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知觉

    自从那天的约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宫城单独出来过。季节披上了银霜，世界染成了白色，与宫城从未度过的冬季，已经来了，只不过现在，他们换了种方式。
    “冷么？”
    “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倒是给我个正经点的答案啊……”
    刹那把红色围巾拿出来，替宫城围上，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后，又加了一句‘对不起’，也许是为昨天那么粗暴地扔掉刹那送她的围巾道歉吧。
    得到医院的允许，从医院出发，来到红绿灯口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平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他们花了二十分钟，时间的流逝并不快，所以刹那没什么感觉，只是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珍惜，他和宫城之间，也因一道看不见的冰墙，而有了微妙的距离。
    “不要试图推我。”
    从医院出来到现在，宫城不止一次这样子提醒刹那了。
    现在的她，坐在轮椅上，脸色十分痛苦，即使如此还是拒绝了刹那的帮助，靠着自己，手推轮椅前进。
    天气很冷，所以她穿戴好了手套，即使如此，刹那还是心疼，但尊重宫城的自尊心，他选择默默跟在身边。
    到了人多点的地方后，刹那才渐渐被异样的眼神所关注。
    “抱歉，不得不让你受到这种待遇。”
    “不要在意。”
    刹那的眼里只有宫城，所以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他的。
    他们产生的疑惑很简单，身旁有个坐在轮椅的人，自己却不去推她。想必刹那已经被别人在心目中谴责无数遍了。
    不过这点程度，也只是小菜一碟。
    过了红绿灯，来到车站前，可丽饼店正推出冬季最新产品，宫城只是静静地看着海报上的新品，并没有买的打算，也许她只是回味一下曾经来过的场所。
    可丽饼店门前，逃课的学生妹穿着小短裙配黑丝，上身的校服有过明显的改短，即使穿着暴露，也不觉得冷，反而衬托出性感的身材来刺激男性的感官，她们手牵手扬起笑容，似乎在商量着逃课的一天里该如何玩。宫城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眼里流露出羡慕。
    “你向往辣妹生活么？”
    “至少比现在的我要好，如果可以摆脱束缚的话，就算是当个坏孩子，我也不会拒绝。”
    “你要是辣妹的话，恐怕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
    “那只是因为羽岛君你充分享受着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宫城……”
    公交车开来了，车内走下一名面目清秀的帅哥，两位辣妹着迷地看着他，幸福到尖叫起来，没等小哥反应便围过去调侃一番，脸上满是少女粉的青涩，洋溢着青春甜蜜的气息。小哥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羞涩地笑了笑。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最后变成了辣妹们挽住小哥左右手的情景，渐渐走远。
    “搭讪么？真好啊……”
    “路边不会有熊的。”
    “即使是正常人，也不会向一个坐在轮椅的病人搭讪吧？”
    她的话，正确到刹那无法反驳，这样的话题就此结束。宫城推着轮椅继续往其他地方前进，刹那也只能默默跟着。
    堆雪的小路，喵星人餐厅，新开的咖啡厅。
    宫城正在一步一步回忆曾经驻停过的地方。然而，她没有进去，只是远远地望着只属于正常人的场所。
    “我是不是再也没法抚摸小猫咪了？”
    “谁也没有规定坐在轮椅的美少女不可以进入。”
    “就算你这么赞美我也没有用哦。”
    “我说的是实话……”
    宫城没有继续听刹那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远处走来的一对小情侣。
    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女子依偎在男子肩上，两人相视而笑，长长的围巾围在两人的脖子上，将彼此的距离拉至最近。
    他们有说有笑，走进了喵星人餐厅，在暖和的光线包裹下，幸福的身影从眼底溜走，宫城这才反应过来，眼皮轻轻一颤，嘴角也跟着抖动起来。
    “哈……”
    她叹了口气，失望地转身离开。
    因为没有适应坐在轮椅上的生活，手推轮椅很快便到了极限，宫城尽最后的力气来到学校的坡道前，凝望着那条长长的坡道，稍微休息了一会。
    刹那走到附近的店铺，买了两瓶热柠檬红茶，陪着宫城一起休息。
    因为是上学时间，现在的学生们还在课上，整条坡道一片寂静，两侧的树，也因季节的变迁而光秃秃的，宫城一边喝着红茶，一边环视周围的景色。
    她似乎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充满疑问，在她还未出事以前，雪才初下，这个世界还不只是纯白的颜色。
    “羽岛君，今天是几号？”
    “十二月十九号。”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么？那，圣诞晚会的事情……”
    “放心吧，已经安排妥当了。不过，奇葩社没有可以出演的节目。”
    “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况且相泽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我知道了……”
    以宫城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勉强参加圣诞晚会有点困难，看样子，这一次羽岛刹那也只能待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别人欢笑的样子了。
    “真遗憾，我还期待了一下奇葩社上台演戏。”
    ——明年的话还有机会。
    刹那本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这样子的话，对宫城而言也是一种伤害。
    “可惜，不可能会有了。”
    刹那无法对宫城的消极发言做出任何反驳。
    喝过柠檬红茶后，身体也暖和了不少，宫城表示还想继续往坡道走，刹那不太同意，毕竟要上坡的话，对她现在这副样子太勉强了，而且还得靠手推。
    两人争执了一会，宫城总算勉强妥协，允许刹那推着她上去。
    直到这时，才有了第一次接触宫城的轮椅的机会，冰冷又粗糙的触感，刹那感受到自己手里所承受的负担。
    他们的约会，并不完美。
    因为无法并肩而行，因为手里的担子无比沉重……
    因为不是樱花树的季节，因为是寂寞的雪天……
    宫城的心情，仍旧没有好转，至始至终，她都是摆着一张忧郁的表情。
    而刹那，此刻的心情也跌入谷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只能注意着宫城那唯一一盏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一不小心便会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