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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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因为天生性格和后天刺激,心理是不正常的,具体说会剧透,简单说就是个狼人吧,对人狠对自己也狠
    这个狼人不仅傻,后面还会疯,他与其他男性角色有个很大的不同是,其他男性对女主的爱,从看脸开始(啊好美好美开始浮想联翩蠢蠢欲动),而男主对女主的爱,从不看脸开始(啊挺美的,然后没了),女主美貌这个因素,在男主这里,不能说完完全全没有影响,但占比很小,是很靠后的
    婚礼相关风俗采用唐制,参考《唐朝穿越指南》,具体细节有为剧情服务而做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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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倾国
    好似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殆尽,连轻微的呼吸,都已是一种罪过,只怕这俗气凡声,惊着了偶临尘世的姑射仙人,仙人翩翩远去,余生难觅仙踪,不见倾城,唯有悔恨二字而已。
    梦耶非耶,原先喧声沸腾的青庐,沉寂许久,才若大梦初醒,有惊叹低呼轻轻响起,是年方七岁的九公子宇文淳,他呆呆地望着移下团扇的新娘,喃喃轻道:“神仙嫂嫂……”
    其他在场之人,虽碍于身份无法宣说于口,但心中莫不如稚龄小儿所想,如此绝代佳人,一切凡俗赞词都已难蓦其姿容万一,唯有“神仙”二字,可堪比拟。
    世间竟真有如此天姿国色之女,倾国倾城,原不是四字虚言。
    庐内诸人,无不为新娘清滟容光所摄,心怀久难平静,只除了本应最为惊喜的新郎,如无事人一般,看了一眼放下团扇的新娘后,便因却扇事毕,欢呼一声,坐到新娘对面的食台前,开开心心吃喝起来。
    携婢候在青庐之内的年长侍女沉璧,平日里负责照顾二公子起居,这时候本是领了司礼之职,当引领二公子与二少夫人,按仪完成成亲之礼才是,却因也被少夫人扇后容颜所惊,怔愣出神,没能及时阻止二公子的吃喝之举,等她醒过神来,食台上理当新人共食的同牢饭,已被二公子吃了大半,两杯美酒,也尽被二公子饮到见底。
    沉璧哭笑不得,只能命人端来新的同牢盘与合卺酒,与侍女芸香,分别侍跪在二公子与二少夫人身旁,捧持白玉碗箸,在各喂两位新人三口同牢肉饭后,又捧来盛在金盏中的合卺之酒,分别奉与二公子和二少夫人。
    两盏合卺酒以红线相牵,二公子端酒就饮的动作,牵拉得同捧酒盏的二少夫人,猛地近前,连盏中佳酿,都因此泼了些出去,一直低垂清眸的二少夫人,因此微抬螓首,第一次将眸光落在二公子的面上,静望须臾,又默默低了下去,慢将盏中剩下的残酒,缓缓饮尽。
    虽然有听说王妃为二公子选纳的新妇“容徳甚美”,但沉璧也没想到竟会美到如此地步,在侍奉二少夫人饮下合卺酒的过程中,仍忍不住边偷眼悄看,边在心中暗暗感叹。
    而身为人夫的二公子,则显然没有感叹美色的心思,他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即探头四看,“还有酒吗?我还想喝!”浑似完全看不到身前的绝代佳人。
    “二哥,还是别喝了,你是新郎官,今夜可不能喝醉!”
    “是啊是啊,洞房花烛之夜,可不能冷落了新娘子!”
    这些“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闹洞房玩笑话,先前宇文子弟其实已说了不少,可与新娘却扇之前相较,现在这些话从他们口中说来,语气都似有些酸溜溜的,挂在唇角的笑意,也不免有些发僵,庶子宇文济甚至难掩羡意地直白叹道:“母妃果真最是宠爱二哥,为二哥觅纳了这样的好妻子,佳人世无双,我们谁也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盘坐在食台前的二公子,闻言眨了眨眼,好似听不懂他有什么福气。
    同牢合卺之后,便该“挽系红线”、“解衣梳发”,沉璧请二公子与二少夫人站起,将一道红线的两端,分系在他们二人手腕上,在唱《白头歌》后,与侍女芸香边唱“既见如花面,何须着绣衣,终为比翼鸟,他日会双飞”,边为二公子卸冠散发、脱下外袍,为二少夫人卸簪披发、除去大袖衫,而后又分别将两位的长发,各剪下一缕发尾,置于锦匣,恭喜二公子与二少夫人礼成,自此结为夫妇,并唱“天交织女渡河津,来向人间只为人,四畔旁人总远去,从他夫妇一团新”,请两位安寝。
    这四句唱下,便是新人将行周公之礼,请庐内外人尽皆离去的意思了,原先来起哄笑闹洞房的宇文子弟,想到自己一无是处的痴傻兄弟,竟可拥如此佳人,共度良宵,相伴一世,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了,虽如前嬉笑着告辞,口上道“祝二哥与二嫂百年好合”之类,心里实则都在想着,暴殄天物啊!!
