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白瑟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这孩子不只是你的，也是我的好不好？”
    姜沉枫笑嘻嘻地哄着她：“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太担心了，关心则乱嘛，我以后注意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白瑟瑟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是雷声大作，这一会儿又变得和风细雨起来。
    “你把平城的讲座推掉没关系吧？”白瑟瑟问道，本来这个月，姜沉枫在平城有几场讲座，可是因为她怀孕，他便把这些都推了，安心在家里照顾她。
    不得不说，姜沉枫这样小心她，虽然偶尔会觉得有些束缚，但大部分时间，白瑟瑟心里还是觉得很受用的，结婚三个多月，她能看出，他对她真是疼到了骨子里，事事想在她前头，生怕她受一点儿委屈。
    若是说早早答应姜沉枫结婚，她内心里还有一些忐忑，如今也随着他这样的宠她而消失无踪。
    “能有什么关系，不用担心，我给他们推荐了杜斯礼。”姜沉枫说道，推掉讲座确实不太好，不过他给他们推荐了杜斯礼，也足以弥补了。
    更何况他还答应了那几所大学，明年再补几场讲座，他们等于白赚了杜斯礼的讲座，高兴还来不及。
    然而怀孕之后也并非事事顺心，姜老爷在得知白瑟瑟怀孕之后，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流水似地送到荻花院，唯一的要求就是让白瑟瑟好好安胎，什么都不要想。
    可这于白瑟瑟来说，恰恰就是最大的束缚，她还要在十月份参加国际评酒大会，怎么可能待在家里什么都不要做。
    更何况她的身体极好，每次做检查时医生都说她的身体很健康，可以适宜运动运动。
    本来姜老爷的话听听也就过去了，毕竟他管不到姜沉枫的院子，可是在他看到白瑟瑟怀孕之后还往酒厂跑之后，他竟然让姜夫人找来白瑟瑟，说了一堆什么女人嫁人之后，要以家庭为重，不应该总是往外跑。
    言下之意就是让白瑟瑟把酒厂交给白家人去管理，而她只管安心做姜家的少奶奶，生下孩子之后，姜家不会亏待她等等。
    白瑟瑟怀孕之后，脾气本就不好，如今又被姜老爷说这样的话，回到自己屋里，心情便有些抑郁。
    姜沉枫刚从外面回来，姜小杜就把夫人把白瑟瑟叫去说话，白瑟瑟回来后心情不好的事情告诉了他。
    姜沉枫的脸色有些不好：“知道夫人和少奶奶说了什么吗？”
    姜小杜摇了摇头：“不清楚，夫人和少奶奶说话的时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姜沉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换了身衣服，洗了脸和手才进了屋：“瑟瑟，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你昨晚不是想吃老程家的桂花糕，我特地去买了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不吃。”白瑟瑟背过身子不看他，声音也也有些闷闷的。
    姜沉枫走到她身边，把她转了过来：“和她说了什么，跟我说说，别自己生闷气，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我吗？你知道，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白瑟瑟噘着嘴：“都是你的错，现在你父母不让我开酒厂，也不许我去酒坊，让我乖乖待在你们姜家给你生孩子。
    酒厂是我辛辛苦苦建立，你父母一句话，就把我曾经所有的努力都抹去了，凭什么？
    现在不让我去酒厂，还有两个月国际评酒大会，是不是也不让我参加？”
    白瑟瑟越说越委屈。
    姜沉枫摸了摸她的脸，在她噘起的唇上亲了一下：“我当是什么事，你理会她做什么，你看我们的事，我什么时候让她管了，只要我支持你不就行了。
    只要你身体允许，你想去酒厂也好，想去参加评酒大会也好，我哪一样没有支持你，嗯？”
    “我知道，我就是听你母亲的话，有些不舒服。”白瑟瑟也知道这事跟姜沉枫没关系，可是她就是不高兴。
    “乖了，把东西吃了，母亲那里我会去说的，我保证以后她不会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姜沉枫轻声哄道。
    “嗯。”白瑟瑟轻轻点了头，有些不好意思，“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有些烦？”
    “怎么会？你能把什么都告诉我，是信任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姜沉枫想了想，又说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因为不是什么好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看你因为她这么烦恼，我觉得还是告诉你吧。”
    姜沉枫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挑一些能说的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一般的父母子女不一样。他们从小对我很不好，有几次我都差点死掉，对于他们的话，觉得有道理你就听听，没道理的也不必搭理。
    我们对他们，只要尽到责任就够了，其他不必理会太多。”
    听了姜沉枫小时候的事情，白瑟瑟心疼得心都揪了起来，她猜测过他和姜老爷姜夫人的关系不太好，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比她想象得更让人难以接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那些。”
