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湮灭

    而就在此时，丁青青和黄皮特拨开人群，缓缓走上平台。
    丁青青在丁肯尼面前站定，眉眼含笑，语气恭敬：“爹地，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这些烟花全部都是我亲自设计，督促生产，用来祝贺你大功告成，从此以后所向无敌！”
    “哦？”丁肯尼眉头挑起，诧异地看向旁边的黄皮特。
    黄皮特立刻点头确认道：“我作证，整件事，全部都是青青一手操办，亲力亲为。”
    “好好，我的青青终于长大了。”丁肯尼抬手，亲昵地拍了拍丁青青的肩膀。
    丁青青的眼神闪了闪，又迅速坚定起来，撒娇道：“爹地，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爹地非常喜欢！”丁肯尼哈哈大笑。
    丁青青扬起唇角：“稍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给你呢！”
    “哦？”丁肯尼心情愉悦，连诧异都显得和颜悦色。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最有一朵烟花在天空中绽开。
    绚烂的光华一闪而逝，随着硝烟味散开，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雅的花香味。
    丁肯尼的鼻翼动了动，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这、这是丁香花的味道？”他错愕地看向丁青青。
    丁青青重重地点点头，莹润的水泽在眼眶中漾开：“对，这就是你最喜欢的丁香花的香味，也是母亲最喜欢的香味。”
    想到那个美貌温柔，明明怯弱胆小，却又不惧生死，跟着自己叛经离道，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的女人，丁肯尼的眼圈迅速泛红。
    他的手搭在丁青青的肩上，用力地捏了捏：“好孩子，你有心了。虽然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你母亲不能陪着我们一起见证，但回头爹地一定把所有的影像资料都拿到她的墓前去给她播放，让她看到我今天的成就，也看到你的成长。”
    丁青青眼含热泪，抓着丁肯尼的胳臂，郑重地点了点头。
    忽然，丁肯尼似想到什么，侧头对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霍厉霆道：“霍先生，烟花弹还有吗？我有我妻子墓地的ip地址，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在她墓地上空放几朵，让她也亲眼看看我们现在的成功？”
    霍厉霆微怔，旋即就淡淡一笑：“只要你能确定ip地址，当然可以。”
    丁肯尼松开丁青青，飞快地擦了擦眼角的泪：“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迫不及待地站到超级电脑前，目光兴奋地看着那红色的启动按钮。
    台下的人，在弥漫着淡淡花香的空气中，大肆庆祝。
    见到台上又有了动静，他们有很快聚拢过来，期待着再一次的盛景。
    霍厉霆站在电脑前，很快就重新设置好了导弹参数，然后系统经过短暂地调整后，又恢复到之前的画面，出现ip地址栏。
    他退到一边，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丁肯尼已经操作过很多次，熟门熟路地在上面输入了新的ip地址。
    但是这一次，又不同于之前的每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将地址复核过一遍又一遍，才朝着霍厉霆郑重道：“霍先生，可以了。”
    霍厉霆复核过地址，又重新确认系统数据等都没有问题，才按下锁定键。
    很快，屏幕上的地图就开始变化，有粗到细，由远及近，显示出一座隐藏在山明水秀间的清幽墓园。
    看着黑白照片上那张清秀的面孔，丁肯尼眼中的热泪滚落下来，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阿妩。”
    丁青青瞳孔骤缩，眸中泪意涌动，她默默背过身去，暗暗攥紧了拳头。
    霍厉霆设定好所有，鼓励地拍了拍丁肯尼的肩膀，无声地退到一旁。
    丁肯尼回过神来，看着那两个红色的按钮，心情竟然比第一次测试的时候还要激动。
    他颤抖着手拂过那两个按钮，就像抚摸着珍贵的礼物，片刻才郑重地按了下去。
    跟先前一样，烟花导弹自海平面上冲天而起，直飞向目的地。
    看着那划破漆黑天际的炙热火光，丁肯尼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下，丁青青连忙上前扶住他：“爹地，你怎么了？”
