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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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几日就到了傅望月回京的日子。
    天色还早, 透过覆着白纱的窗子能瞧见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可顾攸宁却已经准备起来了,她早先时候就和表姐说好了, 今日会亲自去城门口接她。
    如今城里人多, 出行也拥挤, 她便想着早些出门也免得表姐等急了。
    身边男人还睡着。
    顾攸宁不想吵醒他,特意放轻动作,刚想蹑手蹑脚下床,可脚还没还沾到地就被人拦腰抱住了,一个温热的身体从后头缠上来, 靠在她肩上, 声音是没有睡醒后的沙哑, “这么早,去哪?”
    没想到还是把人吵醒了,顾攸宁有些无奈, 回过头,看着他柔声说,“昨晚不是和你说了吗?今天我要去城门口接表姐。”
    “唔。”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姬朝宗睁开一条眼缝看了眼窗外又重新闭上了,还是不肯放人走,不大高兴地嘟囔,“天都没亮,她傅望月是三岁小孩还是不认识路, 非要你去接。”说着又把人抱紧了些, 脸也在她肩上蹭了又蹭, “再陪我睡会。”
    他好不容易得来一个休息日, 没想到一大清早就得独守空闺, 之后还有一阵子不能和人单独相处。
    越想越不高兴, 索性就把还没回京的傅望月给埋怨上了。
    顾攸宁掂量着时辰,倒是还能抽出些时间,便打算还是先答应他,毕竟昨天好不容易才把男人哄好,让她这阵子可以回九里巷陪表姐,要是这会再拒绝他,恐怕男人又得生气了。
    “好吧,”
    她说,“但我最多只能再陪你两刻钟。”
    虽然不满意就这点时间,但总比没有好,姬朝宗也没说话,直接把人带到了被子里牢牢地抱住她,身体碰到她的手脚又皱了眉,“怎么这么冷?”
    顾攸宁从前跟个小火球似的,冬天也只穿两件单薄的衣裳,如今体质却是越来越差了,才从被窝出去一小会,身体就冰凉一片,不想让他担心,便窝在他的怀里小声道:“刚才没穿鞋袜,穿上就好了。”
    姬朝宗自然不信她的话,心里想着回头还是让谭大夫给她开些养身子的药,嘴上倒也没再说这事,仍抱着人给她取暖,嘱咐道:“待会去接人别下马车,让半夏和扶风在外头看着就行,如今京中人多,不太平。”
    小姑娘长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谁晓得会不会被有心之人看上,生出其他事端?虽说有扶风在,他倒不担心她会出事,可即使只是被人觊觎就够让他不爽的了。
    “好。”
    顾攸宁答应得十分爽快。
    姬朝宗又说,“晚上记得早些睡,让人看着些,别睡着睡着又把被子踢下去了。”
    “……我哪有踢被子的习惯。”她不是很高兴的反驳,可目光触及男人的眼睛,气势便又弱了几分,别过头,扁嘴道:“知道了,我会让半夏看着的。”
    余光瞥见男人薄唇微张,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顾攸宁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小声吐槽,“姬朝宗,你现在好啰嗦。”
    她就是回家住几天。
    他倒像是她要出远门,几个月不能见面似的,叮嘱起来没完没了。
    姬朝宗何曾被人这般嫌弃过?给人取暖的手忍不住用了些力道,把人牢牢压在自己怀里,仗着身高位置去啃她的耳垂,没好气地说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旁人便是求着让他说几句关心的话,他都懒得理会。
    也就她——
    还敢这样说他。
    顾攸宁疼得发出“嘶”的一声,低声求饶,“你轻些,别留下痕迹。”
    见她这会居然还在担心留下痕迹被人瞧见,姬朝宗便更加不高兴了,手上动作为非作歹,嘴里倒是留了些情,只是改咬为舔,反倒让顾攸宁更加受不了,喘着声求他。
    怕再这样折腾下去,真得收不了场,姬朝宗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安安分分抱着她又躺了一会,见外边日头升起,天也不似先前那般凉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人松开,“好了,去吧。”
    耽误了这么久,顾攸宁怕来不及,见人松开立马喊半夏准备洗漱水,穿衣的时候倒还记得同人说话,“那我这几日就不过来了,你也别在这待着了,回家去吧,老夫人和长公主肯定想你了。”
    姬朝宗本就因为这几日不能见到她不高兴,这会还要被人再提醒一遍就更加不高兴了,冷哼一声,“顾攸宁,你好啰嗦。”
    倒是把先前顾攸宁的那番话回击了过去。
    顾攸宁一哑,回头朝身后看,果然瞧见他抿着嘴不高兴的样子,早就习惯他这幅时不时的小孩脾气了,她忍着笑,又看了一眼外头,见半夏还没进来,便转过头,俯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也就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就匆匆起来了。
    然后特意离人远远的,红着小半张脸,别过头,轻咳一声说道:“我过些日子再来陪你。”
    正好半夏打帘进来,她也就没再和姬朝宗说什么,穿戴好衣裳便转身去洗脸漱口了。
    留下的姬朝宗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长眉微扬,唇角也高高翘着,指尖在她亲过的地方流连,原本的坏心情也好了许多,也没继续躺着,就靠在床上,等人一应准备好要出门的时候才道:“过来。”
    顾攸宁回头:“怎么了?”
