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0章 永夜将至

    距离那场大战的谢幕，已经过去了两天。但幸存下来的所有人类与荒野生灵都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谢幕。
    当数名悬鹰九辉轰倒无数瘟疫种组成的肉身围墙，且没在其中发现帝座和时一刻任意一人的身影时，帝座未死这个情报几乎算是板上钉钉了。
    帝座没有“死”在徐放的偷袭下，相反他还利用外界了对他产生的一点点轻视，杀死了携带神皿“轮盘”的携带者时一刻，夺走并集齐了全部四件神之器皿。而在那之后，也是帝座强制献祭了十三王座的性命，给无畏壁垒内外的战场竖起了一共十三道鲜红醒目的通天光柱。且那十三道通天光柱伫立在原地不产生任何反应，任何物质和能量都会直接穿过光柱，对其构不成任何影响。
    但在做完这一系列事之后，帝座却诡异地消失了。由他带来的天启深渊军，十三王座被目的不明地强制献祭不说，剩下的数十万瘟疫种士兵也全都成为了弃子。
    这遗留下来的数十万瘟疫种并未被人类与荒野帝国的军队赶尽杀绝，因为为此消耗的兵力预算过大，没有意义不说，还会让充斥着狂乱异能病毒的瘟疫种尸体彻底毁了无畏壁垒附近的环境。
    所以，这数十万瘟疫种俘虏，先被悬鹰九辉中的张昊以四阶异能“空间禁锢”封印在原地，再被后续赶来的悬鹰驻南军区总司令南空昊中将接手，用他的四阶异能“异界穿梭”，将这数十万瘟疫种大军都关进了异空间内，化作俘虏。
    而剩下的事情就复杂得多，残酷的现实要求此前从未联合过荒野帝国和至高三院共同处理战后的事宜。以彼此的战损为基础，分配签订临时停战结盟条约中的利益，还要共谋战后对抗天启深渊的计划。
    即便不算君主麦克唐纳与吴均等至高先驱委员会常委的头部决议，这个消息一传出，就激起了荒野帝国与至高三院内部巨浪滔天般的反对声音。
    荒野帝国一边，因折损了神皿“母石”、四员八荒臣大将、近十万荒野帝国士兵。麦克唐纳理所当然地要求增加“条约”中至高三院对荒野帝国发展的实际利益支持部分，包括至高三院官方承认的荒野帝国拓展疆土，减少并限制城市、基地、安全区等地的人类对周边辐射范围内的荒野生灵的狩猎量，分割天启深渊军的俘虏，以及生物科技、能量运用等领域技术的输出等等。
    至高三院一方自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同意。大部分至高先驱委员会的委员都认为，他们在此役中的损失更重。不仅牺牲了两位对人类价值无限的常委，一件神皿‘轮盘’，一件神皿之“箭”，无畏壁垒的西部墙壁及军事设施也在激烈的战争中几乎全毁。何况诺亚城和荒野帝国的联合军最初目的就是攻打新京，只是碰巧碰上了天启深渊军的来犯而已。
    而诺亚城则是参与“条约”制定的第三方势力。虽然在若瑢和陆超奇死后，诺亚城有的顶尖强者靠山就只剩下吴奇一人，但有麦克唐纳和徐心素站出来为诺亚城撑腰，加上吴奇的实力已经位列三方阵营中仅此于麦克唐纳的第二，诺亚城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为自己的未来开辟道路的机会。
    时间正值中午，中央政法院的最高会议室外。吴奇站靠在会议室外的墙壁边，双臂环抱于胸前，手指不停地击打臂膀，似在想着什么。
    诺亚城的谈判代表本应由吴奇担当，但吴奇实在不愿，加上他相信希克斯统领才是处理这件事的最佳人选，便把谈判要务交给希克斯统领全权打理。
    在谈判进行到一贯的互相扯皮过程时，吴奇找了个理由离开，走到外面透透气。
    正当吴奇独自清净的时候，乌阳准将忽然从走廊彼端走了过来。乌阳看见了心事重重的吴奇，又看了一眼隐隐有激烈争吵的声音从内传来的会议室大门。他想想也知道会议室内是个什么样，遂走到吴奇面前，递给吴奇一根烟。
    “冷静冷静？”
    吴奇谢绝了乌阳的好意，乌阳也不坚持，为自己点上这根后倚靠在吴奇的旁边。
    灰色的烟雾吞吐不息，乌阳在烟雾之中仰视天花板，一双眼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过往。
    “前两天，我不由分说地击倒了你。抱歉。”
    吴奇在乌阳要说话时突然开口，乌阳微微讶异，随后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原谅你了。”
    “谢谢。”吴奇道。
    “唉，怎么说呢，若夫人对我有培养之恩，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而若瑢前辈......则是看着我长大的......”
