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身退

    小宫女听了锦绣的话，眼角还挂着泪水，她怔怔看着锦绣，微微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了。
    锦绣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动作缓慢地站了起来。她站定了之后，低下头伸手抚平了微皱的裙摆，侧耳听着殿中稀稀落落的低泣声，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了。
    殿中的宫女们哭了好一会儿的功夫之后，哭声都渐渐地止住了。
    因为她们都知道，事情就如同锦绣刚才所说的那样。即便昭阳宫封宫，可皇后还是皇后，连楚帝都说了该供应给皇后的东西一应都是不缺的。
    她们身为宫女，便是流了再多的眼泪又如何，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锦绣身为皇后身边的第一人，早就不用和其他宫女挤着住了，她早些年就是自己独自住着一间房了。
    不过因为皇后许多事情都仰仗她去办，那间房子不过是她晚间归来睡觉的地方罢了。
    锦绣起身离开正殿之后，却没有去找皇后，而是一个人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夕之间，昭阳宫安静了许多，宫女和内侍在短暂的失意后，重新拿起了手上的活计。
    皇后独自一人回到了她的寝殿，她自己将寝殿的大门合上了。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在干什么，却也没有人敢去触她的霉头。
    锦绣在房中呆坐了很久，直到房间里渐渐地暗了下来，她才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外头的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暗沉了下来。
    她从柜子里翻找出了一套衣服，她摘下了自己头上、耳边仅有的首饰，换上了那套看着十分素淡的衣服。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她已经从宫中最风光的高等宫女变成了一个随时可以在帝都街头看见的普通妇人。
    柜子深处还有一个早就收拾好的包裹，里面藏着的是一些十分不起眼的金银首饰、小面额的银票和一点散碎银钱。
    锦绣把那个包裹取了出来，她关上了柜门，重新安静地坐了下来，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等到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一直紧紧抱着怀中包裹的锦绣，突然听见了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锦绣不由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重了，都会惊走了房门外的那个人。
    果然过了一小会后，她的房门轻轻被人叩响。
    “进来吧。”这叩门声响起的同时，锦绣激动地站起身来，对着门外的人说道。
    房门随即被人从外头推开了，锦绣循声看过去。
    “锦绣姐姐，我是在皇贵妃身边伺候的白术。”门外笑盈盈地站着一个人。“皇贵妃知道了昭阳宫封宫的消息，派我今夜前来送锦绣姐姐出宫去。”
    “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锦绣听白术说完了，如释重负地说道。“替我谢过皇贵妃的恩典。”
    白术走进来，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到了锦绣面前。
    “皇贵妃知道锦绣姐姐这些年应该是薄有积蓄的，不过锦绣姐姐以后出了宫想要在外安身立命，银钱还是不能少的。”白术拉过了锦绣的手，把那个荷包交到了锦绣手中，她看了看锦绣怀中的那个包裹，问道。“锦绣姐姐的随身物件就这么些吗？”
    “既然要出宫重新开始，有些东西就不方便带出去了。”锦绣一边解释道，一边手指下意识地在包袱上扣紧了。
    “好吧。”白术不再多问。“锦绣姐姐随我走吧。”
    锦绣抱着自己的包裹，手里攥着白术给的那个荷包。在茫茫夜色之中，走在她身前的白术手中提着的灯笼发出淡淡的光芒，锦绣循着那光芒跟着她的身后。
    二人一路疾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行至一处偏僻的宫门处，守门的宫禁卫见她们前来却没有出声喝止。白术上前亮了颐华宫的宫牌给他们看，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转头将宫门打开来。