    黄皮特见状，也连忙过去搀扶。可还没等他的手触到丁肯尼，就感觉眼前一花，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台下众人先是一惊，跟着同样感觉到头晕眼花，然后一个个全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很快，现场大部分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只剩下丁青青的人和肖暖、霍厉霆，还有那些对药物毫无感觉的机器人还笔直地站着。
    丁青青将丁肯尼放到地上，立刻招呼洪敏等人道：“快，一个个检查，确保他们不会中途醒过来。”
    肖暖原本隐没在人群后面，此刻她缓缓走上前，淡定道：“放心，不用检查，我用的药剂量刚好。只要吸入之后药效发作，肯定会昏睡三天三夜，不管中途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醒，除非我亲自给他们施针解除。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只需要尽快行动，将这些人处理好，然后离开这里。”
    丁青青面色微诧，但对肖暖的话，她向来是深信不疑，立刻招呼众人道：“好，那你们就按肖小姐说的办，把他们全部控制起来。”
    “是。”
    众人齐声答应，正要开始行动，就见刚才好像木头一样站着的智能机器人们，忽然全部动了起来。
    丁青青和洪敏等人脸色同时一变，接着就看到那些机器人不约而同弯腰伸手，将地上昏迷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日常跟随在肖暖身边的机器人小耳朵道：“这种体力活，让我们来做就行了。”
    丁青青和洪敏对视一眼，颤声疑惑道：“这、这些机器人，不都是我爹地的人吗？”
    “我刚刚修改了它们的程序和设定，现在它们会为我们服务。”霍厉霆收回手，淡淡开口：“但是这些机器人有非常强大的自主意识和自我修复系统，一个小时后就会重启系统。所以我们必须要在一个小时之内，把所有人从这个岛上撤离到船上，然后在确认安全的位置，将这个岛彻底毁掉。”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出口就会被夜风吹散，但落在所有人耳朵里，却又无形中透着一股沉重的力量。
    丁青青忽然感觉到后脑有点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神经线上拉扯了一下，快到她来不及抓住：“我们把岛上这些害人的东西毁掉，然后把这个岛留下来，贡献给国家，可以吗？”
    她甩了甩头，试图甩掉那种痛，不舍地环顾四周：“这个岛气候适宜，物产丰富，即便是改成一片草药基地，也是大有可为的。彻底毁掉实在是有点可惜啊！”
    霍厉霆淡漠地抬起眼：“这里的确是很好，但只是表面上的好。地底实际早已经被掏空，而且有强烈的辐射和非常厉害的生化病毒。经过这段时间的测试和这一枚枚的炮弹发射出去，用不了多久，底下的污染很快就会扩散到地面上来。
    到那个时候，这个岛上必定变成人间炼狱。我们必须在那之前，趁着污染物还没有扩散，直接将整个岛炸毁，让它们沉到千万里的海底。自然的力量会把这些污染吞噬、净化，避免影响扩散到其他地方。”
    难怪他这么着急开始行动，原来是因为这样。
    众人明白过来，全都不敢再耽误，开始清点人数、分头行动。
    ……
    肖暖几步穿过人群，在一个相对其他机器人身量较小的机甲机器人面前站定，伸手轻轻敲了敲它的脑袋：“你现在也该现身了吧？”
    机甲机器人一双空洞的机械眸子眨了眨，然后抬起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
    只听得“咔嚓”一下，它就把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张星眉朗目的小俊脸。
    此刻，正好霍厉霆从台上下来，站到肖暖身旁。
    看到那张英气勃勃，在机甲中被关得有些发红的小脸，他浑浊的目光亮起，脸上的皱纹都像是跟着舒展几分。
    霍厉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但最终只是停在云天两侧腋下的位置。
    他目光淡淡，看似平静无波，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出复杂的情绪。
    云天略微迟疑，缓缓张开了双臂。
    这一刻，霍厉霆再不犹豫，立刻将他从机甲中抱了出来。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周遭一切的嘈杂仿佛都被自动隔绝。
    霍厉霆红着眼，用力地将云天抱在怀里。
    云天的下巴抵在霍厉霆消瘦的肩上，眼圈也是红红的，两条小小的胳臂，紧紧勾住霍厉霆的脖子。
    炙热的暖意在两人之间扩散开，就像是分别站在同一条跑道两端的人，在不同的时间点起跑，但终究在是在跑道的中段相遇、汇合。
    任何一段长久的感情，最终维系的纽带，必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双向奔赴。
    爱情如此，亲情也是如此！