    宇文泓此刻在众人眼中,头顶着光芒万丈的“幸运儿”三个大字,不知承载了多少羡妒,却仍不解风情,见诸兄弟要走,竟十分不舍道:“我还不困,我再和大家喝一回酒。”
    他突然大步跨出、走追兄弟的动作,令腕上红线猛地一绷,使得所系另一端、猝不及防的新娘,脚下一崴,惊呼着向前跌去。
    诸兄弟中,宇文清站得最是靠前,见佳人将摔,下意识伸手去扶,软玉温香入怀的一瞬间,四目相对,天地无声,佳人眉心清滟流光的红莲花钿,灼艳如火,似在他心头颤颤地撩烫了一下,有细密的火苗,因此如红莲花开,似将在心底滋生蔓延,如火燎原,只火势将起之时,佳人很快站定离去,怀中空空,只留一缕沁人幽香,暗侵心怀。
    尽管起因并非己过,但萧观音仍为自己的失礼之举,感到羞窘,双颊微红,向身前之人敛衽为礼道:“多谢世子殿下。”
    宇文清缓将右手收回,望着佳人低首致谢而露出一段皎白玉颈,以及因羞急而洇血润如红玉的耳垂,负在身后的手,轻捻了捻指尖,同时朗声笑着道:“弟妹不必多礼,往后一家人,同二郎一般,唤我‘大哥’就是了。”
    “大哥”,宇文泓拉着宇文清的手道,“大哥,我还不困,睡不着,你再陪我喝喝酒吧。”
    有宇文子弟笑着道:“以后夜里怎么喝都行,今晚谁也不能留下相陪!”又有宇文子弟笑道:“二哥娶了二嫂,往后夜里哪有心思出来喝酒!”
    男儿们掺着些荤意的笑语,再怎么语气轻松,听来都有几分发涩发酸,宇文清笑将宇文泓的手拉下道:“不困……可以做些别的嘛,母妃为你婚事如此费心,岂可……负了母妃心意……”
    他这般说罢,眸光无声掠看过低首的女子,不再多说什么,如一位最是称职怜弟的兄长,笑着拍了拍宇文泓的肩膀,转身携一众宇文子弟离开,庐内沉璧等放下帐幔,正要请二公子与二少夫人上榻安歇时,见二公子竟低头在解腕上的红线,忙出声拦道:“二公子,现在不能解,得等到明日晨起呢。”
    宇文泓皱眉道:“勒在腕上不舒服……”
    “二公子且忍忍,这是吉礼,能为您带来好运,”沉璧打二公子幼时便开始贴身伺候,最知道该如何哄好闹小孩脾气的二公子,笑对他道:“比如二公子往后樗蒲时,运气更佳,和鹅比武时,也能更加勇猛。”
    一直微低着头、站在榻边的萧观音,听到“和鹅比武”,微微抬头,眸光在她的丈夫面上悄然转了一瞬,又无声垂了下去。
    而宇文泓一听沉璧的话,立老实了,还伸手轻轻抚了抚腕上的红线,好像怕他的好运跑掉。
    为二公子这洞房花烛之夜,沉璧先前已做了不少准备,但犹怕忘性大的二公子不记得了,在笑请二公子与二少夫人坐在榻上后,又特意提醒二公子道:“公子,您睡的枕头下面,掖有先前给您看的小人书呢,您要是想不起来了,可再看看。”
    说了这一声后,沉璧拢好帐幔,与其他侍女退至庐外,而先行离去的一众宇文子弟,已在夜色中,走了有一程,陆续散开,年幼的宇文淳跟着亲近信任的大哥,犹沉浸在不久前的惊艳中,童言清脆道:“二嫂嫂可真好看啊,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公主嫂嫂也比不上呢。”
    他如是感叹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闻大哥言语,唤了一声:“大哥!”
    大哥却像在走神,还是没有听见,宇文淳又用力唤了一声,才得大哥转首看来,笑着问道:“九弟,怎么了?”
