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无题

    “日后我们两个还会是竞争对手，甚至我会用一些下作的手段算计你。”长孙无忌毫不避讳的道：
    “一部分原因是你我在许多事情上政见不同，还有一部分原因我不说你应当也明白。”
    岳山颔首道：“我明白，您的许多作为我也确实不赞同。”
    长孙无忌却欣慰的道：“这才对，就应该这样。”
    就这样两人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了共识，政见不同归政见不同，但争而不斗不能下死手。在关键时候要共同维护后党和太子党外戚的利益。
    既然话题已经扯开了，两人就当前朝廷的许多问题进行的沟通。
    随着交流的深入，两人发现相互之间的分歧真的非常大。
    长孙无忌的思想很简单，维护王朝统治的同时，也要保护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而岳山的想法反而不符合时代，他是站在历史长河的角度来谋划一切，可以说两人在利益诉求上有着巨大的分歧。
    还好有分封制，要不然我和他必然会不死不休。
    一番交流过后，岳山和长孙无忌同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看出了对方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长孙无忌佩服的道：“翠岚的心胸和抱负让老夫惭愧。”
    岳山没有丝毫得意，而是说道：“我们受到的教育不同，思想上才会有这么大的分歧。易地而处，我不如您。”
    长孙无忌道：“不用谦虚，在这方面你确实比我强。就算易地而处我也会有选择的维护家族的利益，做不到你这样无私。”
    “所以我发自内心的庆幸天下是如此广阔，庆幸还有分封制来调和你我之间的分歧。”
    岳山亦认同的道：“还好有分封，舅父你准备把封地放在哪里？”
    长孙无忌正色道：“还没想好，你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比我要深，给我一些建议如何？”
    岳山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建议您把封国放在大唐左近。靠近大唐虽然前期发展很方便，但未来受到的制约也更大。”
    “北俱芦洲乃苦寒之地，西牛贺洲局势复杂，这两地也都不是好的选择，南瞻部洲和东胜神州最合适。”
    “从交通上来看，南瞻部洲孤悬海外离大唐不远不近，既能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又可以仰仗大唐护佑安全。”
    “东胜神州远离大唐本土，能从大唐获得的直接帮助不多，但好处是可以自由发展。”
    有些话碍于身份岳山没有说透，但他相信长孙无忌能听的明白。
    果不其然，听完他的分析后长孙无忌先是不可思议，然后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不知道翠岚把封地放在哪里？”
    岳山摇摇头道：“我已经放弃了封国，而且将来我还会立下遗言，岳氏永不分封。”
    长孙无忌惊讶的道：“为何？”
    岳山道：“我的目标是把岳家变成第二个孔家。”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道：“翠岚的想法……总是这么出人意料。这种追求普天之下也就你敢想一想了，老夫还是老老实实的为后辈赚个封国吧。”
    孔家这样的圣人之家，和诸侯王国到底谁更好，没人能说的清楚。但要让长孙无忌选，他肯定会选择诸侯国。
    因为想成为孔家这样的家族太难了，千古以来也就只有一个孔家。
    至于龙虎山的张家，此时离张家兴起才几百年，他们家还排不上号。
    要等到唐末宋初那些世家门阀全部被消灭，张家的地位才逐渐提高，一直等到明清时期才会形成南张北孔的局面。
    但就算把张家也算上，纵观中国历史也才只有两个传承千年不衰的家族。
    而诸侯国数不胜数，哪个更难一目了然。
    成为这样的家族，长孙无忌连想都没想过，现在骤然听岳山说要奔着这个目标努力，别提多惊讶了。
    但他并没有对岳山的这个理想做任何劝说，他知道不可能劝说的了。
    而且谁就敢保证岳山做不到？这种东西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他们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
    万一岳山真做到了呢？以他的才华和年龄来说，这种可能性真的不是没有。
    所以又为什么要劝说呢。
    还是先把自己封国的事情想清楚比较好。
    说话间李丽质那边就把午饭准备好了，长孙无垢在这里用过饭才离开。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他陷入了沉思。
    首先就是关于皇帝的，他太了解李世民的性格了，不可能会选择退隐，这么做必然是出现了大变故。
    提领内阁，自置官属，相当于是在交权了。
    什么样的变故会让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主动把权力移交给太子？死亡。
    只有身体出了问题，预感到了死亡到来，他们才会把权力交出去。
    那么问题又来了，李世民的身体明明很好，怎么会突然想到死的事情呢？
    如果是一般人或许会认为李世民感觉自己年龄大了，在提前做准备防患于未然。
    但长孙无忌不同，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想的也多。
    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岳山。
    只有他才能让身体健康的皇帝相信自己大限已到，做出让权的举动。
    但这里面还有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为什么要瞒着他这个皇后的兄长太子的亲舅舅呢？
    他长孙无忌是最大的后党和太子党，要真出了这方面的事情，他必然会竭尽全力帮助太子掌握朝局的。
    最有可能的是这个大限之日不远不近，最少两年最多不超过五年。
    所以皇帝才会这么反常，皇后才会瞒着他这个亲兄长。
    因为这种事情不到死亡的前几天，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即便他是长孙无忌。
    甚至他还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皇帝或许还不想死，他会不会逼迫着岳山帮他逆天改命？
    这并不奇怪，追求长生的帝王太多了，更何况李世民还年轻，还有着天下共主这个宏伟目标。
    联想到前段时间皇帝突然把晋阳公主叫走，岳山突然隐身不过问任何事情……或许当时双方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起了纷争。
