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墓碑

    她走到沙发口，却借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睡觉的陈俊生。
    真是老天爷怜爱，一个男人生的如此好看，浓密有形的眉，还有柔和的面部线条，真是给人一种定心丸的感觉。
    她莫名感到心安，她挨着沙发尾坐下，手搭在轮椅把手上，声音不大不小：“俊生，我有些累了。”
    “本来想着等这戏拍完，带你去国外找秋秋，顺便治病，看来又要往后延了。”她苦笑一声，攥着手心，声音有一些压抑不住的哽咽，“我对不住你，你的手是祈泰西害的，我为了替他赎罪，来照顾你。”
    “他罪大恶极，他蛇蝎心肠，他那么卑鄙的一个人，我替他隐瞒了那么多件事，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让秋秋离开了我，这是报应。”
    陈俊生这一夜睡的很疲惫，朦朦胧胧听到一些声音，那声音听上去那么悲凉，他不想醒，但全无用处。
    他惊醒起后，后背已经起了冷汗，浑身黏糊糊的。
    黑暗下，他的视线里多了一团身影，他伸手往周围一摸，果然摸到了毛茸茸的发顶。
    是曼青。
    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她睡梦中纠结着的眉心，本想替她替抚平，可这手刚伸出去，又怕吵醒她而收了回来。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陈俊生也无睡意，拿起手机看了看，温眸掠过屏幕，一条没有署名的信息在上方，他神色复杂的点开。
    她怎么样？
    如此洁简，又不失关心的话，除了祈泰西，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他想了半天，直到耳边林曼青呢喃了一句，他才回：“有空你自己过来看看吧。”
    “我在楼下，出来聊聊吧。”
    天很冷，祈泰西就穿了件衬衫站在外面。
    地上是一堆烟头，想必他在楼下站了很久了。
    陈俊生心里猛的柔软了一下，他眯着眼盯着祈泰西，笑的时候脸颊两个梨涡，显得他特别憨，看上去舒服极了。
    “早知道你穿这么少，我就带一件外套给你了。”
    祈泰西愣了愣，静默了好几秒钟，声音才徐徐的传来：“等这段时间曼青熬过去，你就出国做手术吧。”
    “祁先生？”
    “我已经没有资格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祈泰西睇眸看向公寓楼上某处，“她还有大好人生，不能因为这件事而荒废了。”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低沉的男声入耳，陈俊生的心仿佛破了个口子：“祁先生，我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曼青和你究竟是不幸还是幸了。”
    祈泰西笑笑不说话，转身上了车，他扶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道路，在这没有路灯的时候，未来一片迷茫。
    他想，林曼青遇见他，爱上他，终究是不幸的吧。
    祈泰西走了，陈俊生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野里皱了皱眉，他一个半残之人，一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怎么会是能托付终生的呢？
    三个多月过去了，林慕秋的尸体始终没有找到。
    祈老夫人每日吃斋念佛，听说孩子一直没消息，便派人在市郊区定制了个墓地。
    葬礼虽然没有办，尸体虽然也找不到，但她祈老夫人心里愧疚的不行，这墓地就像是个慰藉，她会在墓园里住上一年，每日为林慕秋诵经，早日超度亡魂。
    这郊区的小雨绵绵不断，仿佛在哭泣。
    再过五分钟就到了墓园，这外面的温度可不比车里，祈泰西停下车后，就把外套脱给了林曼青。
    “我不要你的东西。”
    她不领情，祈泰西也没勉强，把衣服重新穿好，绕过车身，为她撑了伞。
    林曼青撇撇嘴，虽没出口拒绝，但脚下的步子却不服输，明显不想和他祈泰西有任何的牵连。
    这墓园里的石阶长年累月的没人走，都长满了青苔，可通往林慕秋那块墓碑的地方，干干净净的。
    近乡情怯，林曼青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尤其是瞥见墓碑前跪着的女人，她止住了步伐。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的声音似乎被风吹散了。
    祈泰西薄唇微抿，眼神有些犀利的盯着那个妇人，他来之前早就让人叮嘱，让她今天不要过来念经诵佛，她是存心要和她儿子做对吗？
    “我去处理，你先等我。”
    祈泰西把伞让给林曼青，她下意识的接了，等意识到自己没拒绝，林曼青懊恼的皱了皱眉。
    祈泰西居高临下的睨着墓碑前的女人，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祁夫人闻言，脸顿时煞白起来，她抬起头来，这脸面已经布满了雨水。
    祈泰西触及到她那灰暗又激动目光时，表情微微有些动容，几个月不见，她老了很多。
    “我......”祁夫人偏头看了一眼，然后急匆匆的收回目光，“我以为今天下雨你们不会来了，我每日都会来这里为秋秋念经，我不是故意守在这里的，母亲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她语气里全然不见以往的高贵，见祈泰西盯着她却不说话，有些忐忑的站起来，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祁夫人心里愧疚，路过林曼青的时候，没敢抬头去看，却被她拦了下来，祈老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林曼青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她。
    “祈老夫人，不要假惺惺的了，秋秋是你害死的，你要是真的内疚，你就下去陪她，别惺惺作态，她看见你会吐的。”
    如潮般的泪水从眼眶落下，祈老夫人微颤着嘴角，沙哑出声：“曼青，是母亲对不起你，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配活在这世上，等我为秋秋诵经满一年后，我就下去陪她，我以死谢罪。”
    “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吧。”林曼青别过眼去。
    祈老夫人感受到两道目光的注视，她回身看去，目光对上祈泰西那双清冷的眸子，似穿越了千山万水。
    他也在怪罪她，祈老夫人敛了敛眼睑，离开了。
    这样的安静让祈泰西很不安，他走上前，一手接过伞高举着，一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