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哭求

    五日后，欧阳氏如期而至。
    除了两个弟弟照旧一早去了私塾上课以外，连邓康都特意请了假守在家中。
    邓璎娘手巧，一早梳洗妥当了以后，还要帮着母亲和两个妹妹挽起发髻。
    欧阳氏见了邓家简陋的院子丝毫面不改色，她向来极会做人。再说邓家人虽然衣衫旧了些倒也齐整，邓家人的相貌也不差。她上前和邓康简单地说了句，之后便十分自来熟地挽住了邓璎娘母亲的手臂。
    不过小半刻的功夫，欧阳氏和邓璎娘的母亲秦氏坐在一处，已经亲热地像是亲姐妹了一般。欧阳氏招手示意邓璎娘带着两个妹妹上前说话，打从方才见了邓璎娘第一眼后，欧阳氏心里还很是满意的。
    邓璎娘容貌不俗，说话气度不似一般乡野中任意长大的女孩儿。邓康重视两个儿子的教育，却也不丝毫不忽视三个女儿的教育。因此邓璎娘和两个妹妹识字、读书，都是邓康亲自在家教授的。
    欧阳氏拉着邓璎娘和两个妹妹的手，挨个儿地夸了又夸，还让外头候命的侍女拿来了她给三个女孩儿备的礼。邓璎娘是一对儿成色不错的翡翠手镯，给她两个妹妹各是一块金锁，不仅礼数周全还很是实用。因着两个妹妹年岁还都小，还有一些精致点心和糖果是准备给她们的。
    邓家的男孩儿们都不在家，欧阳氏照样没忘了他们。给他们备的礼是好纸、好墨，两个砚台。
    因着知道接下来，欧阳氏就该和父母谈及自己的婚事了，邓璎娘便拉着妹妹们退了出去。
    “姐姐？”邓璎娘把小妹妹抱在床上坐着，拿了块点心递给她，小小的女孩儿乖乖地捧着点心吃着。倒是她的大妹妹捧着那块金锁，像是有些烫手一般，忐忑地开口问道。“今天那个特别好看的婶婶，是来做什么的？姐姐是要成亲了吗?”
    “是啊，姐姐是女孩儿，不能在家里过一辈子，总要嫁出去的。”邓璎娘温柔地牵了大妹妹的手，让她坐在小妹妹边上，同样拿了块点心给她。
    “姐姐。”大妹妹不似一边坐着的小妹妹般，年纪幼小不懂离别滋味，她打小便是长姐手把手抱着长大的，她没有吃手里那块姐姐塞来的点心，反而十分依恋地抱住了邓璎娘的手臂。“姐姐，姐姐。”
    “好了，知道你不舍得姐姐。”邓璎娘搂了搂大妹妹，说道。“姐姐迟早会嫁人，这桩婚事很好。将来父亲若是能够凭着自己的官绩升迁入帝都，到时候等你们长大都能得了实惠。”
    欧阳氏来前才收到了丈夫的回信，丈夫在信里的回复倒和欧阳氏所想一致。当年丈夫兄弟二人的婚事，永寿大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都由他们自己做主。
    丈夫只说儿子眼光不会太差，他能看上的女孩儿只要性子和家庭没有太大瑕疵，就全权让她做主操持儿子的婚事。
    而眼前的邓氏夫妻想来也是做好了打算，一口答应了两个孩子的婚事。
    欧阳氏得了肯定的答复后，回府后便立刻张罗了起来。
    虽然准备婚事的时候，三书六礼麻烦事情虽多，但是柳长郡跟前已经有三个哥哥成婚了，现成的例都摆在前头呢。
    待所有手续齐备，定下婚期之后。
    永寿大长公主这才派人通告帝都之中亲戚故旧，姻亲、好友，连着欧阳氏远在山东的娘家那边都快马加鞭派人送了急信过去。
    柳长郡的父亲镇守驻地，无法返回帝都观礼，但也命着自己手下亲兵押送了给两位新人备下的大礼返回帝都。
    因着永寿大长公主出身宗室，永寿大长公主亲自入宫通知了楚帝，柳长郡的婚事已定。
    之前永寿大长公主府将消息瞒得严严实实，永寿大长公主亲自请来德高望重、儿孙满堂、家境和睦的英国公老夫人为媒人上门提亲，因着永寿大长公主特意嘱咐，此事丝毫未露风声出来。
    待到宫中众人得知柳长郡即将成婚的消息时，只消再过一个月便是他的婚期了。
    闻听此事的萧璐再也按捺不住了，装了数年的乖巧模样一瞬间土崩瓦解。她不顾宸妃的拦阻，冲至楚帝的凌云殿中，请求楚帝阻止柳长郡的婚事，让楚帝赐婚她与柳长郡。
    楚帝先是惊愕，不知道萧璐是何时对柳长郡起得心思。但是萧璐所求，他必是不会允许的。
    先不说，柳长郡是永寿大长公主的孙子，要是旁的世家子弟，萧璐若是看重了。皇家势大，便是定下了亲事又何妨，照样可以命他退亲做驸马尚公主。
    但那可是永寿大长公主，永寿大长公主一门已经足够荣耀，两个儿子一文一武位居二品，长女世子妃幼女皇贵妃。加之永寿大长公主是长辈，她瞒了许久为柳长郡都定下了婚期，才来告知楚帝，想必是早就知道了萧璐的心思。