    乌阳偷偷瞄了吴奇一眼，见吴奇反应不大，便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若瑢前辈，也是我打小敬仰的目标，所以对她牺牲一事，我也和你一样感同身受。”
    乌阳说完，吴奇没有任何反应，偏偏他这时候越是表现得安静，乌阳心里越不安。
    “吴奇，你......真的没事吗？”
    “我有事，只是还不到我行动的时候。”
    吴奇冷冷地道，像是感情都被冰封了一般。
    “郭柏柏与若瑢姐的遗体，现在都由我母亲一派的人帮忙保管着。至高三院为了控制我杀害了我的最爱的人，而赵元朗、夜枭首领等组织计划的罪魁祸首也都已经不在人世。如今，我们都容不下对方，却谁都报复不了谁。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讨伐完帝座之后，我带着郭柏柏与若瑢姐的遗体离开。回到我该待的地方。”
    听吴奇说完，乌阳不禁心里一绞，他试探性地问道：“那若夫人和吴常委呢？你真的忍心，从此与这世上你最亲的两个亲人分开？”
    可吴奇的答案却非常明确。
    “乌阳前辈，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结果。我的父母为了至高三院的发展和人类存续的事业奋斗了上半生，也将贡献下半生。如今常委死得只剩三人，我继续报复下去破坏的也是他们深爱的至高三院。但是，我没办法不把至高三院当成敌人。从我出生、记事、冒险，直到现在，至高三院几乎贯穿了我整个人生，而它担当的角色，从来都是‘反派’。”
    吴奇回过头来，向乌阳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我讨厌至高三院，不过我并不讨厌它所守护的人类，我也希望人类这个种族能在这个世上存续下去，比荒野生灵、瘟疫种都发展得昌盛。至高三院在明处维护它的先驱者，我就在暗处保护这世上的纯人类。我，会付出一生的时间，去守护若瑢姐的诺亚城。”
    乌阳抿了抿嘴，望着吴奇苦涩中带着一丝是让人的笑容，也无奈地笑了。
    “好吧，那祝你顺利。等讨伐完帝座，你回到诺亚城后，我会去常看你的。”乌阳拍了拍吴奇的肩膀。
    “嗯。”
    这时，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三方代表团的人员从会议室内先后走出。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因为饭点时间到了，会议暂停。
    吴奇无视了至高三院代表团的所有人，径直走到希克斯和麦克唐纳的面前。
    吴奇问：“如何？”
    “下午继续。”希克斯抱着一本本厚厚的笔记本，神色淡然地道。
    自两天前若瑢离世后，希克斯便展现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与果决。他总领诺亚城的全部事务，以一人之力负责起诺亚城内部与外部事宜的运转，把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俨然一副完美新城主的做派。
    但吴奇却知道，这位跟了若瑢姐半生的老将军，因若瑢离世一夜之间白了多少头发。
    没有希克斯，就没有现在还在正常运转的诺亚城。所以对希克斯统领，吴奇只有全身心的尊敬。
    “辛苦您了。”吴奇点头有礼地道。
    “都是本分。”希克斯道。
    谈判休息时间，五大常委之一的吴均亲自出面，以装点奢华的宴客大厅接待了诺亚城与荒野帝国的谈判代表团。宴客大厅内摆设了琳琅满目的高端美食自助与昂贵不限量的红酒与葡萄酒，而在众人享用美酒佳肴、心情暂时摆脱烦杂谈判的间隙，吴均上台上发表了一番三方合力、共谋未来的华丽演讲。
    无人能反驳，吴均的演讲是极具感染力与动员力的，在他描绘的“幕布”下，至高三院、诺亚城、荒野帝国三方势力通力协作一定斩除帝座这个奸邪，帮这个世界共创一个光辉美好的未来。在其中，诺亚城代表团能感受到尊重，荒野帝国代表团能感受到平等，而至高三院的代表团，自然获得了更多谈判成功的信心。
    “吴奇，你的父亲全身上下都洋溢着统治者的才能啊。”
    大部分诺亚城代表团成员所处的区域内，希克斯和吴奇攀谈着忽然聊到了这一点。
    吴奇并不否定这一点。虽然吴均作为父亲的糟糕表现让吴奇记忆深刻，但这不影响吴奇认为吴均是一个卓越的统治者。而且如果未来的导向真的是吴均演讲时说的那样，三方势力通力合作、互为创造光辉未来的最后一块拼图的话，届时父亲吴均，母亲若鳞，以及舅舅若世安，都会是至高三院高层中亲诺亚城的人。