    姜沉枫帮她把头发捋了捋：“傻瓜，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些事早就过去了，他们也无法再对我造成任何伤害，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让你因为他们生气，没必要。”
    姜沉枫说得越是云淡风轻，白瑟瑟越是心疼。她虽然早早地失去父母，可是父母在的时候，她的生活是充满了爱和温柔的。
    可姜沉枫不一样，他从小到大就没经历过什么家庭的温馨，她很难想象，小时候的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也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她只是做些平常家人之间的互动，都会让他感慨万千，因为那些在她眼里平常的东西，在他那里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她拉着姜沉枫的手，看着他说道：“沉枫，以后有我和宝宝在，我们就是你的家。”
    忘掉从前的那些不开心、不美好的事情，她会给他一个温馨的家。
    “嗯。”姜沉枫的眼睛有些酸涩，他将她拥在怀里，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眼泪。
    白瑟瑟伸出手，轻轻环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那颗跳动得有些快的心，心里既感慨又充满了无限温柔。
    姜沉枫陪着白瑟瑟吃完晚饭后，便要去姜夫人的院中，白瑟瑟拉住他：“不要吵架，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不理他们。”
    在知道姜沉枫的遭遇后，她对姜老爷和姜夫人也没了好感，自然也不会再在意他们的言行。可姜沉枫名声在外，她不想因为自己，而令他的名声受损。
    “放心吧，他们比我更怕这些事传出去。”做错事的又不是他，该心虚的应该是那两个，姜沉枫摸了摸白瑟瑟的头发转身离去。
    姜夫人的院中，晓芬正奉承着她：“少奶奶再得少爷喜欢又如何，她毕竟不是少爷，在这家里还是要乖乖听夫人的话。”
    姜夫人眼底也露出笑意，在这家里，她许久没有这么扬眉吐气了，只要能拿捏住白瑟瑟，就凭她那儿子对白瑟瑟的在意程度，还怕管不了他。
    “母亲好大的威风，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又可以插手我院子里的事了。”姜沉枫在外面已经站了一会，听到这话便推门走了进来。
    姜夫人的脸色变了：“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呢，小吴，小吴？”
    然而外面静悄悄的，并没有回应她。
    姜沉枫笑了：“母亲，连一个看门的都比你看得清楚形势，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我没有能力，所以你能纵容佣人虐待我。
    我自然不会如你一般，做出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可是形势比人强，如今这个家里，连佣人都知道该听谁的，母亲，你还是这般天真。”
    “呵，这是为你那好媳妇儿讨公道来了？”姜夫人冷哼了一声，“做婆婆的管教儿媳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我也没说什么，不过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她不是过去那个酒家女，她是我们姜家的少奶奶，不需要抛头露面。更何况她如今有孕在身，我这么做，不也是为她好么？”
    “她唯一的身份就是我的妻子，只要我不反对的，她什么都可以做。而她做任何事情，只要不是伤害她自己的，我都支持。”姜沉枫没有同姜夫人辩解什么婆媳的事情，而是直接告诉她，他的决定。
    “母亲，你三番五次故意给我找麻烦，我过去不计较。可你不该去惹她，你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比我的命还重要，你去祖屋住两个月吧，想清楚了再回来。”
    “你疯了，我是你母亲，你亲妈，你能得到今天的一切，包括娶到白瑟瑟，是因为我生下了了你，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姜夫人没想到姜沉枫真要让她回祖屋，那个地方她怎么能去？
    姜沉枫看了姜夫人一眼，轻轻笑了：“母亲，你觉得，你要不是我亲妈，凭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你还能好好待在这里？”
    姜沉枫说完转身离开，他还得去找他父亲，这事虽然是他母亲做的，但是他明白，他父亲才是背后的指使者。
    姜夫人看着姜沉枫的背影，心情复杂。
    其实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儿子是什么感情了。恨么？这些年过去，恨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东西了，可她不能放下这个东西，放下了就意味着承认自己做错了，她将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
    她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没有错，一切都是他的错，只有这样，她才能理直气壮地当着她的姜夫人，享受着这府里的一切。
    只是人老了，也越发向往起儿女孝顺、儿孙绕膝的日子，这个小院过去她觉得富丽堂皇，现在却觉得冷冰冰的，她也想小院里有点人气，可是他不可能给她。
    姜夫人的眼神慢慢暗淡下来。
    姜老爷正在姨太太屋里享受着女人的奉承和讨好，得知姜沉枫来了，脸顿时耷拉下来：“不见，让他回去。”
