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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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清秀宫女走进了后殿:“淳修媛,主上有请。”
    主上?淳修媛右手一挽,一根长约三寸的扁针出现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扭动着僵硬的脖颈看向宫女,轻启红唇:“龙卫。”
    立于榻旁的宫嬷嬷似被吓到,一脸惊恐地退步向寝殿。
    见着那如刃的针头,地壬明了:“原来严浒是你杀的。”
    前内务府总管严浒的身世,龙卫已查明,其不但出自西北军,还是江阳严氏的嫡房公子。
    对上龙卫,淳修媛并无胜算,只有拼死一搏:“看招。”
    地壬立于原地不动,在其进到三尺时,左手两指一捻,一根金线现于指间,手腕一转弹指,如丝般轻柔的金线瞬间化作游蛇,直击淳修媛眉心。
    见状,淳修媛立时刹住翻身避过,于此同时反手横扫。锋利的针刃划破虚空,地壬脚尖一点避过,左手中指打了个圈,圈住金线一头,居上运力挥使。立时间金线成鞭,抽向淳修媛腰间的要害。
    淳修媛右脚一勾,一只绣凳飞起,狠踢之。绣凳迎向金线,啪的一声,绣凳被抽得撞向了墙面,支离破碎。
    足尖落于六棱檀木桌上,地壬紧盯淳氏,这女人倒是聪明不往外跑。外头天乙和天智正等着她出去。
    龙卫果然名不虚传,淳修媛轻轻挪动着脚,右手两指紧紧夹着扁针,左手慢慢地靠向挂于腰间的香囊。
    地壬双目一凛,金线再次出手。淳修媛后退躲避,一把抓住香囊,瞧准了金线落下的位置抛出。地壬左手反拉,右手弹线,原直下的如鞭金线立时恢复成丝。
    淳修媛惊愕,只错眼的工夫,立于六棱檀木桌上的女子竟到了近前。腰间一紧,影自身旁掠过,刹那间眼前亮堂,人已出了后殿。
    地壬可不会善待她,大殿的门敞着,运力控线将人甩出,跳起一脚中腹部。
    人被踹飞出大殿,嘭的一声砸在了檐下石阶上。长相秀美的天智蓦然出现在旁,淳修媛翻身,双目正好撞上他的笑眸,一时不防,失了神。
    见天智成功拿住了那个妖妇,地壬回头向后殿,见地上空空,神色大变立时出声:“还有一人,别让她逃了。”
    咏和宫南院墙外,天乙拦下了一宫嬷嬷:“你准备去哪?”
    宫嬷嬷退回,右手一个用力,紧握掌中的竹节破裂,一道火光冲离。天乙双目一紧,右脚一跺,如雷闪一般直冲向上拂尘横扫,根根白丝如弦刃,将那道白光截成光点飘落。
    余光瞥见老妇想逃,脚尖点墙借力,翻身追上,拂尘一拍,直击天灵,血四溅。
    地壬有些气闷,她刚刚并没在意那老嬷嬷,丧气地重踏地走出大殿。就这马虎大意的样儿,她什么时候才能挤进天字号?
    “呦,小壬子这是怎么了?”
    “天智,你给我卜一卦。看看我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够着天甲的边?”
    “大白天的就别做梦了,怪吓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0章
    淳氏被擒后, 孔雨晴也没能脱了干系,其身上的宫装还沾着香,经姜苁灵确定那偏似牡丹香的味就是改了方子的沙曼陀香。
    坤宁宫里, 皇上与皇后细说了淳氏的问题,右手紧贴着她的小腹,用掌心的暖意抚慰他们母子。
    “天智怀疑淳氏有苗钏巫医血统,过去外出游历时他去过苗地, 接触过那里的巫医和祭司。沙曼陀香是大靖禁药, 少有会调配的。太医院掌握着方子, 但能接触方子的也就那么几个。”
    “沙曼陀香出自苗地巫医沙施之手,”李安好轻眨了下眼睛:“而沙施因献药有误被前朝丰天女皇诛族。”
    皇帝皱眉轻叹:“其实沙施献药并没错,沙曼陀香虽为禁药,但在军中还是有在用。只要严格控量,镇痛之效非凡,于伤病诊治上助益颇多,可大大减少伤亡。”
    “错就错在他不甚严谨, 对沙曼陀香没有完全认知就向朝廷献药,且他献药的时候也不对。两军交战, 关乎国运, 稍有差池便是国破家亡。”看前朝史册,李安好对沙氏一族也有痛惜。
    “丰天女皇就没错吗?沙施献药,即便境边战势急迫,她拿到药方首先要做的是集太医院之能细究沙曼陀香的药效, 尤其是弊端必须要弄清楚, ”皇帝自幼读史自省,能走到今日也是集百家之长。
    所言极是,李安好凝视着皇上:“您是怀疑淳修媛是南蛮奸细?”
