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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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西一时语塞,说话间,宁佳书已经踩下油门,利落倒出车库,只在她视线里留下一屁股尾气。
    “嘿,神气什么!有本事对着霍钦神气。”
    ……
    宁佳书很快意识到回家也不是什么好选项,因为自从罗图怀孕,和宋博文闹过一场后,家里便不再太平了。
    本应该早就做掉的人流,由于罗图换季感冒拖延了手术时间,白天家里只有宁母在还好,晚上罗父下班,一看到罗图的肚子必定要大发雷霆,一次次逼问那孩子的生父,可惜罗图自己都不知道,哪里能说出子丑寅卯。
    要不是宁佳书一早发火警告过他们不要和宋博文往来,这战火肯定还得烧到她头上。
    经此一次,罗父算是对宁佳书连面子上的好脸色也没了,他嘴上不说,在心里就觉得是继女把罗图带坏的。
    宁佳书半点都无所谓,反正她又不吃谁的大米,别人的眼神就算把她烧穿,她也无动于衷。
    反倒是宁母气堵得连饭都咽不下。她想不通,她打再婚起,一直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甚至有时还因为偏袒罗图而落得自己亲女儿的埋怨,怎么罗图自己私生活不检点,还能怪到佳书头上去?
    都说二婚是搭伙过日子,她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个家忍气吞声,可到头来只落得埋怨。宁佳书不在家的这几天,她和罗父吵了好几次架,连儿子都睡不好,现在每每一听到罗父的声音就哇哇大哭。
    在客厅坐不到十分钟,宁佳书已经被三重奏吵到耳朵突突响,父女两个吵,罗父和宁母也吵,还有婴儿哇哇哭得面红耳赤来伴奏。
    宁佳书近来已经和便宜弟弟熟悉了一点,这个臭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只要漂亮女人抱,宁佳书一回家就知道在她身上爬上爬下。也算是有点讨人喜欢的本领。此时见他哭得这么惨,简直要背过气去,石头心肠也生出几分不忍,便顺手把他提起来晃悠两下。
    抬头不耐对客厅中央道,“宋博文不是说了帮你查,你打个电话问问?就算这孩子男方不要,营养费手术费他们总是该付清的。”
    宋博文的朋友再不成器,也应该穷不到哪去,随便给笔钱也能暂时堵住罗父的嘴,宁佳书瞧他都要气疯魔了。
    罗父被话点醒,立刻道:“对,你赶紧给宋博文那小子打电话,让他把人找出来,提起裤子不认账,哪有这么好的事!”
    第59章
    宁佳书抱了会儿弟弟, 有点觉出不对劲, 他两颊通红, 哭声里有股呼呼的闷气,胸口跟拉风箱似的,身上也好似有点烫。
    她不确定是不是哭久了缺氧导致的, 干脆招手叫宁母过来,“你瞧是不是有点烧?”
    那边罗图开始拨号码,罗父终于不再骂骂咧咧消停了,或许知道闹也没有用, 在这些权贵子弟面前, 要拿捏他们这些小市民跟玩儿似的。
    “把免提打开。”
    他屏声静气等着接听, 目光直要把那手机盯出洞来。
    孩子的哭声已经越来越低, 但还是免不了干扰到他, 不耐地回头跟宁母道, “把孩子抱上去, 又不是没让他吃饱,你怎么带孩子的?多大了还整天就知道哭哭哭。”
    宁母刚刚把体温计翻出来给儿子别上, 她向来是个温柔软弱到有些逆来顺受的女人,上一次婚姻失败后更加深了她性格中的这一特质。
    但这次,她没有立刻动弹,或许是刚刚的吵架已经叫她精疲力尽,她麻木地跪坐在沙发回头,忍住眼泪:“从儿子生下来,你带过他哪怕一天吗?孩子高烧住院, 哪次不是我一个人带去的,你说这些话还有良心吗?”
    “你不用上班不用出门,带个孩子有多难?孩子的衣服纸尿裤奶粉,哪样不是花我的钱?”