    肖暖看着，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
    码头。
    漆黑的夜幕下，庞大的邮轮静静停泊在港口。
    丁青青和洪敏的下属们，第n次确认过岛上再没有人类的生命迹象后，纷纷折回邮轮上。
    “霍先生、肖小姐，东区没有人了。”
    “西区也没有了。”
    “南区确认没有遗漏。”
    “……”
    甲板上，霍厉霆和肖暖并肩而立，身边环绕着云天、易小妃等人。
    听完众人的汇报，他们无声地交换着眼神。
    既然再没有人，那就是时候毁掉整个岛了。
    霍厉霆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洪敏望着岸边上那些排列有序，规矩森严的机器人，不舍道：“霍先生，这些机器人怎么办？他们装备精良，不管程序还是设计，都远远超过外面现有的技术。如果就这么毁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易小妃立刻附和道：“是啊！青青还答应回去的时候要送我几个呢！我还想带回去给我父亲看看，做个玩伴也好。”
    丁青青闻言，马上请求地看向霍厉霆和肖暖，试探道：“能留下几个吗？带回去以后做研究也好啊！”
    霍厉霆坚决地摇摇头：“不行。丁肯尼设计这些机器人的初衷就是杀伐和屠戮，所以在机器人的程序中写了一条不可逆的命令，就是暴力和杀戮。我的程序只能短暂控制他们，等到他们完成重启，就会暴露本性，所以根本不能带出去，只能就地毁灭。”
    “啊？”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诧异惋惜之色。
    洪敏叹了口气：“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然说不定能够推动外面的科技进步。”
    易小妃也瘪嘴附和道：“是啊，我父亲也研究过这些，可从来没有做出过仿真程度这么高，这么智能的产品。”
    云天扬起下巴，勾唇轻蔑道：“一点都不可惜。这些东西带出去之后，只会成为祸患。而且这种看似逆天的发明，在我看来，都只是小儿科。我们一定能设计制造出，比它们好一万倍的智能机器人。”
    看他信心勃勃，踌躇满志，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可就拭目以待，等着你的作品了？”洪敏玩笑道。
    易小妃上前两步，蹲在云天面前：“姐姐先排个队，预订两个，可以吗？”
    云天傲娇地挑眉：“没问题。上岸之后找我助理，先预付定金，我会尽快安排生产，交货给你们。”
    众人闻言，又是一乐。
    这么聪明自信的孩子，又继承了霍厉霆和肖暖的高智商，相信要超越一个只知道霸权人命的丁肯尼，根本不是问题。
    ……
    很快，所有人都上了船。
    确定过人数无误之后，邮轮缓缓启动，然后逐渐加速驶离神秘岛。
    看着越来越远的岛屿，看着遥控器上的数值显示已经到达安全范围，霍厉霆将手中的遥控器递给洪敏：“你被困在这里五六年，亲眼见证了无数鲜活的生命被永远留在这个岛上。现在，就由你亲自来结束这场噩梦，结束这人间地狱。”
    洪敏看着遥控器上一圈圈荡开的示意图，淡淡地摇了摇头：“还是由你来吧！如果不是你和肖小姐的大义，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离开这个地方，更没有资格来执行这么重要的决定。”
    “你们都不想按，就让云天小殿下来吧！”丁青青看着两人推诿，温声建议道：“他绝对是这里最有资格的人。前期负责跟霍先生联络，后期不畏艰险跟我们一起上岛，不管是勇气和能力，他都当之无愧。”
    “对对，他绝对有这个资格。”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
    霍厉霆自然是没有意见，他眼中泛着宠溺和骄傲，将遥控器递到云天面前。
    云天坦然地接过，看了看神秘岛的方向，却又将遥控器塞到了洪敏手中：“虽然这个岛在地图上连标记都没有，也不属于任何国家。但他们那些人，大多数都是青白国的子民，而你是青白国的大王子，还是你最有资格结束这一切。以后就算是消息传出去，也不会被任何人或组织可以追究。”
    语气坚定，思虑周全，而且出手果断，完全没有给洪敏拒绝的机会。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都不由得欣赏地笑起来。
    洪敏握着遥控器，无奈地苦笑。
    片刻，他深吸口气，坚定地抬起头：“好，那我就亲自来结束这场噩梦。”
    他看着越来越小的神秘岛，郑重地按下了遥控器红键。
    砰——
    一声闷响，整个岛屿仿佛都跟着颤了颤，接着连海水都震荡起来，所有人都跟着身形微晃。
    紧接着，海岛上就陆续响起爆炸声，开始是零星的，跟着就越来越密集。
    一朵朵蘑菇云自海岛上空升起，浓烟和火光冲天而起……
    闷雷般的声音从地底传来，邮轮持续地轻微摇晃，甲板上的人都本能地扶住身边的东西，或者牵住了身边的人。
    霍厉霆一手牵着肖暖，一手朝着云天摊开。
    云天没有犹豫，立刻将自己白嫩的小手放进他苍老的大掌中。