    见他看着她不说话,只当他是还有话要嘱咐便让半夏先出去,然后朝人走去。
    刚到床边就被人拉到了怀里,两只有力的胳膊牢牢抱着她的腰,一个挟带着沉水香味的吻朝她袭来,等一通热吻结束,她的双眼已是雾气蒙蒙的模样,躺在男人怀里一点力气都没有,而男人却一脸餍足地抹着她唇边的水渍,见她瞪过去也一点不臊,笑道:“谁知道你说的过些日子是什么时候,你总得让我先收个利息。”
    说完又轻轻拍了拍她,“好了,去吧。”
    要是再不去,就小姑娘这幅模样看着他,他可真不肯放人离开了。
    顾攸宁如今对他是一点法子都没有,这会也只能有气无力瞪了他一眼,然后理了理衣裳就出门了。
    ……
    城门口。
    顾攸宁没等多久就看到了挂着傅家木牌的马车出现在视野之中,虽然姬朝宗让她坐在马车别下去,可她怎么能忍得住?见那马车越来越近,她还是立刻走下马车,还朝那行人跑了几步。
    有个侍从瞧见她便回头同身后的马车说了一声。
    很快,车帘被掀起,一个面容明艳又带着几分英气的紫衣女子出现在顾攸宁的视线中。
    “表姐!”
    顾攸宁瞧见她,声音立刻又提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脚下步子更是飞快朝人跑去。
    身后半夏、扶风都在追她,让她慢些跑。
    傅望月也怕她摔倒,不等马车停下就直接跳了下去,把人接住后才低声斥道:“跑这么快做什么?也不怕摔着?”说着又忍不住抓着她的手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遭,声音也不禁哑了许多,“……瘦了。”
    顾攸宁好脾气地任她抓着,双目弯弯,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
    当初傅家长辈还没出事的时候,傅望月姐弟也就没去襄阳,顾攸宁的母亲,当初的定国公夫人叶柔怕下人照顾不好他们,索性把两姐弟接到了顾家,和顾攸宁同吃同住。
    所以算起来,顾攸宁和傅望月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脾性相投,喜欢的也一样,打小关系就亲近。
    当初两人,一人使剑一人甩鞭子,容貌又都出色,便被外人誉为京城双姝,如今……顾攸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明艳女子,她仍是从前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眉宇之间的骄傲和英气都在,而她自己身上的那份朝气和骄傲却早就被这几年的生活摧残得所剩无几。
    这样也好。
    至少她们两人,有人过得还算如意。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这么久没见我,看傻了?”傅望月抬头便瞧见顾攸宁看着她,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笑容,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动作亲昵,仍如往日一般。
    然后她看着顾攸宁,突然伸手抱住了她,“阿宁”,喑哑的女声在顾攸宁的耳边响起,在秋风的吹拂下,好似饱含着无数的情绪,“我回来了。”
    顾攸宁被她这句话搞得眼眶一酸,轻轻嗯了一声,也抬手抱住了她。
    还在城外,人来人往的,自然不好寒暄叙旧。
    傅望月刚要拉着人上马车,余光瞥见扶风的身影,一顿,“这是?”她眼尖,平日又多与将士为伍,自然瞧出扶风身上那股子不同常人的锐气。
    即使身上没佩剑,可手上的茧子却做不了假。
    顾攸宁给她介绍,“她叫扶风,会些武功,如今就待在我身边保护我。”没有把人的来历说全,不过傅望月也没多问,她来得这一路已让人打听了京城近来发生的事。
    知道顾婉的所作所为,气得她差点就要自己单枪匹马先回来了,要不是部下都劝着,她岂会按捺到现在?如今知晓她身边有人护着,倒也安心了一些。
    “走吧,先回你那。”
    傅家虽然有人收拾,但傅望月没有打算回去,那里太大太空荡,倒不如和阿宁住在一起,她们这么多年没见,她有无数话想同她说,“你上次给我来信,说是小满去了京家,今日可回来?”
