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方案引发的惨案（上）

    虽说把刃吓得不轻，这差点把刃吓晕的重点驻记自然是有后续的。
    “改为有意愿担任者才临时邀请的……志愿制副家长？请两位志愿者同时进行协助？”
    翻看着有栖川枫的两页文件，第一页是废除近侍与副家长采取志愿制的说明等，第二页则是意见调查表。
    “是的，虽然与近侍要做的事多多少少有相同之处，但在定义上副家长保有最基本的人权，也拥有一定的发言权，这是相较于一向只能听从命令的近侍最不同的地方，简单地说我需要能与我进行讨论的人，以免劳师动众，若是每一次有事情要决定都要进行大型会议的话，各位会过度劳累的，当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是必须开会进行。”
    有栖川枫继续解说：“更何况各位都是彼此重要的家人，既然现任大家长是我，在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下，就请希望担任副家长的志愿者协助我，单次的协助时间为四个小时，当然担任副家长也必须要获得报酬，报酬我实在不知道各位怎么收才会比较没有心理负担，因此想讨论这点。”
    “驳回，枫。”第一个否定有栖川枫的是三日月宗近。“能陪在枫身边分担枫的压力与疲累已是最好的报酬，对所有人而言均是如此，倘若真的收下枫的报酬，那么这个职位不如不设。”
    听见否定，有栖川枫笑了。
    “我同意三日月阁下的看法，枫细想之后的前半段尚可接受，但收受报酬的部分我也是不同意的，平日里枫对所有人的照顾已是……”
    莺丸罕见的沉默了会。有栖川枫与骨喰藤四郎进行采买的那一天，看见内容物有茶叶与茶具组的莺丸很高兴的主动加入了已经主动扛下分类整理粟田口大家族行列中，然而帮着帮着，那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物资持续被送过来，一度成为了同样手脚不太利落的莺丸的恶梦，当然粟田口家族的众人也对此脸色苍白。
    “咳咳，已经非常完善，如果再收下枫的报酬，反是本末倒置了。”
    勉强说完的莺丸喝着茶压压惊，不再去想那天恶梦般的场面。
    有栖川枫笑容更深。
    鹤丸国永倒是有不同的见解。“小枫，为什么副家长需要两个？”没有立即给予否定，鹤丸国永先是问了有栖川枫的用意。
    有栖川枫在报酬项上做了注记，笑意更深的回答鹤丸国永：“是这样的，倘若只有二人进行讨论，难免会有意见不同却都无法让步的情况发生，这时候若有第三位副家长存在，则可以大幅避免胶着的情况发生，而且两位副家长的存在也能将各位协助我的疲劳降到最低。”
    “嘿——不错的想法，那小枫妳认为副家长们的协助时间只需要四个小时又是为什么？”
    这个没有立即被注意到的问题被提出时，莺丸与三日月宗近不约而同看向今天似乎有一点可靠的鹤丸国永。
    可是让三日月宗近在意的是有栖川枫在微笑，并非平时被反驳的、有些讶异而不解的模样。
    “除了处理公文、阅读军报、本丸内的物资短缺检查、偶尔不得不给时之政府的定期联络等，我另外也有安排自己的当番、手合、出阵，虽然这几天为了想好这件事情我较少安排，最后我发现真正需要副家长们协助的时间只有前三项，经过详细计算，我认为这些四个小时便足够、不，是有点多了，但保险起见还是先列四个小时。”
    “……”无法理解有栖川枫如此社畜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鹤丸国永用不能理解的眼神看她，可靠的气势瞬间消失。
    “……”除了时之政府的公务、内勤、当番、出阵外，居然还想手合？一向过得很悠闲的莺丸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
    “枫，妳的想法与用意我了解了，可在正式决定前，不如先让我问几个问题可好？”藉由鹤丸国永关注点奇妙的两个问题，三日月宗近总算是看清了有栖川枫并不是犯老毛病的不爱惜自己，也不是对于必须设立这个职位而有所愧疚，而是更简单的原因。
    有栖川枫终于明白自己太过在意“重视的人”的想法，也总算明白她“下意识会将自己摆在最后”，她清楚她太在意他们，因此直接给出这不合理的提案想办法被他们否定，并且试图被他们说服。
    “好的，三日月。”
    “枫，正常的审神者还是很多的，妳认可吗？”
    “是的，这几次去万屋时我也看见不少对刀剑付丧神相当友善的审神者。”
    “除去时之政府这个主因影响枫对审神者的看法外，就拿枫在万屋看见的例子，枫认为跟在审神者身边的近侍看起来是不愿意或不快的表情吗？”
    “有的，但毕竟少数。”
    莺丸与鹤丸国永的神色开始产生变化。
    “嗯，那么容我再确认一个问题，至今枫没有让我们去演练场的原因是否正是妳对大多数审神者的偏见？”
    有栖川枫的笑容转为苦笑，哑然无语的点点头。
    “能明白自己的错误了呢，虽说方式……唉。”看出有栖川枫是在刻意讨教训，不光是对这位女性产生敬佩之意，三日月宗近的私心更受到了不小考验。
    直面自身的错误、让人恣意指责自己的不是，这些对于人类、不，就连付丧神都相当困难，而枫正在试图做到连他们许多人都做不到的这一点。
    “四个小时的时间是不够的，枫。”
    说到这里，三日月宗近就不再继续指正，仅是饮着茶水微笑看她。
    “……”这回有栖川枫总算是露出了平时遇到不懂问题时困惑不解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对于这一点没有头绪。
    “三日月说得太难懂了，小枫听不懂啊。”取笑这位总是说话拐着好几个弯的伙伴，鹤丸国永笑容灿烂，不是平时狡黠的笑，是偶尔才显露出来的，睿智的笑容。