    “父亲，你若是不出来，我就带着瑟瑟直接回白家了。”姜沉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姜老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背着手走出来，看向自己这个讨债儿子：“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告诉父亲一句，如果父亲再插手我和瑟瑟的事情，我就带着她去白家住。”姜沉枫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姜老爷看着他的背影跺脚咒骂。
    可是姜沉枫确实懂得拿捏他的弱点，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不管就不管，那白瑟瑟刚嫁进来就有了身孕，定然是个好生的，以后还怕姜家子嗣不丰？
    姜老爷拿儿子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了。如今他在这个家，可没有什么说话的地位了。
    这个儿子让他骄傲，也让他恨得牙根直痒，只可惜，后来他怎么努力，纳了多少女人回来，却总是不能再生出一个孩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肆意妄为了。
    白三叔知道白瑟瑟怀孕之后，已经发话让白世杰和刘宇宁把酒坊看顾好，而酒厂则是大部分交给了李德旺，白瑟瑟每天的工作，也就是听听报告，看看账本，白三叔可不敢让她再去接触酒。
    好在要准备国际评酒大会的酒是早就酿好的，如今需要的不过是时间的沉淀。
    国际评酒大会和国内的不同，没有国内那么多花样，就是把酒送进去评审，经过层层评选，最终选出最好的十种酒，并评选出前三名。
    白瑟瑟酿制的酒很容易地通过了初选、复选，进入了最终的环节，和她一起进入最终环节的还有梁戍酿制的新酒。
    再见梁戍，她变了许多，人也清瘦了，若说从前她只是高傲，如今的她看起来还多了几分清冷，有些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
    看到白瑟瑟，她的目光有些晦涩，最终她还是走了过来：“我父亲对你做的事，对不起。”
    白瑟瑟摇了摇头：“这事跟你没关系。”
    这件事受到伤害最大的其实是梁戍，她从前最尊敬最崇拜的人就是梁平冬，如今得知梁平冬做出了这种事，只怕她心里很难接受。
    梁戍也不知道该跟白瑟瑟说些什么，道完歉后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姜沉枫事先就跟白瑟瑟说了：“这次的国际评酒大会虽然在国内召开，但我们并不占优势。这次的评委会中就有一个人，对东方人存在偏见，也不相信我们能酿出好酒，我恐怕他并不会给与公正的结果。”
    而评委会中多数是外国人，国内的连五分之一都占不到，在评委会中的话语权极低。
    白瑟瑟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本来不过是个酿酒，不应该扯到这些东西，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总有人喜欢在完全无关的行业，加入各种各样的因素，她也只能尽量做好自己，用心把酒酿造好，就算拿不到好的名次，但是金子总会发光，只要酒好，总有人识货。
    今天进行最终的评选，白瑟瑟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她勉强得了个第三名，得奖的前两名是长得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白瑟瑟能拿到这个第三名，还是因为评委会中一个极爱酒的外国老爷子据理力争帮她拿到的。
    因为姜沉枫提前说了原因，对于这个结果，白瑟瑟虽然有些无奈，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倒是梁戍知道自己得了第五名，脸上露出了惊讶，她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白瑟瑟都没有说话，她也闭了嘴。
    这是一场十分不公正的评选，在场所有的参赛者都看得出来。
    可笑第一名的约瑟夫还嘲笑白瑟瑟和梁戍：“要不是这次评酒大会在你们的国家举行，你们连前十都进不了。”
    白瑟瑟没有说话，约瑟夫语气虽然让人很不舒服，可他说的也是事实，如果不是在自己的国家举行，她们真有可能连前十也进不了。
    不过这不是因为她们的酒不好，而是因为评委的不公正。
    但是，酒商们买酒下订单，可不是完全看名次下单，他们在亲自尝了酒之后，纷纷向白瑟瑟的无忧酒厂以及梁戍的梁家酒坊下了订单。
    约瑟夫看着白瑟瑟和梁戍那边围满想要下单的酒商们，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汁来，刚才获得第一名时的意气风发也不见了，嘲讽白瑟瑟和梁戍的那股劲儿更是不见踪影。
    白世杰和刘宇宁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瞧瞧他那样，真看不出来这次比赛的不公平？还有脸嘲笑我们，哼！”
    能影响比赛结果又如何，酿酒到底是个专业的东西，群众只愿意为好酒付账，就算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拿了第一，酒客们不买账也没用。
    国内的媒体也对这次不公正的评比进行了大肆地报道，让所有人都知道白瑟瑟酿造的酒才是实至名归的第一。
    人们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又为自己这边出了白瑟瑟这样一个酿酒的奇女子感到自豪。
    无忧酒厂的订单如雪片一样飞来，尽管增加了酿酒的机器，订单依旧排到了五年以后。
    无忧酒厂经此一战，不仅在国内打响了名声，在国际上也拥有了一席之地，白瑟瑟曾经的愿望也终于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