    三个人，四只手，紧紧地串联在一起。
    他们依靠着栏杆，远远地看向神秘岛。
    船上的其他人，也跟他们一样，眺望着那座在爆炸中，开始缓缓下沉的岛屿。
    码头上，机器人争先恐后地跳进海中，想要脱力地陷寻找生机。
    然而它们的身体一落在水中，不消片刻就开始短路冒烟，跟着就朝着下沉……
    偌大的岛屿，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也随着那些机器人，一点点湮灭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
    叮叮叮……
    几声清脆的酒杯碰撞声，拉回所有人的视线和思绪。
    众人回过头，就见丁青青不知何时，已经指挥着手下从船舱中搬出一箱箱美酒。
    几辆铺着雪白餐布的餐车上，各式各样不同颜色的纯酒、鸡尾酒或者饮料，在灯光和夜色的映照下，焕发出诱人的色泽。
    丁青青笑盈盈地举起酒杯：“各位，一切终于结束了，此刻，让我们端起酒杯，共同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吧！”
    众人互看一眼，都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神秘岛已经彻底毁掉，他们此行的任务圆满结束。
    “好。那就庆祝一下。”
    “是应该庆祝一下。”
    众人说着，纷纷放松心情，端起酒杯。
    丁青青亲自端了几杯，送到肖暖和霍厉霆面前，还贴心地为云天准备了一杯果汁。
    “肖小姐、霍先生，这杯我敬你们！”丁青青眼中带泪，神情郑重而肃穆：“谢谢你们，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肖暖和霍厉霆对视一眼，举起酒杯和丁青青轻轻碰杯。
    她温和的浅笑，仰头将杯中嫣红酒液送到唇边的时候，忽然猛地怔住：“等等，大家等等。”
    肖暖惊呼出声的同时，一把按住了霍厉霆即将把酒液送酒喉咙的手。
    众人诧异地扭头，齐刷刷地看向肖暖这边。
    可没等肖暖开口解释，众人又听得“咚”的一声。
    只见那个最先端起酒杯喝酒的人，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丁青青！”洪敏一字一顿，眉宇间瞬间弥漫起肃杀的寒意。
    不等他吩咐，那些来自青白国皇宫的勇士们，立刻将酒杯摔在甲板上，出手如电。
    转眼之间，就将丁青青和她的几个手下全部反剪双臂，当场制服。
    肖暖居高临下，摇晃着杯中红色的液体，目光清冷地看着丁青青：“丁小姐，你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刚刚鼻翼微动，就闻到醇厚的酒香中混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虽然极淡，但对于常年研究医药的她来说，要分辨出差异，并非难事。
    丁青青被压制着，匍匐在地上，没有任何挣扎，只是面色木然地看着肖暖：“你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只是最普通也最直接有效的昏睡药。我没有想要害你们、害你们任何人，我只是想在你们昏睡之后，带我父亲离开。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把他带走。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我能感觉到并非完全出自我的本意，我能感觉到有时候你们在用药物或者别的方式控制我。我偶尔清醒的时候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分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痛苦，却又找不到缘由。我顺从你们所有的安排，不怨恨你们利用我所做的一切。但要我完全放任自己不去管我的父亲，我做不到！”
    丁青青绝望地闭上眼，晶莹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不管我是清醒的时候，还是被你们控制的时候，我都做不到！我心里总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呐喊着，不能让他死，不能！”
    再睁眼时，她的眼中多了一抹狠厉和决绝：“肖小姐、霍先生，所以，你们要么放了我和我父亲；要么，就把我们一切弄死。反正等我父亲清醒过来，当他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他一定会伤心失望、会愤怒憎恨，会比让他死，更加难受。”
    霍厉霆抬起头，漠然地平视前方，语气淡淡道：“你父亲，已经醒了。”
    “恩？”丁青青一愣，旋即立刻扭头循着霍厉霆的目光看去。
    甲板尽头的舱门处，丁肯尼正摇摇晃晃地扶着门，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