    “求父皇成全我吧。”萧璐不顾楚帝脸色愈发铁青了起来，跪在地上央求楚帝下旨。“父皇，我知道我不想妹妹般得你宠爱，但我也是你膝下的孩子。我所求不过是想嫁给一个我喜欢的人罢了，求父皇成全我。”
    “璐儿，你起来吧。”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这些年着实又乖巧、懂事了不少，和妹妹之间相处和睦，楚帝说道。“长郡是不错，但是大昭泱泱大国，不止他一人出众。他眼下已经不光定下了婚事，婚期就在一个月后，帝都中谁人不知道他的婚讯。你就忘了他吧，你放心，日后你的驸马必定不会比他差上半点的。”
    “父皇。”萧璐声泪俱下，膝行着上前。“我只想要嫁柳长郡，只要父皇愿意为我下旨，左右他尚未成婚。”
    “胡闹！”楚帝见好好劝说反倒无用，拍了桌子说道。“你是朕的女儿，不愁婚嫁，何必要强着嫁给已经定下婚约、即将完婚的男子。再说，你既对他早已有意，为何不早与我说起？”
    “父皇，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总是和妹妹争吵。姑祖母是妹妹的亲外祖母，当年即便我说了又如何，她必是不愿的。”萧璐哭着说道。“女儿心知肚明，这些年女儿已经改了很多了，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姑祖母就为他定下了婚事。”
    “既是如此，说明你们便是无缘，更无须强求姻缘。”楚帝也知道永寿大长公主心里是看不上萧璐的。
    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萧璐与萧璇从小不和，更因为萧璐的生母宸妃依附皇后，皇后同柳皇贵妃关系不睦，永寿大长公主出了名的护犊子。即便是自家子弟尚主，萧璐也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只可惜柳家的四个男孩儿，年纪都要比她的亲外孙女萧璇大上许多而已。
    “吴川，去扶大公主起身吧。”楚帝叹了口气，看着萧璐悲戚地伏地哭求，还是下不了狠心说她。“过会你不用在朕跟前伺候，你替朕送大公主回毓秀宫，嘱咐宸妃一句，大公主体弱，需得好好养一阵子。你再和大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们说好，要是期间大公主不愿意好好养病，朕就只能让锦旗卫看着她养病了。”
    萧璐闻言惊愕地抬起头来，听着楚帝话里一丝一毫成全她的意思都没有。说得好听是让他跟前的吴川送她回去，不如说是强押着她回去。还说要嘱咐母妃让她休养，分明是不愿让她有机会出宫再横生枝节。
    “父皇，父皇。”萧璐推开了吴川。“求求你疼疼女儿吧，就允了我一次吧！”
    “吴川，快送大公主回宫。”此时的楚帝拿起了一封奏折，头也不抬地对着吴川说道，再不搭理萧璐，连再看萧璐一眼都不愿。
    等着萧璐被强送回毓秀宫，眼看着吴川跟着一道来了，听完了吴川转达楚帝的话，宸妃险些瘫软在地。
    “宸妃娘娘，陛下的意思奴才已经全部转达到了。”吴川恭谨地说道。“这一月内务必请宸妃看顾好大公主，让大公主安心养好身子。”
    “谢过吴内侍官。”反应过来的宸妃，示意身边的宫女将一个荷包塞给吴川。
    “谢过宸妃娘娘赏赐。”吴川从善如流地收下荷包，转头丢给了身后的小內侍。“陛下那边还需要奴才伺候着，奴才这便退下了。”
    “吴内侍官，慢走。”
    眼看着吴川带人离开，还得需要宫女们搀扶着才能站稳的宸妃，艰难地走到萧璐跟前。恨铁不成钢似的，在她肩头打了一下。
    “好容易这些年你父皇对你好了些。”宸妃落泪。“你怎么偏又今日犯了老毛病了？！”
    “我装乖卖巧又有什么用，父皇却连一桩好姻缘都不愿赐我。”萧璐像是霜打了的花朵一般，流泪说道。“若今日这种事情是萧璇去求，只怕父皇没有不答应的。”
    “永寿大长公主是二公主亲外祖母，若不是因着她的孙子和二公主年纪都差得太多，只怕更轮不上你。”宸妃难得这般强硬地对萧璐说道。“你这一个月就好好在你殿里头休养着，一个月后再去你父皇跟前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