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理顺

    当初柳皇贵妃不看好段少澜的缘由，很大一部分还是在乎着他的出身。
    萧璇是她唯一的女儿，便是天底下再好的少年配着她女儿她都只会觉得差了。
    段少澜年少时施救过自己的一双儿子，因此和小儿子交好多年。
    虽然单论人品和相貌来说，段少澜的各种条件在帝都中算得上是极为出挑了。他若是托生在端素郡主的肚子里头，萧璇当时提出这事儿的时候，自己也不会不同意了。
    段少澜打从出生便养在端素郡主膝下，端素郡主性情纯良，对待段少澜兄妹二人是视如己出。可若是这一次端素郡主真的能够平安诞下一个嫡子的话，镇国公府二房之中，段少澜的处境自然而然地尴尬了起来。
    再说到柳皇贵妃最终同意了段少澜与萧璇的事情，不光是因为楚帝和两个儿子都站在了女儿这一头。
    长子在知道妹妹为了这桩不得她同意的婚事闹出了离宫出走的事情来，第二日便着急忙慌地进宫来为妹妹补救。
    长子说镇国公世子不堪大用，或许在镇国公心中他连保住镇国公府历代基业、守成的本事都没有一分。他要只是没有本事倒也就罢了，偏偏还被已逝的镇国公夫人惯得看不清楚形势，原来凭着镇国公府世代积累下来的功勋，他身上还是有着一份轻松又有油水的闲职，那个位置不知道帝都中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得到。
    楚帝和镇国公一样，同样看不上镇国公世子只知玩乐，但是他毕竟是皇后的同胞兄长，将这个无关紧要的职位给了他。既让他不用整日游手好闲，也全了皇后的颜面。
    可是镇国公世子偏不争气，那个官职才做了没一年，就因屡屡犯错，并在当值时间狎伎，因此被抹去了官职。
    镇国公世子不争气就算了，可偏巧镇国公还有段成文这么一个十分有出息的庶子。在嫡母、嫡出的兄长打压之下，段成文不仅平安长大，竟然还在科举之中一举中第，还得了贤王看重，娶了贤王府嫡出的端素郡主为妻。
    要知道大昭对于嫡庶并不是十分得泾渭分明，不说皇家，一般世家中继承家业者也单看嫡庶出身这么一项。
    便是在大昭萧氏皇族之中，开国帝王早前同样也是家族中生母早丧的庶出子，后来的历代登位大宝的帝王之中也不乏生母为妃的庶出皇子。
    镇国公世子可以立，自然可以废。
    镇国公夫人原先尚在人世的时候，趁着镇国公常年驻扎在外，无暇顾及帝都中的家事。强势的镇国公夫人仗着嫡母的身份，压制住了丈夫的众多庶子。
    所以除了成功冒出来的段成文以外，其余诸位庶子都被养得废了。
    镇国公世子的位置坐得稳，也是依靠着镇国公夫人的强势为人和镇国公夫人的娘家助力。可是如今，镇国公夫人已逝，她的娘家此代没有什么特别出息的子弟，渐渐地已经退出了帝都最上层的权贵圈子。
    虽然镇国公夫人为世子选了出身显赫的世子夫人，可是段成文运气就是这么好，娶到了出身要比镇国公世子夫人更高一筹的端素郡主。
    说来镇国公夫人离世的真正原因也有些令人龃龉，当年帝都中有传言，端素郡主当年的第一胎虽然怀得艰难，但是也不至于会直接产下一个死胎，还被判定伺候再难有孕。帝都中人都传是镇国公夫人对端素郡主下的手，不然镇国公夫人怎么会为家中一个庶出子的孩子夭折而进入佛堂清修，之后不过半年便病逝了。
    世家之中，对待家中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犯错女眷，都是这么一套的处理手段。
    犯了错不得不罚，可不用说端素郡主可不是一般的庶出儿媳，她是皇家郡主。父亲贤王、兄长贤王世子都是楚帝倚重的宗亲，若是如传言一般，真的是镇国公夫人对生产时的端素郡主出了手，贤王府一干人等怎么会愿意善罢甘休，必定会要求镇国公府给贤王府和端素郡主一个交代。
    但镇国公夫人毕竟是皇后的生母，镇国公唯有这么处置丧心病狂、残害幼儿的发妻，才既保全了镇国公府的体面又给了贤王府交代。
    所以萧瑜劝说柳皇贵妃的时候，便提及了此事。
    镇国公一身混迹军旅，是个再精明强干不过的人了。在镇国公心目当中，若是真的对镇国公世子失望了，觉得他守不住镇国公府历代的基业。
    是极有可能做出请旨废了世子，重新择立世子的。而新的世子人选，只有段成文最为合适。