    “不管副家长一个也好两个也好，能陪在小枫身边的时间自然是越多越好啊，对吧，莺丸？”
    莺丸但笑不语，在有栖川枫对他也投来不解的眼神时，还是无奈地对这位聪明却又笨拙的小辈给出直接的答案。
    “我也如此认为。”
    这场临时的小型会议就此结束——并没有。在三人对有栖川枫的指点下，被删删改改更正过好几遍的副家长方案终于正式出炉。
    有栖川枫回到喝茶区收拾茶具后已是夜里，所有出阵与远征部队都平安回到本丸，试图广播副家长方案的有栖川枫踏上二楼，第一次走进如今的观影厅。
    她乍看之下只是来看看观影厅的状况，可事实上她是想要进行关于副家长方案的广播，这时三位临时指导人员早就先行离开吃饭去了，她一人面对着有些惊讶她会过来的爱染国俊与五虎退和秋田藤四郎，笑着问他们怎么还没去吃饭。
    于是这三振小短刀就这样被有栖川枫赶下楼吃饭，并且真的以为她是来找还没吃饭的他们。
    观影厅只剩有栖川枫。
    对麦克风说话是有栖川枫早就习以为常的事，可现在她还没开广播系统前就硬生生涨红了脸，在心里懊恼无比的捶打自己，最后只好关灯关门若无其事走出来回到一楼。
    把那份简直就是在说请帮助我、请陪伴我、请疼爱我（当然这馊主意是鹤丸国永出的，然而另外两位竟然也同意）的修正版方案文件藏进袖子里，有栖川枫羞窘到最高点，不得不用演技扛过歌仙兼定关怀的询问吃完晚餐，然后非常冷静的回到房间拿起手袋换上外出服潜行逃逸。
    有栖川枫躲过所有人出了门，撑着伞一路奔跑用最快速度来到转送装置，有栖川枫觉得有些累。
    不光是哥哥的事、骨喰的事还没扛过去、意外得知的大部分真相也还难以消化完毕，这个副家长方案更是把她一路逼退，退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万屋美丽的夜色，有栖川枫收起了伞，却又害怕有人发现她不在会追上，就算知道这会让人担心，可是……羞耻。
    超羞耻。
    羞耻到极点。
    这种事情其实只要她自己做就可以了，但是不行，大家会担心，她更不想让大家担心，可是好害羞、好耻辱、好难堪、好没用、好……难受。
    有栖川枫终于承认她现在难受到不行，当然没有那次那么严重，却也是那次严重的后果让她不敢待在家里。
    万一又认错人、梦游、自顾自的被情绪击垮而造成大家的负担怎么办。
    不行。这样不行。要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先把情绪处理好，对，她必须放松、必须到哪里去释放一下情绪。
    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乱放情绪的她最讨厌了。连广播这些事都做不到的她最可恶了。明明知道他们很可能会担心还是逃跑的她罪该万死，可是没办法。
    现在的有栖川枫做不到。
    维持着平稳的假象，其实一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有栖川枫很茫然更是懊悔不已，拿出手机传了一条讯息给乱藤四郎说她出去一下暗示不用担心，有栖川枫便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在夜色下的万屋漫步着。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是她许久未见的满月而非弦月，夜景特别美丽——对了，哥哥喜欢赏月，虽然正确来说是哥哥喜欢立于高处，尽管哥哥赏的向来都不是月亮。她怕哥哥会不小心摔下来，常常会主动对哥哥伸出双手想抱他，但每次都只有一只手被握住，最后她只好妥协的只伸一只手示意哥哥快下来别继续吹冷风了。
    他说不让她双手举高是因为她抱不起他，反过来还差不多点。
    她当时没有听出来哥哥的弦外之音，现在却懂了。
    月亮好刺眼。
    脚步越来越重。
    其实一点都不想赏月，一点都不想让人担心，更是不知道怎么玩乐，茫然之下有栖川枫只能往她最不会被找到的地方躲去。
    她回到了本丸，减少呼吸的频率降低存在感的潜行着，绕过屋子来到最初那棵枫树下。
    因为下雨，逗留在这附近的人几乎没有，藏到视线的死角下，她开始捡枫叶，觉得自己就跟这淋湿泡烂的枫叶差不多糟糕。
    突然一双今天看过好几遍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有栖川枫茫然的抬起头来，对上她不想看见的月亮。
    “对不起。”
    她别开眼，知道逃跑的事多半是被发现了。
    “唉，真不知道该说妳是幼稚还是成熟，是敏感还是迟钝呢？”
    有栖川枫被来人轻轻松松提了起来，强行收走所有东西塞进单间，接着换洗的衣服被送了进来。
    淋浴完毕，擦干身体吹干头发换上衣服，有栖川枫将藏在先前衣服袖子里半湿的方案吹干，发现字都模糊了。
    要重印一份了。
    把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有栖川枫想着晚点再来烘衣，结果才走出来又被关起来了。
    “三日月，我想回房间。”被关在三日月宗近的袖子里面，有栖川枫伸手想挥开回房。
    “枫今天让我学习到一件事呢。”再度冒出黑气的一百八弯起看似高兴其实很可怕的危笑。“哈哈哈，我们来开场久违的会议吧。”
    与此同时广播响起，是乱藤四郎甜美的声音。
    “大家，现在召开临时会议啰！会议主题是发放‘小枫的副家长方案’！请各位到二楼会议室集合，要缺席可以尽量缺席，因为我能独占小枫的时间会多一点，欸嘿。”
    “！！！？？？”
    被好姊妹与好前辈给连手坑了的感觉是什么？
    遭到药研藤四郎捆绑在主位上的有栖川枫面对会议室中飞快聚集的全员，认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