    宇文淳仰着头问:“大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宇文清将宇文淳一把抱起道,“走,大哥教你喝酒去。”
    灯月辉映的夜色中,走在最后的四公子宇文沨,望着宇文清身影渐远,回看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青庐,唇勾淡笑。
    第6章 洞房
    青庐之外,侍守的沉璧,看向来自萧家的陪嫁侍女,见她们人守在庐外,一个个地,心都在往里飘,不时地交换着眼色,窃窃低语,显然是都心系自家小姐,眉眼间难掩忧色,独一个穿着青碧色衫裙的,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站在帐帘边,垂目望地,一动不动。
    沉璧见这侍女看来不过十六七岁,气质却超乎年纪的淡定,心中称奇,正禁不住多看几眼时,又瞥见承安那小子偷偷摸摸地走过来了,朝庐内探头探脑的,上前伸手打骂道:“混小子做什么?!”
    承安轻巧地避过挨打,讨饶笑道:“姑姑手下留情,我就是有些不放心。”
    沉璧轻声笑骂:“主子洞房花烛夜,要你操什么心?!”
    承安看了眼不远处夫人的陪嫁侍女们,压低声音道:“姑姑又不是不知眉妩姑娘的事,也不知公子今夜这洞房能不能成,万一……万一公子又不解风情,伤着了少夫人,可如何是好……”
    沉璧听他提起眉妩那件事,也不由忧上心头。
    当世大族子弟正式成亲前,有一二通房,助晓人事,乃是常例,大抵十四五岁左右时,家中长辈便会安排,二公子因心性痴傻、不懂风月的缘故,身边迟迟没有担当此事的女子,直至在临成亲前,必得通晓男女之间的榻帷之事了,王妃选挑了府内一女子名为眉妩的,特意拨到二公子身边,二公子才有了这么一位通房。
    但,也只是担着通房的虚名罢了。
    那夜,二公子沐浴,诸侍皆主动退去,独留眉妩姑娘在内伺候,不久之后,房内便传来了眉妩姑娘的尖叫声,众侍想到公子虽脑子不好使,但一身蛮力,身材强健,除下衣物后,更可见肩膀宽阔结实,腰肢精瘦紧致,肌体棱角分明,十分威武,起先还以为是初尝人事的二公子大展雄风,表现太过勇猛,以至眉妩姑娘有些承受不住,后来听里面声音实在不对劲,推门进去一看,见二公子气呼呼地坐在浴桶旁,手指着痛趴在地、身无寸缕的眉妩姑娘道:“这婢子无礼至极,竟然轻薄于我!!”
    可怜眉妩姑娘,解尽衣裳,极尽娇媚之姿,欲好生侍奉公子,谁知柔软的身子才刚依了上去,即被公子推开,公子力气甚大,大手一挥,就把眉妩姑娘挥跌地后退连连,手肘直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咔嚓”一声骨碎,至今日尚未完全复原。
    从前,王府里也有不少侍女,想着二公子憨痴,容易攀搭,如能攀做了二公子的通房妾室,虽夫主不是正常人,但可保余生衣食无忧等等,心思浮动,直至眉妩姑娘一事传开后,无人再起这天真想法。
    连千娇百媚的眉妩姑娘,都落得个骨碎的下场,二公子不解风情至此,哪里是容易攀搭,而是难于登天,且,攀搭旁人,最多失败,受人嘲笑几句而已,攀搭二公子,却有骨碎等体肤剧痛之险,实在是获利极微而又风险极高,侍女们自此再无人敢打二公子主意,有些胆怯的丫鬟,见着二公子,甚都会绕着走,生怕二公子误会她们有“轻薄”之意,挥挥手,也叫她们骨碎,到时候,可真是冤哉痛哉!
    为防二公子在成亲之夜,也这般不解风情,闹出什么意外,沉璧等,事先已为二公子做了不少功课,图文详丰的“小人书”,请二公子看了一本又一本,还特别嘱咐二公子,新娘的身子像花儿一样娇软,稍微用力碰碰就会碎了,一定要温柔相待,不可使蛮。
    ……但,二公子能记住吗?能做到吗?
    沉璧想着庐内枕头下掖着的春册,看向灯火通明、将会燃上一夜红烛的青庐,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人事已尽,只听天命罢!