    若真的有那么一日，身为段成文的独子，段少澜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镇国公府爵位的继承人。
    到时候，镇国公府就不再是皇后与二皇子的助力了。
    “你这傻丫头，镇国公世子的位置不知道坐不坐得稳呢。”柳皇贵妃知道自己殿中伺候的人都是嘴严的，拉着萧璇说起话来倒也不避忌着。“镇国公世子倒了，谁会尚未成为新的镇国公世子你心里没数吗？”
    被柳皇贵妃这么一说，萧璇低下头暗自想了想。
    “应该是段大人吧。”
    “是啊，那时候段少澜自然就成了新的继承人。”柳皇贵妃说道。“可要是端素郡主生下了一个男孩，他便不再是段大人的独子了，他的弟弟出身更好，还有贤王府这么一个外家。”
    “可我觉得就算将来镇国公府的爵位轮不到他，他也不会有什么的。”萧璇自问对段少澜还是有着几分了解的。“再说了，母妃，等我和他成婚了，按照大昭旧制，我的孩子无论男女养到五岁都有爵位。何必还要盯着镇国公府的爵位不放？”
    “单单有一个爵位有何用，我说的是镇国公府的助力。”柳皇贵妃白了萧璇一眼，没好气得说道。
    “我觉得母妃才是瞎担心呢，镇国公世子明年就要成为我大姐姐的公公了，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镇国公也未必会请旨将他废了，毕竟他还有个嫡出的同母妹妹在这后宫做皇后呢。”萧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促狭地开口说道。“这事情不急，等着我也出嫁了，我必定会为大哥保下这门助力的。”
    柳皇贵妃听了萧璇的话，却是将信将疑的。
    “你说的倒也没错，镇国公世子到底占了嫡出的名头，又有一个做皇后的亲妹妹。就算是镇国公不满他，皇后都会想法设法地保全下嫡出兄长的爵位。如果他没有犯下什么惹怒了陛下的大罪，镇国公想来也不会轻易废他。”
    “是啊，母妃这不是想得很对吗？镇国公身子健壮，想来会是长寿的，关于镇国公的爵位和助力，大哥和母妃全了我的一腔心思，我同样不会辜负母妃和大哥。”萧璇很有把握地笑说道。“我是公主，有了昭月公主的封号，将来只要我不犯谋逆大罪，便是哪位皇兄日后登顶我的日子都不会太差。可是不同母的皇兄对我会到底差了一层子，如果坐上去的人是我的亲哥哥，我能享受到的尊荣只会更多。”
    萧璇说到此处，眼睛亮晶晶的。柳皇贵妃看着萧璇这幅模样，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她忽然抬起手来，轻轻放在萧璇头顶上。
    “对不住了，是母妃想岔了。”柳皇贵妃叹息着说到。“母妃总说你没长大了，看来如今我的璇儿是真的长大了。”
    是啊，萧璇的血脉之中流淌着的是萧氏皇族的血液，她又是自幼长在后宫之中的。她不动那些胡乱心思，却绝对不代表她不懂那些个心思。
    “母妃。”萧璇感到柳皇贵妃变得柔软了下来，也忍不住靠着柳皇贵妃依恋地唤了她一声。“母妃，我知道的，你与皇后不睦多年。要真的是二哥坐了上去，我和哥哥们都在宫外，可你却是要留在宫里的。皇后心眼小，到时候必然会对你出手的。所以大哥一定要坐上那个最高、最尊贵的位置，你当了太后才好。”
    “璇儿，母妃做不做太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柳皇贵妃听了萧璇的一番话，难免生出了一些动容。“母妃一生只得你们三个孩子，可是皇家便是如此，一味谦卑、容让反而得不到好下场。你大哥性子沉稳适合那个位置，你和你六哥将来能在他的庇佑下，会生活得很好。只要你们三个好了，母妃怎么样都可以。”
    又过了一段时间，转眼间就到了年末。
    去了江南的段少澜仍然没有回来，端素郡主的胎位安稳了下来，期间还进宫分别和皇后、柳皇贵妃说了话。
    萧璇又去求了楚帝，想要出宫探望端素郡主。楚帝允了，照例安排好了随行护卫的人选。
    马车驶到宫门处，和另外一辆马车堵在了一处。
    “丹橘，去问问外头的马车是谁的？”萧璇吩咐丹橘。“实在不行，我们的马车后退一些。”
    丹橘领命下了马车，片刻后一脸晦涩得重新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