    宫门慢慢地在锦绣面前敞开，宫门外头停着一辆清油小车。
    “锦绣姐姐，外头的马车是宫外的穗红姐姐安排的。”白术转过身来，对身后的锦绣说道。“车夫是特意选好的人，马车会直接送你出城。马车不能走得太远，路上锦绣姐姐可以想好一处暂时的落脚点让车夫送你过去。”
    “多谢。”锦绣颔首说道。
    “姐姐客气了。”白术微笑着指引着锦绣走到马车前。“姐姐上车吧，一路好走。”
    锦绣登上马车，车夫吆喝了一声，车子立刻动了起来。
    锦绣放下了手中的包裹，没忍住地掀开了车帘朝着宫城的方向回头望去。
    白术已经提着手中的灯笼进了宫门，宫门重新合上，锦绣再也瞧不见什么了。
    “姑娘，离出城还有些时候。”外头的车夫说道。“姑娘此时已经可以想一想在哪里下车了。”
    “好的。”锦绣放下车帘，笑着说道。
    白术回到了颐华宫，柳皇贵妃竟然还没有睡。
    “皇贵妃娘娘？”白术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其他人。“夜已深了，娘娘怎么还没休息？”
    “人送走了吗？”柳皇贵妃问道。
    “回娘娘的话，锦绣姐姐平安离宫了，已经坐上马车出城去了。”白术答道。“算着时辰，天亮时就该出城了。”
    “好。”昭阳宫那头的消息，楚帝对外只说皇后因为亲兄离世而生出重病，需得闭门静养身体才能好转。
    封德妃晋位为德贵妃，让其和柳皇贵妃一起协理六宫事的旨意在傍晚时已经通晓六宫了，若不是天色已晚，只怕前去长乐宫道贺的妃嫔都要排成长队了。
    “娘娘夜间更深露重，娘娘该要歇息了。”白术上前扶住了柳皇贵妃，轻声劝道。
    “嗯，走吧。”柳皇贵妃点了点头，说道。“明日璇儿还要带着旻哥儿入宫来呢，我是该早些歇下来了。”
    第二日，萧璇带着旻哥儿进宫，她还惦记着上次和楚帝说的事儿。在去颐华宫之前，先带着旻哥儿去了楚帝的凌云殿。
    在吴川通报萧璇过来的消息之前，楚帝原本还神色郁郁地坐在龙椅上。
    “快把公主请进来。”听吴川说，萧璇把旻哥儿一并带来了，楚帝脸上的郁色顿时一扫而空。
    见了旻哥儿后，楚帝立马就把他从萧璇怀里抢了过去。旻哥儿吃饱喝足之后脾气好得很，便是楚帝抱着他怎么稀罕都不够。
    萧璇坐在一旁乐得轻松，喝着茶吃着点心好不惬意。
    “以后无事你就多带着旻哥儿进宫来。”楚帝抱着旻哥儿乐得合不拢嘴，还忍不住嘱咐萧璇以后多进宫来。
    “知道了。”萧璇笑着应下了。
    陪着楚帝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
    “好了，我这儿不用你陪着了。”楚帝手上还有政务需要处理。“去颐华宫给你母妃请安吧。”
    “是，那女儿这就先走了。”萧璇示意乳母抱走了旻哥儿。“改日我再进宫给父皇请安。”
    “嗯，去吧。”
    到了颐华宫后，见柳皇贵妃格外地神清气爽。
    “母妃今日的气色倒是比起我前几次进宫来看着都要好。”萧璇还不知昭阳宫封宫的消息，看着柳皇贵妃她有些不解地问道。
    “昭阳宫封宫了。”柳皇贵妃没瞒着萧璇，把昨天楚帝处置了皇后和德妃晋位德贵妃的事情一并告诉了萧璇。“不过对外说是皇后重病而已，你不许出去乱说知道吗？”
    “父皇怎么好端端地就处置了皇后呢？”萧璇疑惑道。“父皇对皇后虽说不上喜欢，但一直还是十分优待的呢。”
    “说起来皇后和谨郡王母子一场，行事颇有相似之处，都以为自己做下的事情天衣无缝。”柳皇贵妃讥讽地说道。“萧瑧做的事情你父皇能知道，皇后做下的事情难道就能瞒得过你父皇吗？不过你父皇还是看在镇国公府和多年夫妻情分的面上，给她和萧瑧都留足了体面。昭阳宫虽然封宫，可她仍然是皇后，除了再不能出昭阳宫一步，她的一应供应不减，还可以享受皇后的尊荣。”
    “看来以后皇后是再也出不了昭阳宫的大门了。”昭阳宫被彻底封宫，萧璇总算也能安心一些了，“以后六宫就以母妃和德贵妃为尊了，我在宫外也能放心了。”
    “是啊，我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这下子真正能够放下心来了。”柳皇贵妃说道。“东宫空置多年，有不少宫室需要重新修葺，许多事情我还需要和德贵妃商量着办呢，且得忙上一阵子了。”
    等到东宫修葺完成后，萧瑜就会带上所有家眷移居东宫了。
    “那我今日既然赶巧进宫来了，就劳烦母妃替我看着旻哥儿一会儿，我过会儿去也去长乐宫道贺凑个热闹。”萧璇笑着说道。“向德贵妃讨个好彩头才是。”
    德贵妃年轻时曾育有皇七子，可惜皇七子因病早早地夭折了，德贵妃之后没有再孕育过子嗣。因为和柳皇贵妃一直相处得不错，德贵妃也一直视柳皇贵妃的子女们如同亲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