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5 我想吃苹果

    “嫣然，怎么了？”夏梅心疼的问道。
    夏嫣然感觉心好堵好堵，那种失而不得的感觉，原来一直都藏在内心深处。
    以前是一直藏着，但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了。
    夏嫣然的爸爸，在她6岁的时候，就抛弃了她的妈妈和她。然后，和另外一个女人，组成了另外的一个家庭。
    她的妈妈净身出户，独自一个人，带着她住在这筒子楼的顶楼。
    十八年前，这筒子楼就很古老。十八年后，这筒子楼依然还在。
    小时候家里穷，她穿的都是别人家小孩不要的衣服，吃的永远是菜市场最后剩下的烂菜。一到夏天，用不起风扇，热的满头大汗。到了冬天，也用不起暖气，冷得身体发僵。
    上学的时候，每次教补课费，她都是最后一个交，她觉得很丢脸。
    家长会，她从来不敢通知妈妈，怕妈妈出现以后，同学们嘲笑她。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发誓，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要嫁一个有钱人。
    她从小努力读书，别的小孩子都在玩耍的时候，她在看书。别人在睡觉的时候，她在熬夜看书。
    所有一切的付出，她只是为了拿到奖学金，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困难！
    她顺利的考上了宁海最好的高中，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叫做何金银的同学。
    她们是同班同学，他也和她一样的穷，不，准确的来说，他比自己更穷。
    自己，只是单亲家庭，自己还有妈妈，但是他没有，他是一个孤儿。
    可是，他明明只是一个孤儿，他明明那么贫穷，可她却总能从他的身上，看到那永不放弃的精神，哪怕身处黑暗，他却依然想要做那太阳，发热、发光，照亮自己的同时，也企图照亮着周围的人。
    那个时候，她和他在一起，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她也曾想过，永远这样一直下去。
    他花费在学习上的时间比自己少，可是他的学习却比自己要好。
    他擅长唱歌，曾经在那学校的湖泊旁，柳树下，他曾拿着一把别人抛弃的烂吉他，给她唱着‘李香兰’。
    他还擅长雕刻，曾经在她生日的那一天，他曾用一块松木，雕刻出了一个她，送给了自己。
    他还擅长画画，有一次，他们去宁海的海边，她坐在那海边的一块石头上，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的脸庞之上，他把她在夕阳之下的背影，永恒的镌刻下来。
    那个时候，真的很美好。
    也是她，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可是，好景不长。
    她的妈妈生病了，需要钱，需要几万块钱做手术。
    她们没有钱。
    她又再一次，明白了钱的重要性。
    那个时候，有一个富家子弟在追求她。
    那个富家子弟，和别人打赌，说要1个礼拜之内追到她，让她做他一个礼拜的女朋友。然后，那几万块钱，他给她出。
    夏嫣然同意了！
    于是，夏嫣然做了那个富二代一个礼拜的女友。
    当然，那一个礼拜，他们并没有做什么。
    最过分的一次，是在圣诞节的前一天，富二代开着车，邀请她去酒吧玩。
    她刚上副驾驶，那个富二代便想要强吻她，她连忙反抗。
    她将那富二代推开，然后，下了车。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的情形，那一天，天上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大雨，她打开车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奔跑离去。
    她认出了他的背影，正是何金银，刚才的一幕，被他看到了。
    在她的面前，有一个苹果，平安夜的苹果。
    不过，那个苹果，掉落在地上，已经摔碎了，上面，被雨水、污泥染黑。
    她很想追上去，去和他解释，可转而，她又苦涩的笑了。
    解释什么呢？他又能如何帮自己？他帮不了自己，他根本帮不了！
    就这样吧，他以为自己真的是太阳吗？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发光、发热，照亮自己，照亮周围的人吗？
    才不是，他只是一个孤儿，只是一个穷人。他有什么能力，能照亮自己？
    他连自己的温饱，都难以解决。
    他只是，一个傻瓜而已！一个，连自己都顾不了的傻瓜！
    她淋着大雨，默默的将那个苹果捡起。
