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缀（下）

    乱藤四郎俏皮地笑着拍照，在饮品都送到后才避开有栖川枫一次又一次的纸巾卷筒攻击。
    “小枫不喜欢不平等的地位，可是小枫妳现在是大家长，这妳自己也很清楚对不对？”
    把乱藤四郎的醇奶茶跟她的桂花蜜交换，有栖川枫莞然不语。
    乱藤四郎瞇眼。“来到本丸才工作了第一天，第二天早餐厨当番完没多久就倒下的小枫一定很清楚。”
    有栖川枫不动声色换回去。
    “哥哥的事情被大家知道后，病中工作的小枫也看到大家很担心妳对不对？”
    有栖川枫不语，微笑。
    “药研几乎每晚都会送冰敷袋给妳，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没说而已。”乱藤四郎持续精神上的镇压。
    再一次把醇奶茶跟桂花蜜交换，有栖川枫喝了一口醇奶茶。
    全糖的醇奶茶太甜了。默默换回去。
    “幼稚。”对有栖川枫撤下稳重表达真我的各项沉默抗议行为吐嘈，乱藤四郎心情好了许多。“可如果小枫妳换个方向想，近侍不是一项工作，而是不需要召集大家开会就能得到多方建议的小型讨论，就像现在这样——小枫的感觉怎么样？觉得劳动到我了吗？觉得被我帮助了吗？认为自己没用了吗？”
    “……不幼稚，”被这么说很不甘心。“不全然。”
    “哼——嗯？”危险地瞇起眼睛，乱藤四郎打算敲醒这个木鱼脑袋的小妹妹大家长，同样拿出纸巾做成卷筒跃跃欲试中。
    “乱，桂花蜜好喝吗？”有栖川枫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而且神情不是闹别扭的样子。
    乱藤四郎想了想认为暂时给她一点答案也还可以，便喝了一口桂花蜜。“还不错。”但不是他最喜欢的味道，花香比甜味还重。
    “乱觉得不错，但不是乱喜欢的醇奶茶，对不对？”
    终于注意到一点问题了呢，小枫。
    “对啊，不错，但不是最喜欢的——不是有很多时候也是这样吗？就像这两杯饮料，妳觉得不错，可是不是那么喜欢；或者妳不喜欢，可是大家都觉得很不错，小枫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乱藤四郎的这番话让有栖川枫陷入沉思，将醇奶茶与桂花蜜交换回来，她啜饮着香气四溢的桂花蜜，认为这比刚才的醇奶茶要好喝一点。
    喜欢、最喜欢，不错、不喜欢、很不错……吗？
    “乱，我会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也许我离答案已经不远。”
    “不用想得太复杂哦？小枫一向很容易将简单的事情想得很复杂，又有时会把复杂的事情想得很简单呢。”
    一语道破。
    最了解她身体状态的是药研藤四郎，最了解她的心理的恐怕就是乱藤四郎了，昨天还正式和骨喰藤四郎做了清算——跟粟田口家族这么有缘，有栖川枫不禁苦笑，心想是不是上辈子对这个家族做过什么坏事。
    “我不知道试试的结果会是怎么样。”
    “不用提前预想结果不是也会有不一样的乐趣吗？”
    “我希望能全部都顾及到，无论哪个方面。”
    “不可能，妳不是神，妳只是人，小枫。”
    “大局为重，我身为家长，我需要将一切都做到最好。”时之政府的事、骨喰藤四郎的事、本丸降雨的事、近侍的事、显现名单的事、手合的事、让每个人都能感情变好的事、获得一定程度的势力后脱离时之政府掌控的事。
    还有演戏的事。
    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一天却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为什么没有第二十五个小时呢？
    有栖川枫还小的时候对七海枫这么问过，当时七海枫告诉她：“不能有第二十五个小时，那代表又增加了一个小时的痛苦与煎熬。”
    哥哥的答案现在不再适用于她，因为哥哥感受到的只有心碎的痛楚，可现在不是这样的。
    现在她想要第二十五个小时、第二十六个小时、第二十七个小时……
    “乱，我想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我想要一天有七十二个小时，才能快点往前迈进。”
    “不可能。小枫，二十四个小时的意义是八个小时的休息、八个小时的自我、八个小时的工作或学习。如果增加了三倍的时间，妳的疲惫也会成为三倍。”
    “真的没有办法吗？”
    “嗯，短时间那是不可能的，小枫，妳过去演过的戏或妳哥哥演的戏里多多少少都有过类似的情节——顾此失彼。”
    她做得太过度了吗……“我太龟毛了，对吗。”
    “没错，所以我才带小枫出来，让小枫透透气、不要看见骨喰，也暂时不要再去想妳身为家长的所有责任，现在的小枫就只是小枫。”
    有栖川枫闭上双眼。
    “……乱眼中的我比刚开始的时候进步了吗？”
    “嗯，进步了，妳会愿意和我们开会讨论，也会愿意告诉我们妳本来不想说的事，更愿意开始试着让我们帮忙妳，虽然都是逼着自己去请人帮忙，也有相对显露出来的更深弱点在，例如妳只想得到妳眼前的人，妳还是会忘记这一点，不对，以小枫来说不是忘记，是太习惯只看着别人了，这样是不行的，零分。”