    这样一想，吴奇倒是更放心了一些。
    “不过我父亲能有如此发挥，赵元朗和陈炤那两个老骨头的死‘功不可没’。”吴奇说话间，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两个仇敌的痛恨。
    希克斯则叹道：“可若是赵元朗和陈炤那两名常委守住了神皿之‘箭’，没有让‘箭’落入帝座手里，现在的局面或许会更好吧。”
    是啊，也许那样，若瑢姐就能活下来。
    吴奇没有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和希克斯换了个话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宴会逐渐进入尾声。某一时刻，常委张玉禹之子、中央研究院院长学生张焕灵在无人关注下进入了宴客大厅，他找到吴均，附耳说了几句。
    仅仅是这几句话，吴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凝重。
    宴客大厅内，吴奇、麦克唐纳以及徐心素同时被同一道精神传音联系，三人各自找借口中断了和身边人的谈话，秘密走出了宴客大厅。
    在宴客大厅外的走廊拐角，吴均和张焕灵就站在那等着三人。
    吴奇、麦克唐纳、徐心素三人彼此相视一眼，然后一起走到吴均和张焕灵跟前。麦克唐纳问：“暗地里联系我们三人，是有什么事吗？”
    “一件关系全人类与荒野生灵的大事。”吴均相当严肃地道。
    “和帝座有关？”徐心素敏锐地道。
    吴均却回答：“不确定，但除了他以外，应该也没谁能够做到了。”
    吴奇直说道：“看样子这里应该不是谈事的地方吧，事不宜迟直接带我们去吧。”
    “嗯，诸位请随我来。”张焕灵道。
    张焕灵在前带路，五人很快就来到了中央研究院东系分院的研究大楼。
    研究大楼的面积相当辽阔，从外面看是一座三棱锥形状、高120米的玻璃大楼。而大楼内侧的中央也有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区域，三角形区域的上方40层楼通透不分层，区域内伫立着一个载人航天火箭模型，象征着文明时代人类科技迈得最远的一步——航天科技。
    吴奇跟着众人乘坐电梯直达40层的顶楼。在40层楼的高度，站在玻璃墙壁的旁边便能将整个中央研究院东系分院一览无余；抬头，会感觉自己离太阳近了许多。
    张焕灵一直将众人引至天文观测室。当人脸认证大门朝两侧打开时，显露出了天文观测室内几十号正在紧张忙碌的研究人员。
    张焕灵领众人踏进文观测部，这时天文观测部的部长走过来向张焕灵打招呼。在张焕灵说明了他带吴奇、麦克唐纳等人来的用意后，部长立刻叫部下切换了主控屏幕，亲自为吴均、吴奇、麦克唐纳、徐心素解释了起来。
    “诸位大人请看，这是我们的13号‘守望’航天站于今日13时45分观测到的不明飞行陨石，根据最新的计算结果，这颗陨石高约48.7米，目前正以时速46027公里向地球飞来。换算成时间，该陨石会在122小时之后，即五天后的下午16时落在地球上！而一旦陨石落地，预估会在当地造成相当于150倍的文明时代原.子.弹的爆炸威力！无论陨石落地的附近有怎样的建筑与生灵，所有都会在顷刻间毁灭。”
    部长严肃地将最近的情况分析告诉了众人，众人看着主控屏幕上显示的“不明陨石”的各项分析数据与飞行轨迹图，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同时徐心素已经闭上了眼睛，静思冥想施展“预知未来”。
    她要知道在122小时，这颗陨石究竟会不会落在地球上！
    “神离现实沟通未来”的过程非常艰难，不知多久之后，徐心素在一片漆黑中恍然看到了一枚开天辟地的巨型陨石！那陨石从13道通天红色光柱包围的漫天乌云中涌出，浑身燃烧着毁灭的鲜红火光，带着烧尽一切的压迫力从高空徐徐降落！
    那天降陨石恐怖的毁灭压迫力与热量仿佛真实存在的一般，震慑住了徐心素心神的同时，也在最后陨石降落的瞬间吓退了徐心素的意识。
    徐心素蓦然睁开双眼。不知在什么时候，她的冷汗已经挂满额头与脸庞，背后完全都被汗水浸湿，而她本人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神情离满是慌乱与恐惧，似刚刚从毁灭世界的大灾难中徒步跑出来一般。
    而吴奇、麦克唐纳、吴均等人的眼神，此刻也全聚集在她的身上。