    已是亥正时分了,青庐之内,十八枝儿臂粗的合欢红烛,无声地淌着红泪,映照得金绣鸳鸯纹的大红榻帐流光潋滟,如一艘覆着红纱的小舟,在明月柔照的一池春水中,悠悠漾漾地随风飘着,不知要往何处去。
    帐内,只着贴身大红婚裙的女子,无声地垂目跪坐着,其倾国倾城的姿颜,已足以摄人心魄,又有烛映红纱的流光,为她露出的玉颈雪脯,浮上了一重胭脂红色,披散下的墨色长发,也在流光映照下,更为乌亮光滑,如一匹上好的乌缎,泉水般自女子清纤肩背倾流而下,迤逦垂落在撒有花钿铜钱干果的榻被上,脉脉流淌着发间的蔷薇香气,萦绕得拢合的红帐暖香袭人,直是天下第一等的温柔之乡,能叫人沉醉其中,自此不愿醒来。
    放眼天下,极难有人不为如此绝色动心,得佳人如此,定觉三生有幸,将柔拢于怀,轻解衣衫,极尽体贴小意温存,与其同赴巫山,共度良宵,方不负苍天厚爱,不负天香国色,常理说来,天下男子,谁肯在此洞房花烛之夜,轻负如此佳人,但却有一人,真真如此不解风情,大咧咧盘坐在榻上,相对身前倾国绝色的女子,对榻上撒帐散落的干果,更感兴趣,低头捡拾了好几颗花生,一一剥吃了好一会儿,似才想起榻上还有位新娘,将手中花生递与她道:“你要吃吗?”
    萧观音抬起来头,望着身前与她同龄的男子,轻摇了摇头。
    容光胜雪,朱唇鲜红,寻常男子见了,谁人不想俯就这如花般的温香娇软,可新郎宇文泓,只想俯就他的红皮花生,见新娘不吃,就自顾将手中剥吃干净,又坐在起身来,在榻上到处探看,一会儿捞起新娘的长发,一会儿捞起新娘的衣袖,将藏在其下的花生,全都寻了出来,饶有兴致地一一剥吃着,直吃到了外头三更鼓梆声响。
    巡夜打更的鼓梆声,似惊醒了沉迷花生的宇文二公子,他抬起头来,愣愣望了会儿身前的新娘,猛地顿悟般一拍手道 :“该做正事了!”
    何为“正事”,心智清明的萧观音,自然清楚,她想到昨夜家中嬷嬷的教导,不由发力咬紧了红唇,将头垂得更低,两手暗暗紧揪着轻薄的衣裙,听宇文泓边在榻上掀找什么,边朗声道:“父王母妃说我长大了,该成亲生子了,又说我一个人生不了,得有妻子帮我才行,我问沉璧他们,要怎么帮呢,他们说,按照小人书上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他说着把他口中的“小人书”找了出来,两手一抖,把长长的春图画册,在萧观音面前摊开,问她道:“你喜欢哪个呢?”
    昨夜家中嬷嬷确也有拿春图予她看,但那图画工含蓄精美,画上男女虽拥贴着,身上衣裳却齐齐整整,半点不露,哪里像眼前这道,甫一抖开,便一片白条条映入眼帘,画上男女身无寸缕,她所知晓的女子身体画得精细无比,她从未见过的男子身体亦是如此,就连那相接处,都栩栩如生,原微垂着头的萧观音,不防宇文泓突然将这春册抖开在她眼前,目光一触,即羞红了脸,匆匆地别过头去。
    眼不见心为净,萧观音的心,才刚静了些,那道春册,却又被宇文泓捧到她的眼前,十七岁的新郎,圆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十分尊重人地望着她道:“沉璧说,我不能只想着自己欢喜,还要想着新娘欢喜,两个人都欢喜,才是真欢喜”,他再一次认真地追问她,“你喜欢哪个呢?”
    萧观音双颊红得如能滴血,却又避不开去,只能一味低头,几要将头埋靠到榻被上了,而宇文泓看她不语,自指了其中一张图道:“我瞧这个挺有意思的,扭扭歪歪,好像在玩杂耍,你喜欢吗?
    等不到回音的宇文泓,想了想又犹豫道:“这个会不会把腰扭伤啊?……嗯……不好不好,再换一个。”
    他将春册捧放在萧观音眼下的榻被上,就这么趴靠着锦被,一手支颐,一手指图,一一评判起来,一会儿道“这个怎么在椅子上啊,不嫌挤吗”,一会儿道“这个怎么还要两个婢子帮搀着,麻麻烦烦”,如是评点许久,见身前女子都不言语,仰面看她,“你怎么都不说话呢?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哪一个呢?”
    天底下哪有新娘,能在这样的问题下,说出话来,而静等片刻的宇文泓,见还是等不到新娘言语,望了会儿她红如血玉的双颊,忽似明白过来,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你不止喜欢一个!”
    “沉璧说过,可以不止一个呢”,宇文泓“贴心”地告诉了新娘这个“好消息”,手指着琳琅满目的小人图道,“我们可以先这个、这个再这个,还可以先这个、这个再那个……”
    从宇文泓找出春册,就一直将头垂得极低的萧观音,听他“这个”“那个”了一会儿后,忽地用力地“呀”了一声,似极惊讶的样子,口中直嚷“观音!观音!”