    “…………呜。”得到零分评价，有栖川枫大受打击。
    乱藤四郎很特殊，明明非常像女孩子，又是确确实实的男孩子，看起来这么小这么可爱想让人保护，偏偏男子力在这个时候完全不输给任何人，反而是她被保护了。
    好想找地洞钻。
    有栖川枫苦恼地喝着桂花蜜，心里想着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可是脑袋思路不像平时那么清晰，就像不小心打结的耳机线那么让人懊恼。
    饮品一点一点减少，有栖川枫向来维持的温和微笑转为浅浅苦笑，乱藤四郎没有再逼迫她，也没有再给她出难题，朝着侍者追加一盘三色团子和有栖川枫一起吃。
    “乱，我想自己选，可是……我需要建议。”
    “总有一天小枫可以不用再需要我的建议的，而且小枫，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搞不好妳也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呢。”
    乱藤四郎不笑了。
    有栖川枫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可随即她禁不住笑了出来，这是她今天最开心的笑。
    乱藤四郎登时炸毛。“什么啊小枫，这个一点也不好笑，妳知道大家想到好不容易有妳这样的好孩子来到本丸有多高兴，又有多么为这件早就知道的结果难过吗？”
    “不、不是这样的。”有栖川枫止不住的笑，“乱，你是上次扮演‘有栖川枫’的临时演员，你听到‘七海枫’说了什么对不对？”
    “当然记得，不就是妳有灵力，也——咦？”
    有栖川枫食指抵住乱藤四郎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以免隔墙有耳。“哥哥曾说那是诅咒，可易地而处，那件事对我已不再是诅咒，而是命运太喜欢玩弄我们产生愧疚感所以来不及补给哥哥，只好全部补给我的双倍祝福。”
    乱藤四郎睁大了眼睛，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惊喜。尽管这对有栖川枫而言，或许并不是太好的事，可是——
    刀剑付丧神虽为神，也是拥有私心的，这私心还一点都不小。
    “我想药研也发觉到一点点了，回去后再告诉他一次吧，那天晚上的台词，乱。我暂时还不能直接说出这件事，因为各种原因……”她并不想被抓去做研究。“要拜托你委婉的让大家知道这件事了。”
    乱藤四郎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水气被有栖川枫擦去。
    对他们而言，今天的三色团子特别好吃。
    吃饱喝足后，有栖川枫回到楼下专柜，心中已不再像刚才那么毫无想法，可惜她选择的过程中仍是艰难，她有答案，但那个答案不完全能让现在的她肯定。
    “乱，我……想试试这些。”
    取下架子上两枚橙黄色枫叶发夹，和乱藤四郎送她的橙红色枫叶发饰不同，它显得不成熟了些，也没有乱藤四郎挑的款式那么精致。
    绑起长发必要的发饰也重新选购，这次有栖川枫拿的不是发绳，而是镶着四叶幸运草银饰的发圈，以及红色雪兔发饰与水蓝色勿忘我花朵发饰。
    乱藤四郎一看有栖川枫的选择，没说什么，眼神却是满意的。“好，可是小枫太高了，稍微弯下来点我帮妳戴。”
    戴好一个又一个，去专柜设置的镜子前看了又看，有栖川枫觉得没有乱藤四郎的发饰那么漂亮那么喜欢，可也……似乎是不错的。
    “我可以继续戴乱送我的发饰对不对？”
    “当然可以啊，不如说我很高兴小枫喜欢我送的发饰，可是小枫不可以每天都只戴我送的发饰，小枫也要常常来买自己想要的新发饰戴才可以。”乱藤四郎带着有栖川枫再一次结账，今天收获不少，可就在结账包装时，专柜小姐得到乱藤四郎温和版的死亡凝视。
    “店员小姐，记得我们吧？不只这一次，今天我们买了非常、非常多东西哦。”药研、一期哥、烛台切都告诉他了，说是小枫总是被当成肥羊痛宰，上次他没想到这一点非常后悔。“这两个盒子我看也不贵，送我们的话我们以后还会再来哦，吶？”
    于是在有栖川枫的震惊之下，乱藤四郎正式get微笑砍价技能，得到了两个免费赠送的漂亮发饰收纳盒作为赠品，让有栖川枫意识到她身边的人也成长得很快的事实……不，该不会是被她变相逼的？
    震撼之际，有栖川枫竟没能继续去想骨喰藤四郎带给她的负面心情，而是在乱藤四郎开启砍价模式与鼓励按照自己的想法购物之下，将整间女性百货走了一趟。
    据说那日的女性百货得到了有史以来单日最高销售业绩。
    据说那间女性百货将某一位身上有伞还带着甜甜笑容却进行温和死亡凝视的乱藤四郎列为了头号危险人物，店经理们纷纷表示要提高警觉以免受到诱惑，更不能让节奏被打乱。
    但最大的意外收获是——有栖川枫在乱藤四郎并非刻意的亲自教学下，总算学会买东西时要先问价格看老板或店员表情判断有没有被当成肥羊，肥羊不再肥羊，目前还是主动管帐的一期一振、烛台切光忠，与药研藤四郎等人在看了本日收据及□□后非常满意。
    ……然而未来接手管帐的刀剑付丧神们仍是看着过往的账簿纪录一位接着一位的去手入室取了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