    那个富二代生气了，开着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车子溅起了水，将她那一身校服溅湿、溅脏。
    从那以后，何金银便没有来找过她了。
    而她，也没有去主动找何金银。
    再往后，高中毕业，听说他在高考的时候，因为救一个小女孩出了车祸，第二天的高考没有去参加，因为落榜，去了一家技校。
    到了大学，她还默默的关注着他，听说，他技校毕业以后，返回宁海，做了江家的上门女婿。
    而她，则更坚定了要成为一个有钱人，要嫁给一个有钱人的念头。
    她毕业以后，返回宁海，又遇到了他。
    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每一次，有优秀的男人追求她，她都想要带到他面前，然后，借此去羞辱他。
    那样，会给她带来一些快感！
    夏嫣然现在回想起一切，再想起今天江雪生日宴的一切，她的心好堵好堵。
    宁海的那漫天的烟火，本来是要为她绽放的，可那些，却成了别人的。
    那一朵绚丽的七色牡丹花，本应该是为她而绽放的，可它，依然成为了别人的。
    还有，还有那所有人羡慕的眼光，本来也是属于她的，但如今，也成了别人的。
    “嫣然，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干嘛哭啊？不哭，不哭，妈妈在，妈妈等下，给你做红烧肉！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红烧肉了，你还记得吗？有一次，那红烧肉掉在了地上，你都舍不得扔掉……”夏梅诉说着。
    夏嫣然突然想到了那一个平安夜，想到了那一晚的苹果。
    “妈妈，我不想吃红烧肉，我想吃苹果……”夏嫣然哽咽道。
    “好，好，好，妈妈马上给你去买。”夏梅说着，便走出了房间，真的前去买苹果了。
    顿时间，这狭窄的房间里，就只有夏嫣然一个人了。
    她沉默着走向了卧室，那个卧室，有一辆十多年前的课桌。
    那课桌里，有一个抽屉，抽屉上了锁。
    那个抽屉里，放着的是夏嫣然小时候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是她无比珍视的，所以，她才放在抽屉里锁住了。
    她好久好久没有打开那抽屉了，就好像，她好久好久没有去回想过往。
    此时，她找出了钥匙，接着，拿着那钥匙，朝那抽屉走去。
    走到了那抽屉面前，旋即，打开了那抽屉。
    拉开抽屉，里面全是以前物品，都已经沾满了灰尘。
    这里面，还有一个，已经干掉，甚至，发霉的苹果。
    她静静的看着那个发霉的苹果，苦涩一笑。
    有些东西，烂掉了，就该扔掉，不是吗？
    否则，放在那里，只会更加的腐烂，污染周围的环境。
    除了这个发霉的苹果之外，这个抽屉里面，还有其他很多东西。
    比如，一个木雕，一个，他当年送给自己的木雕。
    此时，她拿起那个木雕，看了起来。
    那个木雕，是一个17、8岁的少女，她羞红着脸，穿着一身朴实，但却干净整洁的校服。
    那个时候，她笑靥如花！
    看着那笑靥如花的木雕，她突然泪流满面。
    “砰砰砰~~~~”此时，妈妈江梅，已然买了苹果回来。
    推开门，江梅说道：“嫣然，妈妈已经买了苹果回来。还买了两斤猪肉，我再去做红烧肉给你！”
    说着，江梅放下了苹果，提着猪肉，去厨房做饭了。
    卧室里，只有夏嫣然一个人。
    她刚才，背对着妈妈江梅，江梅也没看到，她脸庞之上铺满的泪水。
    扭头，她拿起了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又哭了！
    她躺在那床上，蜷缩着，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小时候，每一次她难过的时候，每一次，她感觉到无力的时候，她就这样，蜷缩在那角落。
    把灯关掉，蜷缩在那角落里，任凭那黑暗，将自己包裹。
    这一次，她也和小时候一样，蜷缩在那角落里。
    她的手里，还拿着那个苹果，无声的啃噬着。
    仿佛，要把当年，那个掉落在地上碎掉的苹果，吃的一干二净。
    可是，多年后的苹果，又怎么可能和多年前的一样呢。
    ……
    另外一边，滨江1号别墅。
    此刻的别墅阳台之上，坐在两个人，这两个人，自然就是何金银、江雪。
    他们的面前，放着一瓶82年的拉菲，除此之外，旁边还播放着古典音乐。
    二人喝着拉菲。
    夜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降临，何金银站了起来，伸出手，邀请道：“雪姐，来跳一曲舞吗？”
    “好啊。”江雪也站了起来，旋即，两个人手搭在各自的肩膀和腰上，开始跳起了舞。
    音乐一直响彻着，夜幕，开始慢慢降临，有月色，从那云层里悄然浮现，洒落在这人间。
    月凉如水，冷落了谁在黑暗里的孤独？
    一曲悲欢，迷离了谁在月光下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