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白瑟瑟看着梁戍，也对着她回以微笑。
    梁戍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看向白瑟瑟，白瑟瑟聪明、有天赋，可是心性不好，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关注。
    有人上前来把他们的答案收起来，交给各个评委。和预选赛一样，鉴酒环节同样是现场给出成绩。
    等所有答案被收上去之后，参赛者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讨论答案。
    刘存放看了看梁戍，又看了看白瑟瑟，梁戍冷着一张脸，眼睛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想了想，走到白瑟瑟身边，问道：“你答出了多少种酒？”
    和梁戍的想法一样，刘存放也觉得白瑟瑟这个环节表现不会太好，不过进入最后的评酒环节应该问题不大。
    白瑟瑟笑了笑：“我十八种酒都写出来了，至于对不对，那就不知道了。”
    “你全部品出来了？”刘存放眼睛里露出震惊，他以为白瑟瑟能品出十二三种就已经了不得了，因为震惊，他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
    周围本来在讨论的参赛者，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真的假的，十八种酒全部尝出来了？”
    “别不是吹牛吧，一会成绩出来，要是不能拿满分，那可就丢脸丢大了。”
    “呵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在这种场合说大话，真是没脑子。”
    “也许白小姐真分辨出了所有的酒呢？毕竟她文试得了第一名，且答对的题目远远超过我们。”有人小声为白瑟瑟辩护着。
    “文试和鉴酒能一样么？文试只要复习到、多看书，本身并没有什么难度。可鉴酒不仅要求品尝过各种，还要求记住每一种酒的味道和独特性，这本身就已经很难了。
    更何况今天大会主办方拿出的十八种酒，其中有几种的味道十分奇特，我们很多人见都没见过，你相信白瑟瑟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尝出来？”
    “也是，我刚从唐建梁那边过来，他可是上一届的第一名，他也只尝出了其中的十七种，白瑟瑟说自己尝出了全部的酒，难道她比唐建梁还厉害？”
    “啧，看着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没想到竟然喜欢吹牛皮。”
    听着众人的议论，刘存放脸色有些难看，他看向白瑟瑟，眼里带着歉意：“对不起，刚才若不是我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也不会让你遭受这样的非议。”
    白瑟瑟说自己答出了十八种酒，可后面还加了句不知道对不对，这些人没有听到白瑟瑟的话，只听到他的惊讶，就这样毫不顾忌地讨论，刘存放走到人群中间解释道：“你们误会白小姐了，她说自己答了十八种酒，但她也不确定自己答得对不对，只是我听到了之后觉得惊讶，才嚷了出来，白小姐并不是你们嘴里的说大话之人。”
    “啧，这是怕自己吹的牛皮被当众戳破，才故意过来说这种话的吧。”有人并不理会刘存放的解释。
    唐建梁也走了过来：“我倒不觉得白小姐是在说大话，我也答了十八种酒，但我只能保证其中十七种是对的，最后一个是我蒙的，这有什么问题么？难道你们所有人品不出来，就把答案空在那里？”
    “唐先生说得没错，我也答了十八种，不过我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答案全对。”梁戍不知什么时候把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虽然她不喜欢白瑟瑟的心性，可这些人这么欺负一个姑娘，她同样看不过眼。
    唐建梁和梁戍同时为白瑟瑟说话，让刚才讨论白瑟瑟的一部分人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而另一部分虽然眼里还有着不服，可这样的氛围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谢你为我说话。”白瑟瑟对梁戍说道。
    “不必谢我，我也不是帮你，换成其他人，我也一样会这么做。”梁戍再次把目光移向窗外，不再搭理白瑟瑟。
    白瑟瑟看着梁戍笑了，眼前的梁戍和她印象中的梁戍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经历了这件事情，众人又重新恢复了小声讨论的情形。