    “你……”宁母眼中含泪嘴唇颤抖,她本就不善言辞,这一刻竟是半句话也分辩不了。
    婚后她是没有了收入来源,可上一段婚姻结束她确实分到了一笔钱,那些钱都是为这个家和孩子花出去了大半,但现下要她一笔一笔去算花在哪,一时间怎能说得出来?
    宁佳书站起来;“现在请个月嫂月薪都还要万把块钱,租个两室一厅每个月怎么着也得五六千,现在养个孩子你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吗就敢生,那点纸尿裤奶粉钱够得上趟?”
    房本写的是宁佳书的名字,相当于他们现在住的是继女的房子。平时不提也就罢,现下吵架时候捅破这层窗户纸,脸上简直像被火辣辣打了一耳光。
    “你看看,你看看你养的都是什么孩子,这么多年连声爸都不肯叫也就算了,连对长辈都没有一点起码的尊重……”
    “我姓宁不姓罗,我有亲爸爸。要想得到尊重,起码得做件值得人尊重的事,外面大气不敢出,在家里吆五喝六算什么男人?”她怼人吵架向来不懂得什么叫客气迂回,罗父的脸色直接就青白起来。
    这次,连宁母都忍不住扯了宁佳书的袖子,倒不是她觉得女儿说的没有道理,而是担心她始终是个女孩,和罗父撕破脸没有好处。
    她的性子天生就带了几分息事宁人的优柔寡断,宁佳书这一点就和她截然相反。
    便宜弟弟还在哭,她也没心情和人吵,回头问宁母,“时间到了没?你看看体温计几度了?不行就赶紧送医院。”
    宋博文报着看好戏的心态,速度倒也快,三两下便查清楚了,把那男人的电话发给罗图。
    说实话,他们那群纨绔中,许多人交个女朋友睡个女人跟吃顿饭一样,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年轻女孩们总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是这些浪荡子的终结者,付出青春和身体,到头来除了物质上的补偿,别无他物。规则已经既定,罗图在他们眼中,也只是这些前仆后继的女孩中的一个。
    宁佳书不再分神关注,原因是便宜弟弟发到了三十七度五,还有往上升的趋势。宁佳书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件,就被宁母催着下楼开车送弟弟去医院。
    小孩生病是极危险的,到了医院挂急诊后又是一阵忙,一会儿排队交费,一会儿各种化验。
    两个人都还手忙脚乱,孩子又沉,稍微多抱一会儿就胳膊发抖,好不容易打上针,宁佳书想起刚才宁母说漏嘴的,孩子生病了都是自己一个人照顾,顿时恨其不争,“你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怎么什么都自己做,看把人家惯成什么样了?”
    宁母这次竟没像以往一样解释几句,她额头累出的汗把碎发打湿了,茫然地坐在病床头发呆。
    宁佳书自己也是一身汗,从健身房回来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天气已经近深秋,外头的风夹着小雨一吹,身上就冷了,宁母要把外套给她,被她翻个白眼推了回去,“土,你自己穿着吧,别病了又传给你儿子。”
    何西期间打来了个电话,她刚到家,问宁佳书包里的裙子要不要挂起来。
    那是上午和何西一起逛街买的,打算同学聚会时候穿。
    “你看着办吧,我现在跟我妈来医院,烦着呢。”
    “谁病了?”
    “我弟。”
    何西忽然想起什么,话风一转,“我跟你说,今晚楼上的灯没亮,霍机长还没回来。”
    “也可能回家了。”
    “那肯定不是,我几个小时前在别人朋友圈里看到合照,机组聚餐呢。”
    宁佳书瞬时从椅子上坐直身体,“你把截图发给我看看。”
    等闲何西肯定不会用这样幸灾乐祸的口气说话。霍钦洁身自好,除去工作,私底下生活是十分规律的。聚餐不会走到第二摊,不在朋友家过夜,不抽烟不喝酒,一般在十点钟上床睡觉,听起来简单,但在飞行员这个高压又忙碌的行业,简直就是健康楷模了。
    图片一打开,果然,在一水发际线后移的中年大叔中作为颜值担当的霍钦,两侧全是挨过来的乘务组美女,笑意盈盈一同举杯。
    包间的白炽的光线正打在霍钦身上,模糊了男人的神情与轮廓,只看得到双异常深邃的眼睛仿佛隔着镜头望过来。
    难怪冷战这么多天连个信都没有,真是乐不思蜀,左拥右抱,好不自在!