    闻言, 皇帝展了笑颜:“知我者,吾妻矣,”站起自动手脱了龙袍,踢掉靴子上床挨着皇后躺下,将人揽进怀中,“还记得内务府总管严浒吗?”
    李安好枕着皇上的臂,微仰着头看他:“当然记得,皇上查明他的来处了?”
    “因着平中省牡江延河堤坝坍塌,当时的平中布政使严琦被论罪,朕下旨诛了江阳严氏一族,”提到这,皇帝又冷了脸。
    那是皇上愈合不了的心病,李安好亲吻他的下巴,用额轻蹭抚慰之。
    近万无辜百姓死于水患,多少人流离失所。据舅母说那年大舅携圣旨抵达平中省时,水患才退,疟疾、热病就开始肆虐。去赈灾的官员就没想过能活着回京。
    “严浒根在江阳严氏,与严琦是堂兄弟。长于北地,后入了西北军,一次练兵不慎伤了身子,就进京由齐国将军府安排入了宫,”皇帝抚弄着皇后的发:“严氏的漏网之鱼应不止这一条,剩下的大概全藏在西北军。”
    这不是什么奇事,李安好丝毫不意外:“沙氏一族应该也有族人逃脱。”
    “丰天女皇是以敌国奸细之名诛的沙氏一族,”皇帝垂目看向皇后:“换作是你逃命之后,会如何做?”
    李安好弯唇:“族人被绞杀,仇深似海。巫医又信奉神灵,定是要报得血仇以祭怨灵。丰天女皇诬陷沙氏一族为南蛮奸细,那沙氏一族就坐实这事,助南蛮侵吞中原。”
    看来靖晟帝能成名垂千史,与其母之慧不无干系。皇帝亲吻妻子的眉心,得意道:“还好那日红梅林相会后,朕没心软。”
    “这么说您有犹豫过?”李安好诧异了。
    皇帝笑着摇首:“没有,就是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愿意嫁进宫,朕不想强求,但……”
    “但什么?”李安好盯着他的脸,等着话。
    但又觉自己比程昱那小子可靠多了,当然皇帝不会这么回:“就是回宫照了照镜子,觉得我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还是决定不辜负上天的期望,强求一次,让你慢慢感受朕的好。”
    李安好乐了,尽是胡编。
    钟粹宫,淑妃才听说淳氏被御前的人逮了,还没缓过气,又闻居在瑶光宫的孔嫔也出事了,顿时心慌。
    没有事不关己的轻松,只觉周遭黑洞洞的,像贪食血肉的恶兽一般,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吞。
    淳氏被逮肯定跟今晨皇后的呕吐有关系,那孔嫔呢?
    “长姐,”收到消息的韩璐冲入后殿,一头撞进她的怀里,哭腔中充斥着浓浓的惊恐:“我害怕。”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令淑妃动作生硬了两分,稍有迟疑后抬手抱住小妹,她也怕:“没事的,皇后娘娘不舒坦,应会免去近日的请安。我们好好地待在宫里,少出去走动。”
    “我后悔了,”韩璐哽咽,帝后大婚纳的四妃,现就只剩她一个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淑妃不禁泪目,再也压抑不住重重拍打了她几下,气恼斥道:“当初我是怎么与你和母亲说的,一个两个都以为我见不得你富贵。”
    韩璐抽噎着说:“长姐,我错了。”
    淑妃换了口气,抹去滚落的泪:“不要怕,咱们等几天,淳氏和孔氏不会无故被抓,皇上那肯定会给个说法,”虽然不确定是真的,但也未必是假,“若……若,”用力吞咽,舌舔了舔唇,“若情况不妙,你就上书皇后自请离宫修行。”
    再怎么说都是同出一脉,韩逾应该不会不管小妹。
    闻之,韩璐身子一僵,这个她也有想过,但就是不敢,慢慢松开长姐,离了她的怀抱,抬眸望向她,颤着唇问道:“那那侯府?”
    “侯府不会有事,”淑妃眼眶通红:“你只是个尚未承宠的嫔,不会有人盯着的。”
    “那你呢?”
    她暂时肯定是走不了,淑妃抽了下鼻:“我是四妃之一,又无过,现自请离宫只会叫外头以为是皇后霸道,”她开罪不起。
    韩璐摇头欲靠近:“我我留下来陪……”
    “不用你陪,”淑妃一把推开她:“你被母亲惯坏了,行事不稳重,留下来只会叫我分心。”
    孔氏被抓十有八.九与淳氏有关,她不知道这宫里还潜伏着多少个淳氏。万一她没留神,小妹被人撺掇了自不量力犯下不可恕之罪呢?武静侯府可没有荣亲王作保。
    在坤宁宫用了一碗鱼片粥,皇帝看着皇后睡了才离开。只并未回乾正殿,而是转道去了慈宁宫,他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给太后请安了。
    “还真是稀客,”太后听到太监唱报,并未佯装出慈爱,下榻由鲁宁搀扶着走出后殿。
    跨入大殿,皇帝意思一下拱手言道:“儿子请母后安。”
    “皇帝是天子,哀家可没这福分,”坐到主位上,太后有意看了一眼皇帝身后:“怎么皇后没跟着一同来?”