    刘存放再次回到白瑟瑟身边：“刚才真是对不住。”
    “没什么，你也没做错什么。”白瑟瑟说道，刘存放也不是故意，而且出面为她做了解释，这已经够了。
    “对了，我能问问，你第三号、六号、十五号酒的答案是什么吗？”刘存放刚才走过来，就是想和白瑟瑟对对答案，却没想到会引起一小波风波。这一会儿，他又重新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
    “我的三号酒写的是羊羔酒，六号是屠苏酒，十五号是翡翠酒。”白瑟瑟说道。
    “能跟我详细说说么？”刘存放问话的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加入了进来，“翡翠酒是什么酒，我怎么没听过？”
    两人回头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之前欣赏窗外风景的梁戍，她此刻正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白瑟瑟，等着她的答案。
    白瑟瑟笑了笑，解释道：“翡翠酒是我国布朗族人用糯米酿造的酒，它的独特之处在于过滤酒汁的工具，是一种叫做‘悬钩子’的叶子，用这种植物的叶子过滤后的酒，颜色晶莹透彻，如同翡翠一般，十分漂亮，也因此得名翡翠酒。”
    梁戍回想这十五号酒的特色，和白瑟瑟说得都对得上，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你确实很有本事。”
    刘存放听到白瑟瑟和梁戍的对话，神情比刚才还惊讶：“梁小姐，你只问十五号，是不是白小姐三号酒和六号酒的答案都是对的？”
    梁戍看了刘存放一眼：“她的答案没错。”
    梁戍本以为自己在这个环节具有极大的优势，可她万万没想到，白瑟瑟居然对这种都没听说过的民族的酒都了若指掌。
    “白小姐真是厉害，这个什么布朗族我听都没听过，更不用说他们酿造的酒了，白小姐是怎么知道这种酒的。”唐建梁站在一旁听了一会，这会儿也加入了讨论的范围。
    “其实也是巧了。”白瑟瑟笑了笑，“在我准备比赛的时候，我托了我三哥以及刘宇宁帮我寻找各地的酒，我三哥出国留学时恰巧认识一个布朗族的同学，听他提过翡翠酒，便跟他讨了一瓶酒，没想到比赛的时候就碰到了。”
    几个人听到白瑟瑟的答案，都有些目瞪口呆，这确实是运气好了。白瑟瑟的三哥偏偏就认识一个布朗族的人，而比赛中又偏偏用了布朗族的翡翠酒，合该白瑟瑟能答对这道题。
    “白小姐，你这运气，真是让人不服都不行。”刘存放说道。
    “归根到底还是她实力强，否则单凭运气撞到一个翡翠酒，其他酒鉴别不出来，也没用。”梁戍说道。
    “确实，梁小姐，你们安城的姑娘家都这么厉害的么？上一届，我凭着经验才赢了你，这一届，又冒出了一个白小姐，实在是让我汗颜啊。”唐建梁感慨道。
    梁戍没有说话，对于白瑟瑟的实力，她不得不服。
    评委们并没有让参赛者等待太长时间，成绩很快被计算出来并公之于众。
    十个人的名字，按照名次排序，白瑟瑟的名字赫然在最上头，梁戍和唐建梁并列第二。
    “这，白小姐没有说大话，她真地全部都对了？”
    “白小姐也太厉害了，这里面有几种酒，我连听都没听过，她居然全部答对了？”
    “这一届不会是白小姐拿第一吧，在文试和鉴酒环节，她的表现都打败了上一届排名第一第二的唐建梁和梁戍啊。”
    “我觉得有可能，只是不知道一会儿评酒环节，她会拿出什么酒来。”
    刚才还嘲笑她吹牛皮的人，这会儿都傻了。
    刚才反驳刘存放解释的人，此刻的面色如同打翻了颜色盘，青红交织。方才嘲笑白瑟瑟的人中，他的声音最大，可成绩公布之后，他连评酒环节都没进入，嘲笑白瑟瑟的话，仿佛全是在说他自己。
    听着周围人对白瑟瑟的赞美，他总觉得那一句句都是对自己的嘲讽，只可惜此刻现场没有一个洞，能够让他钻进去。
    “恭喜你们啊。”刘存放在晋级的十人中排倒数第二，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经历了这两场比试，他知道自己和这些真正的酿酒高手比，还存在差距，能取得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因此，这一会面对白瑟瑟和梁戍取得的好成绩，他真诚地献上了自己的祝福。
    梁戍看着白瑟瑟，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被白瑟瑟诬陷的梁锦盛还在大牢里受苦受难，而诬陷人的白瑟瑟却在这里享受着众人的追捧，梁戍怎么想，心里都十分不舒服。
    这两个环节不能赢过白瑟瑟，接下来的酿酒环节想赢白瑟瑟，就更难了。
