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人言可畏

    方薇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了，在客厅等了好一会，爸妈才从卧室出来。
    “爸爸，我想去学校，让学校答应林铭重新上学。”她犹豫着走过去，本来是想跟妈妈商量的，但是爸爸在，只好跟他说了。
    安明月看看父女俩：“林铭是谁？”
    方彦对安明月的问题避而不答，笑着揉揉方薇的头：“可以，那星期一你去跟学校说吧。”
    说完又带着安明月往外走：“老婆我们出去走走。”
    屋子里是拿着手机给林铭发消息，让他星期一准备好要去上学的女孩，屋子外是携手散步敞开心扉聊心事的夫妻。
    这条路在歪斜了多年以后，今天仿佛要开始走向正轨。
    星期一，方薇独自一人去办公室，面对一屋子的老师，她忽然有些退怯。
    “方薇？怎么了？”班主任抬头看到了她，问道。
    “我......”她紧张的搅着手，“我想让林铭重新回来上学。”
    “林铭是谁？”
    “他怎么了？”其他老师看向班主任，好奇的发出疑问。
    班主任招手把方薇叫道跟前，“你确定没问题？”
    “没问题。”方薇睁着大眼。
    “那我等会打电话给他家里，”班主任虽是个看着粗犷的男人，语气却很温柔：“你放心，林铭回来不会跟你一个班级的，学校也会监督他的，他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举动，我们一定不会让他再回来。”说完便拍拍了方薇的胳膊，示意她可以回教室了。
    其实林铭没有对她做什么，其实是爸爸做的，她鼓起勇气，看着班主任，半天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办公室了。不，她没那个勇气。
    下午休息时看到林铭的身影，好像是去办公室，方薇赶紧往办公室跑，躲在门外看里面的情况。
    陪着林铭的是个穿着讲究的女人，她背对着门，一边跟班主任说着话，一边让林铭写保证书。
    让他保证去了新班级绝对不会再骚扰女同学，还要随时对班主任报告情况之类的......
    签下保证书不是不可以，林铭拿起笔，笔尖放到了纸上。在笔尖要画开时，他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回过头，门边是只露出半边脸的人，只有半边脸他也知道是谁。
    方薇。
    她的那双眼睛天真又胆怯，缩在那里看着他，
    笔尖从纸上缓缓抬起来，他看向保证书，低头沉思，什么都不懂的她，不可以再被伤害了......当她长大后，这段被染成了灰色的记忆，该会对她的心灵留下怎样的阴影......
    他签可以，真正的凶手也一定要受到惩罚。林铭抬起头：“老师，我要报警。”
    整个房间都震惊的看着他。
    “是方薇的爸爸一直在猥亵她，方薇不敢说，我那几天在劝她把事情说出来而已。”
    望着大人们怀疑的目光，他握着笔，语气坚定，“是真的，方薇也才十叁岁，我希望你们能报警。”
    “啪！”
    门外的方薇吓得捂住了嘴，看着被一巴掌扇在地上的林铭，他捂着脸，抬起头，盯着女人，女人指着他：“亲生父母，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关了你几天，你不仅不悔改，还想污蔑给人家的爸爸，你的心什么时候那么毒了？！”
    有老师过来扶起林铭，“对啊，方薇爸爸来过，不像那种人。”
    “你们这些人，”林铭甩开了老师的手，站起来，握紧手，眼中强忍眼泪：“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人，面对我们时，总以年龄来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不肯听进去别人一个字，最后害人不浅。”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他都说的十分用力，几乎咬牙切齿。
    女人拽起他的领子：“跟我回家，继续反省。”
    “放开我！”林铭挣扎，“你宁愿我背着这个名头，也不愿意去调查真正的真相，你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你跟那些欢呼着让别人跳楼的人有什么区别。”
    女人终于松开他，却是又挥了一巴掌，把他的另一边脸也打肿了，“花钱让你读书是让你这么对父母说话的吗？”
    “没有我们，哪里有今天的你？”女人拉着他，赶开围观的一些学生，上了校门口的车。
    车子启动，驶离了这个他可能以后不会再来的学校。林铭把头扭到一边，抹着眼泪，“我死了就能把这些还给你了。”
    女人白了他一眼，继续开车。
    就算他这么说话，也没有得到任何安慰跟道歉，心里不禁一片凄凉，他的爸妈都不相信他，他还要怎么办......