    夫君相唤,萧观音拧搅着手中衣角,犹豫片刻,迎声抬头看去,见她的丈夫宇文泓,手指着某张图旁的一行小字,眸光璨璨地望着她道:“观音,就是你的名字哎!”
    第7章 春册
    萧观音随宇文泓手下所指,望见那绘功精细的女上之图,及旁边所写的四个小字,原已羞红的双颊,更是烫灼不已,几如火云般烧了起来,偏生她那夫君,丝毫不解她羞窘,还追着她问道:“这个怎么样呢?恰有你的名字,你喜不喜欢?”
    平生十六七年,生活清简,极少与外人接触的萧观音,在家中受父母疼爱,与兄嫂相处和睦,同弟弟妹妹,也关系极好,心绪常年澄平无波,不动凡气,兼又常随母亲礼佛,抄阅经书,感悟佛理,内修心性,故而年纪轻轻,即养成了十分沉静平和的性子,平日心澜几无起伏,有生以来,还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羞窘过,面皮薄红得如能滴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味地低下头去,几要埋进那绵软的锦衾之中,以避开这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洞房花烛之夜。
    但,眸光极力避开,双耳依然清明,夫君宇文泓的声音,仍在她耳边碎叨,在将那张图旁的四个小字,如小孩识字念书般,一个个地朗声念出来后,又语含疑惑道:“……‘莲’?……好奇怪啊,这画上又没有莲花,为什么说是坐在莲花上呢?……嗯……得改一改……这画上面是你,那下面就该是我啦……‘泓’……改成我的‘泓’字才对!”
    他似折服于自己的机智,把修改后的四个字,重重念了一遍,看向她问:“你重不重啊?可不能把我压坏啊!”
    萧观音咬唇不语,又见他站起身,伸手过来,口中道:“让我看看你有多重”,似是想将她抱起掂量掂量,窘软的身子,立隐隐僵了起来。
    但,伸过来的手,同时也僵在了半空,宇文泓犹豫地望着她道:“沉璧说,你稍微碰碰就会碎了……”
    迟疑许久,他的手都没有伸来抱触,转首又看向那册摊在锦被上的“小人书”,见每张图上面的小人,都“碰触”得十分厉害,脸色越发为难,兴致似也跟着消了大半,恹恹半晌,蹲下身去,扫看那册上一眼看不到头的小人图,嘟囔着道:“怎么这么多啊,要一个个地都来一遍,才能“生宝宝吗?”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一” 、“二”、“三”地数了起来,微皱的眉头,随着数字越来越大,而越皱越深,在数到末端,发现图上竟有七七四十九种时,眉头立时紧锁如峰,看看密密麻麻的小人图,又看看身前的“易碎之人”,最终摆摆手,知难而退道:“不生了,不生了,麻麻烦烦!!”
    似是很怕麻烦之事的宇文泓,将“小人书”随手抛到地上,倒头便睡,“不生了!睡觉睡觉!”
    萧观音与他腕间所系的红线,其实并不十分短,但因宇文泓倒头就睡的动作,二人之间距离忽然变大,又是猛地一牵扯,萧观音再次猝不及防地跟着他朝前扑去,正扑倒在他仰躺的身体上。
    滟红的烛光,摇映在鸳鸯合欢的榻帐上,迷离的光影流漾中,四目相望,呼吸交融,宇文泓望着扑在他身上的温软美人,眨了眨眼问道:“你是要坐吗?”
    萧观音大窘,连忙起身,背坐到一边,身后,宇文泓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道:“不坐我就睡了,好困好困。”
    真就手扯了锦被,阖眼睡去了,没一会儿便呼吸匀停,似已好梦沉酣。
    已是深夜了,青庐外喧嚣的夜宴声,早已平息,安静地似万物都已陷入沉睡,青庐之内,亦沉寂无比,只听得烛火偶尔发出的“吡剥”之声,萧观音垂首背身许久,面上的红烫,慢慢地消退干净,自知婚事起隐忍的沉郁,却在这万籁俱寂的春月夜里,一分分地在心头浮起。
    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了,她缓慢回身,望向榻上沉睡的男子,在心中轻轻地想到。
    其实虽已至适婚之龄,却未想过自己会有夫家,会有洞房花烛之夜,明明按理来说,男女之情,为天地人伦大道,少女适龄,当有怀春爱慕之心,可许因她自识字起,便随母礼佛、阅看经书、参研佛理的缘故,虽长于深闺,却似近空门,迄今仍未生出过半点类似的心思,甚至心底隐有感觉,或此一生,都不会有所谓的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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