    啪!
    宁母茫然看过来,发现宁佳书一巴掌拍瘪了床头柜上的纸杯。
    “你干嘛呢佳书?”
    “气不顺,理理。”
    说话间,宁佳书已经打开自己朋友圈,拍了张病房被雨水打湿,水汽朦胧的窗户,上传。
    噼里啪啦打上一排似是而非的字:“上海秋天第一场雨,真冷。”
    最后非常刻意地将定位打开,显示xx医院。
    发送!然后就一刻不停地刷新起来。
    她曾经用霍钦的微信把自己置顶,又专门设置成星标朋友,无论发消息还是朋友圈,霍钦打开手机一般都能在第一时间看见。
    虽然没直说,但霍钦要是没收到这个宁佳书式的和解信号,也就白当她两回男朋友了。
    晚上真是刷朋友圈的高峰期,消息一出,几分钟内就收到十来条点赞。
    和畅秒回追问她生了什么病,怎么病的,严不严重,还想过来探病。
    底下更是一大排叮嘱她注意保养,按时吃药,赶快康复的。
    宁佳书切出去玩会游戏,又切回来看动态,又切出去,又切回来,眼看时间接近十一点钟,忍不住打电话给何西,“你头伸出阳台外面看看,人回来没有?”
    “没,还没回来呢。”
    宁佳书终于怒了,从座位站起来,徘徊两步,打开拨号盘拨了霍钦的号码,数字按到最后一位,忽然有电话进来,没来得及反应手指就已经按下接通。
    “你在哪儿?”
    是霍钦。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点深秋雨里的冷冽,也许还有些烦躁和无可奈何。
    她满肚子气,偏又不想像等闲女人拈酸吃醋,面目可憎,慢了半晌才道,“医公z号:半#夏%甜*酥院。”
    “我是说,在几楼,哪间病房?”
    宁佳书的脑袋嗡地僵了一瞬,忽然一肚子怨都跟针扎破的气球似的,漏了个干净。
    第60章
    医院的长廊晚上已经安静下来了, 节能灯映在清洁工刚拖过的光洁可鉴的地板上, 衬得空气越发清寒。
    宁佳书穿着霍钦的外套, 长出来的袖口一动就甩来甩去,有点说不上来的滑稽。
    病房里护士在给弟弟做雾化,霍钦不知道为什么, 隔着门口的玻璃窗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她身边坐下来。
    “饿吗?”
    “不饿。”宁佳书摇头。
    “还冷吗?”
    “不冷了。”
    “胃还难不难受?”
    宁佳书回忆一会想起是她们吵架前那几天,她胃不舒服,老犯恶心, 霍钦居然记到了现在。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早就好了。”
    宁佳书似乎闻到霍钦身上有酒气, 她问:“你喝酒了?”
    “嗯。”
    霍钦年轻气盛时有一帮朋友, 偶尔在一起玩闹也会喝几杯, 后来在澳洲培训期间, 听闻他爷爷肝癌去世, 他当时失落了一阵子,似乎就是从那时起, 他就一滴酒没沾过了。
    霍钦爷爷早年是部队的空军,呆了大半辈子的部队,伤退后转业到民航部门地面做了领导。霍钦小时候父亲常在天上飞,大半时间是爷爷带他,送他上学,接他放学。他因为战争时期身体落了取不出来的碎弹片,止疼片吃多了没用, 疼起来就倒酒喝,未曾想烈酒伤肝,倒先比那碎弹片先要了命。
    霍钦话不多,从不与人倾诉。这些事,还是他们热恋时,宁佳书有次聚餐时被灌了酒,胃大半夜里难受,他爬起来给她找药时候才说的。
    宁佳书总感觉他心里大概很难受才反常地喝了酒,冷战那么多天,其实她也不见得好过。
    她伸手抱住霍钦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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