    皇帝也不在意她的讥讽,双手背到身后:“太后没听说吗?”
    “什么?”太后垂目欣赏戴在手上的丽甲套。
    “今晨妃嫔请安时,皇后突然呕吐不止,”皇上有一怀疑待证实,观着太后那张又多了不少细纹的面。
    太后眼神微动,漫不经心地幽幽说道:“怀喜妇人呕吐是常有的事,无需大惊小怪。”
    皇帝嗤笑:“开始朕也是如此想,可姜苁灵却不是这么说的,”见太后终于不再盯着那花里胡哨的丽甲套舍得抬头了,接着道,“太后应该知道沙曼陀香吧?”
    “沙曼陀香是禁药,但凡有点认知的人都知道,”太后清楚皇帝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这东西,心里有了猜测:“你命人抓了淳修媛和孔嫔,就是因为沙曼陀香?”
    “原来太后知道后宫事啊?”皇帝轻哂一笑:“那朕就长话短说了,一个多月前,罪妃冯氏挑拨后妃怨憎朕,是敏美人在其中作梗。敏美人被抓,满口谎言,御前的太监拿她无法。朕不想浪费时间,便命龙卫接手审她。”
    “龙卫”二字令太后脸上没了自然,神色略显僵硬。
    皇帝三句真两句假地叙述龙卫审问敏美人的过程:“朕还是头次见识到这般厉害的控魂秘术,立时令龙卫去苗地和缅川探查淳氏的身世。”
    “结果呢?”不知何时太后张着的手已经拢起,双目灼灼地盯着皇帝。
    “淳氏的身世无疑,其确是缅川府知府之女,”皇帝与太后对视着:“可疑的是她的母亲。”
    淳氏的母亲她知道,幼时走失,被江阳严氏收养,长至十五岁,亲族来寻。因感念严家的养育之恩,认了干亲。太后忽觉也许这事不简单。
    皇帝也不跟她绕弯子:“淳氏会控魂秘术,还懂调配沙曼陀香,太后就没点什么想法?”
    沙施?太后瞠目,被丰天女皇诛灭的沙氏一族。
    瞧她那神情,皇帝便知是想到了,也不枉她信奉丰天女皇一世。
    “沙氏一族的残余势力投了南蛮,你知道吗?”
    太后紧抿双唇,心中大震,满脑子都是淳氏与西北以及南蛮之间的关联,完全没去想皇帝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太后,”皇帝上前两步,眉目冷然地俯视着脸皮松弛的老妇:“记得那年选秀,朕本无意淳氏,是你说喜欢她,执意要留下她。”
    “皇上这话是何意?”太后心绪大乱,她实辨不出淳氏效忠的是西北还是南蛮?最糟糕的是淳氏现在皇帝手里,若她忠于南蛮,定会将嵊哥供出,那大事就不妙了。
    皇帝嗤鼻笑之:“朕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不要忘记此事。等龙卫审完了淳氏,朕会将她南蛮奸细的身份公之于众,希望到时太后能给朕给满朝文武一个说法。”
    “哀家只是瞧着她合眼缘,并不晓那是异邦奸细,”太后极力辩驳:“她脸上又没写字,南蛮人与汉人长相上也无什差别,哀家……”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跟百官交代吧,”皇帝没错过太后面上的一丝神情变化,到此他已经确定淳氏与太后、西北都有瓜葛,至于是不是南蛮奸细那要等天智审过了才知。
    真是不经诈!
    “自大靖开国以来,无论是君王选秀还是宫里采选宫女,暗里都有一规矩,便是不择缅川、苗钏两府的女子。因为这两地多巫医,你身为太后不会不知。”
    太后知道这事:“缅川府的知府淳踱并非缅川、苗钏一带的人,他是出自北地冼州府。”淳氏是冼州府人。
    从慈宁宫出来,皇帝微眯凤目,眸底暗黑,让人辨不清是喜是怒,吩咐天丁:“盯紧点,”他不信太后手里没有可用的棋子了。
    “是”
    李安好免了各宫的安,好好休整了三天。而这三天宫里也安静得很,妃嫔们无事基本不出门。相比于后宫,前朝就不安宁了。淳氏与孔雨晴被抓的事在皇上的允许下已传到了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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