    听她提及弟弟,顾攸宁脸上的笑又浓郁了一些,“还得过两日才回来,上次走得时候听说你快回来了,缠着我闹了好久。”
    傅望月也弯了唇,“这么久没见,也不知我还认不认得出。”
    顾攸宁笑笑,一边随人往马车走,一边问,“及昇这次怎么没回来?”
    “你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傅望月笑嗤道:“最是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一听说要回京,估计走几步就得见个王爷侯爷什么的,他哪里肯来?我也怕了他那性子,索性便让他待在襄阳。”
    “他倒是想你,还记得让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回头……”余光瞥见不远处过来的人,声音突然一顿。
    “怎么了?”
    顾攸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瞧见了那个刚才还说她啰嗦的男人居然出现在不远处。
    比起两人的惊讶,姬朝宗却显得自在许多,他显然就是奔着她们来的,在她们或是惊讶或是蹙眉的注视下,好心情地朝傅望月颌首,“明乐郡主,好久不见。”
    当初傅家出事后,圣上便给傅家封了爵位。
    傅望月和他年岁相仿,从前倒是真的算得上是一道读过书,又因为萧成君的缘故,私下也有过几次往来。
    不过她一点都不喜欢姬朝宗,这会看见男人,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只是朝人点了点头,礼貌且生疏地喊道:“姬大人。”
    姬朝宗不介意她的态度,仍坐在马上笑道:“我知郡主今日回京,想着少时情分,正好今日也得闲便来接郡主进京。”
    少时情分?
    她跟他能有个什么情分?
    到底是在外头,傅望月也过了那个一两句话就要同人计较一番的年纪,虽然搞不明白这位姬朝宗是要做什么,但也没去反驳,只道了一句,“既如此,那便多谢姬大人了。”
    说完也没让阿宁和人说话,拉着人就上了马车。
    等车帘落下,这才压着嗓音说,“也不知这人抽什么风。”
    顾攸宁比她还要莫名其妙,沉默小半天才小声道:“可能……就像他说得那样吧。”
    鬼都不信。
    她们以为声音压得轻,可姬朝宗一向听力过人,这会听出他家小姑娘话里的一言难尽,勾了勾唇,眼中的笑意也深了一些,而后马车重新启程,他倒是真如先前所说一般,护送两人进京。
    等到了九里巷,马车停下。
    傅望月看了眼面前的宅子以及身后的男人,直接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多谢大人护送,如今既然到了,我们也就不留大人喝茶了。”
    “大人请便吧。”
    姬朝宗原本也没想过要留下,刚才护送她们也不过是回家路上听到有人议论“京城双姝”,还一副要跑到城外去看看的样子,他怕顾攸宁出事,这才特地去了这一程。
    如今既然安全送达也就没再多言,点了点头就策马离开了。
    “奇奇怪怪的。”
    傅望月吐槽了这么一句,然后也没去理会姬朝宗,“阿宁,走吧。”说完不曾听人回答,回头去看她,见她还看着小道方向,便握了握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顾攸宁笑着收回目光,“没事。”又主动去挽傅望月的胳膊,“进去吧。”
    宅子不大。
    傅望月也没留人伺候,把跟来的人都打发回了傅家,这几日便打算和顾攸宁同吃同住……又见了一回李嬷嬷,说了好一会话。
    等她们下去准备午膳。
    她这才沉了脸,说起顾婉的事,“我来时让人打听一番,她怎么变成如今这幅模样?还有二叔、二婶……”
    当初阿宁离家的原因,她虽未打听到,但结合城中议论纷纷的几桩流言也能推测得差不多,“当初大伯、大伯母在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样的!”
    越想越气,又忍不住去拍她的手,怪道:“你也是,发生这么多事,也不知道和我说,每次我问你,你都说一切都好,勿念,你这是好的样子?”