    “徐心素，你看到什么了？”麦克唐纳关心地轻拍徐心素肩膀，一边问道。
    “我，我看到了那颗陨石。那颗陨石会降落，虽然降落地点的地面我没看到，但我看到了那地方的天穹上竖着13道红色的光柱，千真万确！”
    13道红色光柱对应着什么地方，在场的所有人都太清楚不过了。
    “什么？”部长、吴均、张焕灵三人皆面色大变，部长更是不敢相信，但马上主控屏幕上的数据就更新了。
    “部长！有重大情报更新！”一名研究员喊道。
    众人迅速回头，只见那主控屏幕上显示了一行预测陨石落点的经纬度数据。那段数据对应的地方，正是大陆中央的新京！
    这下，部长便再也没有借口反驳徐心素的毁灭预言，他甚至向徐心素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敬意。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拦截这颗陨石。”张焕灵认真地建议道。
    吴均点头道：“没错，就算陨石的落点是新京，我们也可以靠远程拦截导.弹击破或者击偏这颗陨石，大家也不必如此悲观。”
    而就在这时，一直不出声的吴奇突然插嘴道：“都等等。你们能猜猜，这颗陨石的真面目是什么吗？”
    在场的没有一人是思维不快的，吴奇一提醒，所有都意识了一点。
    陨石的落点对应着13道红色光柱所在的地点，而这13道红色光柱是帝座用某种方法强制献祭了十三位王座的性命制造的。光柱不影响任何事物也不被任何事物影响，存在于此的目的一开始就不寻常！
    “无论是基于徐心素的‘预知未来’还是你们分析出的数据，我们都理由相信陨石的落点和这13道光柱是相关的， 或者更简单的说，这13道光柱存在于此，就是指引陨石降落的方向标！”吴奇斩钉截铁地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陨石也是帝座的手笔？”吴均道。
    “嗯。”
    部长在一旁思考了片刻，然后道：“作为人类一员的直觉，我也认同你的猜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出更多的证据。”
    “有，在这，”吴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他和麦克唐纳、徐心素都对视了一眼，然后娓娓道来：“你们都知道我在天启深渊有过一段生存经历。在天启深渊的黑源海之底，有一个连十三王座级别的人物都鲜少知道的地方。那个地方是‘地底尽头’。如果说天启深渊曾是异能陨石砸出来的深坑，那‘地底尽头’就是异能陨石爆炸的中心！我探寻过那里，也经历了九死一生，最终收获了大量关于五阶的信息。而我观测五阶神皿的资格，也是从‘地底尽头’出来后就有的。”
    吴奇平静地陈述着任何一句都会掀起轩然大波的情报，所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
    “而在‘地底尽头’，不仅有着海量的信息，五阶之力的残痕，还有一个自称‘神明’的意识。它曾对我说，‘吴奇，去收获神皿吧，待你手持神皿时，你就能观测到五阶的力量。去掌控它，然后主导这个文明！’它还说‘如果你有一天收获了全部神皿，送到我面前，我会给你最终的启示。’”
    吴奇短短几句话蕴含的信息量极大，而几个核心关键串联起来，最终就会顺理成章地得出一个结论。
    吴均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目光如炬地看着吴奇，说道：“帝座集齐了全部神皿，然后第一时间赶回‘地底尽头’，引发了最终启示。是吧？”
    麦克唐纳也道：“如果不是你刚才提到‘异能陨石’，我可能还真想不起来。”
    话说到这，众人已经全都意识到了。这颗将于122小时后降落地球、击中新京的陨石，最坏最坏的可能就是第二颗异能陨石！
    届时，就算至高三院赌上全部的远程拦截导.弹，在陨石降落在新京前将其破坏都无济于事。因为当第二颗满载异能病毒的陨石落到地球上时，以先驱者为核心构建起来的“黎明时代”人类文明将彻底倒退回“黑夜时代”！甚至除了最顶尖的四阶先驱者以外，三阶及以下的先驱者都会堕落为瘟疫种！
    而这一次，人类不会再有机会迎来‘黎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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