕙质之意。”
    这些都是顾大人告诉戚映欢的。
    老嬷嬷闻言，表情怔住，然后半哭半笑，好像失了魂一样。
    趁着老嬷嬷失魂的当口，戚映欢把自己的手抽出，她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背。
    耳边，老嬷嬷略带干涩的声音响起：“谢、谢夫人，令堂还好吗？”
    “我娘？”戚映欢一时反应不过来老嬷嬷的意图：“我娘已经去世很久了。”
    老嬷嬷的呼吸一滞，方才被点燃的眼神突然熄灭了。
    戚映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凑近一看，老嬷嬷布满皱纹的脸已经被泪水沾湿。
    “嬷嬷你怎么了？”戚映欢紧张地问。
    老嬷嬷用袖子擦了擦脸，摇头道：“老奴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戚映欢的错觉，她觉得老嬷嬷看她的眼神似乎更加尊敬了。
    老嬷嬷对戚映欢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眼角的鱼尾纹和嘴角的纹路生动了起来，她问：“谢夫人，令堂和您这些年在顾家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