    想到她受得那些苦,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攸宁何时见她哭过?这会见她红眼,也急了,一边握着她的手认了错,一边说道:“我是想着你和及曻在襄阳也不容易,而且你也不好随意回京,我便是和你说了也不过是让你徒增烦恼。”
    说完又弯起眼眸冲人笑,“而且如今也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傅望月看她这幅模样,心里却越发难受。
    抬手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抚着她的头,等情绪逐渐平静了,这才哑声说道:“别怕,现在我回来了,不会让人欺负你了……”说着又咬牙切齿,“顾婉敢这样对你,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虽说都是表亲,但她和顾婉打小就不亲昵。
    何况顾婉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便知早就把姐妹情分抛到一边了,她自然也无需对她客气。
    顾攸宁心下微暖,但想起上次顾筠所说的,还是抿唇道:“顾婉她,不见了。”
    “什么?”
    傅望月一惊,须臾又沉了眉,“这事你不必再管,我着人去打探一番,她若是真能一辈子不出现也就罢了,若敢出现,我必定要让她好看!”
    其实姬朝宗也是这个意思。
    她虽然没有把这事同姬朝宗说过,但从扶风口中也知道这个男人也在私下寻找顾婉的踪迹。
    好不容易见面,顾攸宁自然不想一直和人说起这些不开心的事,便靠在她的肩上,央着人说襄阳的见闻,傅望月知她意思,倒也如她的愿,没再提起那些不高兴的人和事。
    ……
    翌日。
    傅望月今日要进宫拜谢,还得同皇帝皇后说说襄阳的事,估计很晚才能回来,怕打扰到顾攸宁歇息,傅望月出门的时候便同人说道:“我今晚就不回来了,去傅家一趟,几个老人一直替我守着宅子,我也得去看看他们。”
    顾攸宁自然没意见,只道:“我每日都在家里,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傅望月笑着应好,没再说别的就出门了。
    等人离开。
    顾攸宁便继续回了里头作画,午间的时候又问了一回扶风。
    扶风低声答道:“人已经派出去了,也拿了您给的画像,若是有消息,属下便和您说。”
    顾攸宁点点头,又让半夏隔几日就去通贵巷看看,然后便没再说起旁的……她这一日除了吃饭,便一直待在屋子里画画,等到晚上对着烛火,眼睛有些难受了才停下。
    “几时了?”
    她一边洗笔,一边问进来的半夏。
    半夏本来就是进来劝她歇息的,这会便答道:“快亥时了。”
    这么晚了,看来表姐今日是真的不来了,顾攸宁刚想让人去把门栓落下就听到从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半夏也有些惊讶,刚回头就瞧见了还穿着一身官服的姬朝宗。
    顾攸宁看着来人,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把手里的毛笔搁在洗池中,提步朝人走去,走近了才闻到他身上的酒香,知道今日宫里设宴,看他这幅模样怕是没少喝,她一边吩咐半夏去倒盏安神茶,一边扶着人往窗边的软榻走,嘴里说道:“喝了酒也不回家,怎么跑我这来了?”
    “不是说好这阵子不见面的吗?”
    姬朝宗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张脸听到这话立刻就不大高兴,“不留宿,就是过来看看你。”知道她担心什么,任她握着帕子给他擦脸,嘴里哼道:“放心吧,你那表姐今天不会来的。”
    他出宫的时候,看到她抓着太子的手,现在恐怕还在和人叙旧呢。
    又想到自己的来因,他从怀里把小心翼翼藏了好久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顾攸宁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用帕子挡着,隐约能瞧见是糕点这类东西,当着他的面打开就瞧见帕子上摆着三块桃花酥。
    “我听傅望月说你打小就喜欢这个,还非得是宫里那位杨大厨做的,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过傅望月说这味道和你们小时候吃得一样,我便给你拿了一些过来。”
    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姬朝宗看起来有些不大自在,尤其顾攸宁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你……”
    刚想说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他也只是今天听傅望月说起这事,忍不住就想给人带些过来尝尝。
    所以明明喝了那么多酒,明明答应母亲和祖母今天会回家,但还是一出宫门就先来了她这边。
    刚要收回手,可指尖才动了一下,就被人抓住了。
    他坐着,她站着。
    姬朝宗要看人得抬起眼眸。
    他看着她望着他,看着她面上有许多复杂到连他都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他听到她哑着嗓音说,“姬朝宗,我很喜欢。”
    心情突然就放松了。
    姬朝宗重新扬起长眉,翘着嘴角,说起话来也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就同舅舅说一声,正好那位什么杨大厨也到了该放出宫的年纪了,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说着见人只看着他,也不吃,也不说话,“怎么不吃?”然后又凑近人,压着嗓音笑道:“要我喂你?”
    他在顾攸宁面前是一贯地不正经,刚想再调侃人几句,等着她红着脸嗔他不要脸,没想到小姑娘却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这番回答倒是让他愣住了。
    偏顾攸宁还拉着他的袖子说:“你喂我,好不好?”