    林铭默默流着眼泪，看着外面，忽然透过降到一半的车窗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站在车前，笑着冲他挥手。那是方薇的爸爸。
    为什么她爸爸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回到家直接就被关起来了，他躺到床上，给方薇发消息：我不能去上学了。
    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她想到了刚刚看到的场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父母一直都很尊重她，会好好跟她说话，商量事情，也从来没有骂过她打过她。她不知道原来还有林铭这样的家庭存在......
    孩子不会把人想的太坏，但孩子们制造谣言，往往会很恶毒。
    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开始说的，林铭猥亵了一个女同学，后来变成了强奸女同学，再后来变成了强奸致人怀孕，而不得不退学。
    学生之间流传着仿佛真相一样的细节，每个小群体之间描述的细节偏偏又不同，促使它有了无数版本，也引起了更多人注意。
    不仅周围的几个学校都在传，在某一天，当地的小报社记者还找上了学校，并刊登了所谓的真相。
    “被女孩爸爸指控猥亵女孩的林铭，不思悔改，推卸责任，暂时休学在家。”
    由此，只是在学校之间流传的谣言，开始铺天盖地的在这个城市小范围内流传。直至，流言爆发。
    记者找到了林铭家里。
    林妈妈打开门，才知道这件事已经上了报纸，还上了当地的新闻频道，她恼羞成怒的让林铭出来，让他一个十叁岁的孩子，独自面对镜头，面对一群不怀好意想要挖掘更多料的人。
    看着镜头，他也很紧张，可他觉得，终于有个机会，能把真正的真相公之于众了，“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们只是同学，真正猥亵了那个女同学的，是她的爸爸，但是她什么都不懂，她害怕面对这些东西，也不敢说出来，我希望你们能救救她，帮她报警。”
    林铭没有在镜头面前说出方薇的名字，他知道这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都知道了她的事，她以后可能要面对一辈子的闲言碎语......
    被通知要带着孩子去警察局时，安明月是懵的，她联系不上方彦，没人能商量，只好一个人带着方薇去警局。到了以后才发现，方彦早就在里面了，他的旁边又坐着一家人。
    女警察把方薇带进去问话，面对面的桌子，穿着制服的人，虽然笑着但具有莫名的压迫感，她紧张到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直到对方忽然提高了声音：“快说啊。”
    她才缩着肩膀哭起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安慰了半天，女警察眼见方薇还是不说话，便开门让方彦进来。
    方薇出去，迎面是林铭期待的眼神，“你跟她说了吗？”
    她摇摇头。林妈妈把林铭拉到一边：“站好，离人家远一点。”
    警察一一问过，又查看了所谓的证据，以及校方证词，得出没有实质“猥亵”行为，顶多算骚扰的结果，问两家要不要私底下调解。
    安明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望向了方彦，她好像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了，所谓的“猥亵”是他栽赃给了一个才十叁岁的小男孩，让人家被迫退学，甚至面对了无数流言蜚语。
    林妈妈按着林铭去道歉，林铭看着面对面站着的方薇。两人此时就好像当初身处的那座桥，她看着水鸟，他亲了她一下，在悸动中两人傻乎乎的看着对方。那场没有被任何人看到的亲吻，是他想好好保护这个女孩的原因之一。
    “方薇，你把真相说出来啊。”他还没说完就哭了。即便警察就在身旁，此时他身处警局，为什么他还是好无力。
    “林铭......”方薇跟着哭了，除了这个名字，她说不出来其他的了......她好害怕，害怕这些情况，这些人，以及不知道会怎样的后果......
    “方薇，你不要怕，你说出来，还我一个清白，也让坏人再也无法伤害你，”林妈妈把他拉走，他挣扎着冲她嘶吼：“方薇你说出来啊，你全都说出来啊。”
    他被妈妈从身后拖向警局外：“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不，放开我，方薇，就当我求求你，你说出来，把真相全都说出来......”
    林铭被锁进了车里，安明月低下头不忍再看，她要说吗，如果说了方彦会出事，她要怎么办才好......
    林妈妈走进警局，勉强笑起来，对着这一家人弯腰道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接受。”
    “不必了，好好教育你儿子就可以了。”方彦礼貌的笑，拉着方薇的手朝外走，安明月小跑着跟上去，一起坐进了车里。
    在熟悉的车子里，只有他们一家人了，安明月深吸口气：“你怎么能这么做。”
    方彦系好安全带，回头：“你说什么？”
    看着他隐含威胁的眼神，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陌生，便不敢再说话，低头把方薇搂在怀里，静静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