    后来皇帝又把岳山召进宫，把晋阳送出来，又果断处置了褚遂良，很可能是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
    也就是说李世民几年后的那个劫数不是没有机会度过。
    这就是长孙无忌听到让太子提领内阁自置官属之后想到的一切，皇后的态度和回答更肯定他的猜测。
    来见岳山也不过是来找当事人求证一番。
    或许推测的过程有错误的地方，但他相信结果离真相很近。
    但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皇帝居然要死了？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一是不敢相信，明明身体那么健康，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问题呢？
    二是难受，君臣相识相知几十年，一起奋斗创下偌大帝国。突然告诉他有一个人要不行了，他的心中充满悲伤。
    三是不舍，这件事情让他意识到自己也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永远闭上眼睛，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还有就是面对这种情况，自己该怎么去做？
    他肯定是无条件支持太子的，但他要考虑的是如何同时保持和圣人和太子的关系。
    支持太子没问题，但大唐现在的圣人是李世民，不能惹得他不高兴，否则也许等不到太子登基自己就先被送走了。
    除此之外，作为外戚太还要帮忙维护好圣人和太子两父子相互之间关系。
    不能让太子做的太过分激怒皇帝，也不能不给太子一点实权。
    总之一个字，难。
    只是想一想他头都要爆炸了。
    自己封地的事情也要向，因为第一批名单已经确认不日就将公布，第二批名单已经在拟定。
    只要他想，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名字必然会出现在第二批名单上。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名单上。
    第二批封国的地点还是在南洋诸岛，离大唐太近了。而东南二洲的土地，可能要等到第四批第五批分封的时候才会用到。
    如果不介意离大唐近一点，可以把名字写在第二批的名单上。要是想去东南二洲，就要继续等待。
    而东南二洲的差别也非常大，岳山说的隐晦，他完全能听得懂。
    选择南瞻部洲，或许永远都只能当大唐的附庸，但胜在安全。
    选择东胜神州有机会壮大自己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和大唐并列。但同样选择这里也有可能会被别人灭掉，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风险和机遇并存，到底要选择哪里？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想了半天都拿不定主意，这会儿他真的羡慕岳山。说放弃就放弃了，去追求成为孔家那样的存在。
    只能说有才任性啊，比不了。
    ……
    岳山并不知道长孙无忌的纠结心理，把人送走后他回家给李淑把剩下的故事讲完，就出门去了书院。
    先是去了医学院，催促孙思邈加快进度研究治疗李淑的特效药。
    孙思邈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他也想研究出来啊，问题是这玩意儿哪是那么好研究的。
    从医学院出来他就去了渭水书院。
    现在还是放假期间，书院只有离家太远不方便回去的留校生和离家太近已经返校的学生在，显得比较冷清。
    岳山在书院转了一圈，有些学生在读报纸讨论天下事，有些在研究甲骨文。
    还有些在潜心苦读为夏季的科举做准备，还有些在操场上挥洒自己的汗水……每一个见到他的学生都热情的过来打招呼，他也一一回应。
    转悠了一圈后从后门拐去了教职工住宿区，来到王绩家门口。
    “无功兄，快出来迎客了。”
    ‘吱呀’里面的房间门被打开，欧阳通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岳山后惊喜的道：“院长您来了。”
    “通师又过来看你师父啊，他在吧？”岳山道。
    “在呢，刚刚师父还在念叨您呢。”欧阳通打开门说道。
    “是不是又在骂我？”岳山笑道。
    “怎么会呢。”欧阳通悄悄说道：“师父是遇到难题了，又不好意思去找您，可别说是我告诉您的啊。”
    “呵呵……”岳山笑道：“不用我告诉他，因为他已经自己看到了。”
    “啊？”欧阳通慌忙转头去看，果然发现王绩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吓的连忙跑过去，讪笑道：“嘿嘿，师父您怎么出来了。”
    “我要是不出来还听不到你编排我的话呢，真真是气死我了。”王绩道。
    “行了行了，都不是外人就别摆谱了，有什么事情就说，那孩子撒什么气。通师给我倒杯水去。”岳山说道。
    “好嘞，我这就去烧水。”欧阳通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
    “都怪你，本来多正派的一个孩子，就是被你给带坏了。”王绩不满的道。
    来到房内各自坐好，岳山道：“行了行了，不知道谁提起自己的弟子天天偷着乐呢。给我还装起来了，说吧，遇到什么难题了。”
    王绩道：“你知道我一生就研究两部书了，《周易注》已经成书许多年，现在想趁着还能动把老子的心得也写下来。
    岳山高兴的道：“这是好事儿啊。”
    王绩道：“你听我说完，等动笔之后才发现，我的理解不够新颖深刻，强行写出来怕是好不容易积累的这一点名声给搞臭了。”
    “我记得之前你有研究过老子，必定有所收获，所以想找你给我出个主意。”
    岳山道：“你这个老头，还珍惜起羽毛来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开始思考自己对老庄的理解。
    老子是一本集大成之作的作品，可以从哲学方面去研究，也可以从社会学方面研究，还可以从……反正涉及的面很广，且很深。
    他确实读过也有点心得，但王绩想要的必然不是这些心得，否则这本书不就变成我写的了吗。
    他想要的应该是一个思路或者方法，这东西就不好说了啊。
    仔细把所有和老子相关的信息都想了一遍，还真找到了一个相关的信息。
    前世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老子》甲乙本，甲本是汉之前的手抄本，乙本是汉高祖至汉文帝之间手抄的版本。
    这两个版本和我们通常使用的通行本《道德经》有一个很大的区别。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有普了，知道该如何帮王绩解决这个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