    本来她还是有信心的，她这次带来的酒，是父亲急着推出去新酒的改良版，当初那酒并未调试好，就被父亲急急推了出去。后来她一直在改善酒的口感，在来参加比赛的前一个月才最终完成。经过调试的口感已经和白瑟瑟的安城大曲差不多，甚至比安城大曲的口感更好。
    她本来以为白瑟瑟的水平虽然比自己高，但也不会高出很多。可是看到白瑟瑟在她觉得最不可能表现好的环节取得满分的成绩，现在她不敢确定了。白瑟瑟的身上似乎有着无穷的潜力，你根本猜测不到她的实力到底在哪一阶段。
    她不知道白瑟瑟有没有再针对安城大曲进行改善，又或者酿造出了什么新酒。
    梁戍的心理充满了苦涩，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白瑟瑟这样的人春风得意么？眼前的情景她不想再看下去，提前离开了赛场。
    回到自己房间的梁戍，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梁戍心里一紧，难道是有什么人想要偷走她的酒。
    “干什么的？站住！”梁戍厉声喝止。
    那人站住了脚步，转向梁戍：“小姐，是我。”
    “莲花？你在这里做什么？”这莲花是父亲新买来的女佣，据说身世十分可怜，还被毁了容，父亲就把她领来家，这次比赛也跟着一起来了。
    “小姐，我没干什么，正要进屋帮你收拾屋子。”莲花的手往后藏了藏，暗道倒霉，这个时候梁戍不是应该在赛场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撒谎，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你偷我的酒？”
    “没有没有，小姐，我怎么会偷你的酒，其实是我去外面买了酒，怕被你知道，才偷偷藏起来的，不信你看，我真没拿你的酒。”莲花把藏在手里的小巧精致的酒壶拿了出来。
    梁戍看了看，果然不是自己的酒，不过那粉彩的酒壶却有些眼熟：“哦，买的什么酒，你不懂酒，别再被别人骗了，我帮你看看。”
    莲花想了想，觉得就算梁戍发现是什么酒问题也不大，虽然梁平冬叮嘱不要告诉梁戍，但莲花觉得自己也是在帮梁家，梁戍不至于傻到把自己交出去，便把手中的酒壶递了出去。
    梁戍打开酒壶闻了闻，脸色微变：“你刚才从哪里过来的？”
    “小姐，你不是闻出来了么？”莲花并不害怕，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里，此刻突然抬起，竟自有一股风流在里面，梁戍这才发现，这位被毁了容的莲花，竟然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我是闻出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酒竟然是白瑟瑟的安城大曲。
    “为什么？”莲花伸出手捂着嘴轻笑了两声，“梁小姐，你怎么这么天真呢？你父亲让我这个进梁家没几天的佣人，跟着你参加比赛，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梁戍垂下了眼睛，她确实奇怪，可父亲给出的答案，是莲花绝对可靠，她本身对酒也有些了解，能够给梁戍帮忙，而她平时用惯的丫鬟偏偏这个时候病了，她听了父亲的话便答应了。
    可现在听莲花话里的意思，父亲让莲花跟着她过来，似乎另有目的。
    “你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你偷拿白瑟瑟的酒，总不能是我父亲让你做的吧？”父亲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和父亲从小对她的教导不符。
    梁戍盯着莲花，她若是敢撒谎污蔑父亲，她绝不饶她。
    莲花的眼睛何等尖利，早看出了梁戍眼里的不相信，她低着头笑了两声，又抬头冲着梁戍抛了个媚眼儿：“梁小姐，你又何必问这么清楚，我做这样的事情，对你们梁家酒坊也有利啊。”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梁戍不屑做，你跟我去找白瑟瑟，把这酒还回去？”梁戍抓住了莲花的手，就要拉着她去见白瑟瑟。
    “梁小姐，你有什么毛病？”莲花脸色变了，甩开梁戍的手，她指了指梁戍的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抓我去见白瑟瑟，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敢抓我去，我就反咬是你指使我的，我看你要怎么跟白瑟瑟解释。”
    “你——”听到莲花这么说，梁戍气得脸都红了。
    “我什么我？”莲花摸了摸自己颊边的头发，笑了笑，“梁小姐，这事可不是我自己一人的主意，我不过是顺着梁老爷的意思罢了。