    原本还一脸不正经的姬朝宗这会听她这般撒娇却红了耳朵,低声嘟囔道:“说话就说话,撒什么娇。”倒是如她所愿拿起一块糕点,可经了这一路,糕点早就凉了。
    虽说这东西凉了吃也无大碍,可他知道顾攸宁肠胃不好,这会夜又有些深了,也不知吃了会不会积食。
    便说:“还是别吃了,我明日再进宫一趟,让人再做一盘就是。”说着就要收回手,可还没把糕点放回去,就被人咬住了另一端。
    顾攸宁咬下一口,迎着他微怔的双目,轻声说:“我想吃。”
    “你今天是怎么了?”姬朝宗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忍不住就拿手去探她的额头,“也不烫呀。”
    顾攸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她此时的心情。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姬朝宗产生悸动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把这个男人烙在了自己的心底,她接受着他的喜欢和付出,也忍不住想离人更近些,却又怕那些未知的事而心生恐惧和害怕。
    所以每日都在徘徊,都在努力克制。
    可就在刚才,她看着男人小心翼翼捧着那包糕点,双目璀璨地望着她,心里的那抹悸动突然就好像有些克制不住了。
    她好像……
    真的有些离不开他了。
    男人还在絮絮叨叨,似乎都打算要把谭大夫给她请来看看了,可顾攸宁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抱住了他,她如一只无家可归的倦鸟,把他当做栖息的巢穴,牢牢地抱着他。
    “姬朝宗,你抱抱我。”
    平日姬朝宗最渴望她的亲近,可今天见她这幅样子,却是担心压过欢喜,一边如她所愿抱着人,一边拧着眉问:“你到底怎么了?出事了?有人欺负你了?”
    “还是傅望月发现了什么?”
    “没……”
    “那你怎么这幅样子?”姬朝宗蹙着眉,满脸的担心。
    刚想把人拉起来好好看看,就听到她说,“我就是,想你了。”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下,姬朝宗好似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那是属于他的心跳,闹得他耳朵发痒,耳边也是一阵嘈杂的轰鸣。
    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不加掩饰地说想他。
    欢愉之间又夹杂着一抹不敢置信,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倒是很自然地把她这番模样都当做了不好意思,担心尽散,仍揽着人,等那心跳逐渐平稳便笑道:“还以为你怎么了,想我就想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过糕点是不准她再吃了。
    把那包糕点放到一旁,抬手擦掉她嘴角的糕点屑,和人说道:“今日是我没想周全,这会太晚了,这糕点又凉又硬,你待会吃完又得不舒服了。”
    “明天我再让人做了给你带过来。”
    顾攸宁倒是没再拒绝,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头一次这么乖,姬朝宗看着她就觉得心脏好似被人拿羽毛轻轻扫过,很痒,甚至想直接违背承诺留下来,可到底是应允过她,他抿了抿唇倒是也没提起,只是又抱着人坐了好一会,听外头更夫打了梆子,这才和人说,“我该回去了。”
    顾攸宁看着他眨眨眼,有些不舍。
    “……别这样看我。”姬朝宗看着她,声音微哑,抬手挡住她的眼睛,她这样看着他,只想让他当个禽兽。
    顾攸宁也察觉了身下的异样,这会理智也有些回来了,脸颊微红,从人身上下来,轻咳一声,说,“我送你出去。”
    如今夜里凉了,姬朝宗怎么可能让她送?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不用,我自己出去就是。”又叮嘱人,“让半夏服侍你早点睡。”
    等人乖乖应是,他又俯身亲了她一下,然后不大自然地理了下衣摆就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神色倒是又变得和从前一样。
    淡漠、不近人情也不可一世,看着外头站着的两人,叮嘱道:“照顾好她。”
    然后便提步往外走去。
    刚到门口,还没等他推门,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姬朝宗脚步一顿,神色也在黑夜的照映下有了一丝变化,他掀起眼帘,看到神色不大好的傅望月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眶有些红,衬得脸便越发白,看到他也不似从前反应那么快,而是楞了一下才出声,“你……”
    起初以为自己是走错了。
    又看了眼院子以及身后的半夏等人,确定无误。
    脸色突然就变了。
    刚才脸上的软弱一扫而尽,她当即就想抽出自己的佩剑,摸到腰间才发现今日因为进宫并未携带佩剑,索性直接抬掌朝人打了过去,嘴里还压着嗓音骂道:“姬朝宗,你个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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