    梁老爷要确保你能赢过白瑟瑟，便私下里找了我，依我说呀，你不要怪你父亲，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能力不足。你要是实力足够强盛，你父亲又何至于使出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不许你侮辱我父亲，我父亲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听到莲花说这一切是顺着父亲的意思，梁戍的脸色变得冰冷了起来，“如果让我再听到类似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父亲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名气，不是你随便一句就可以污蔑的。”
    “是呀，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到底是怎么积攒下来的，还真是有待商榷呢！”莲花轻哼了一声，“既然你说不是就不是，梁老爷对我有恩，我做的事情要被人发现了，我自己承担，但不能是你梁大小姐把我交出去，否则我莲若也不是吃素的。”
    “莲若？”听到这个名字，梁戍心里一惊，在安城，哪怕不涉足风月也听过莲若的大名，“你怎么可能会是莲若，你不是在百姝坊么？”
    听到梁戍这么问，莲若脸色冷了下来：“哼，我会这样都是白瑟瑟所赐，所以我偷这酒也是为了报复白瑟瑟。梁小姐，我做的这一切，你就当做没看见，白瑟瑟没有酒参加评选，你也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不是。这酒我尝了，可是好酒呢。”
    梁戍沉默了，莲若看到梁戍这个模样，冷笑了一声，这位传说中清高的大小姐，也和她爹一样，是个伪君子罢了。
    不过不管怎样，梁平冬救了自己，又给了她报仇的机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与她无关。在百姝坊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莲若早就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好人，只不过有些人善于伪装罢了。
    撕掉那层伪装，有些人连普通人都不如，这样的人，莲若见的多了。
    白瑟瑟回到屋子里，就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为了以防万一，她的东西都做了特殊的标记，偷酒的人虽然很小心谨慎，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打开那个粉彩酒壶，轻轻闻了闻，果然酒已经被换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好在她早已把参加比赛的酒放到了空间里。白瑟瑟把拿粉彩酒壶放回原处，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莲若那边见白瑟瑟那里久久没有行动，知道她并没有发现，等比赛一结束，她就离开这里，到时候就算白瑟瑟知道酒被换了，也找不到她了。
    梁戍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待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也没有出来，她甚至连送来的晚餐也没动。
    她的心里正经历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煎熬，一个声音告诉她，白瑟瑟不是什么好人，莲若偷她的酒又不是自己偷的，她们狗咬狗，和自己没关系。更何况，白瑟瑟陷害了锦盛，害得锦盛不但坐了牢还成了太监，就算她的酒被偷了，也是活该。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梁戍，你发现了这样的事情，要当做看不见么？梁戍，你过得去自己心里那一关么？开了这个头，是不是以后见到再污糟的事情，你也要视而不见了？
    两种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交织，梁戍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不想听，也不想管。
    可最终，她还是过不了良心那一关，梁戍抬起头，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为什么白瑟瑟可以毫无底线地去做那些事情，而她连装作视而不见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