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直到结束拍摄任务回去时，他才看到手机上有她发来的未读消息，“我先走啦，我们的大棋手要好好拍摄哦。”
    他输入了一句“拍好了”，不过又按了退格键删除了干净。
    裘姝并没有发现他没有回复，她微信里每天有太多的未读消息，即使是少一百个他的未读消息，她都不一定能看到。
    裘姝到家时比与卫遥说好的时间稍晚了些，便被揪着不放：“你说说你每次和别人总能准时，偏偏到我这里总是迟到，你是什么意思，看我好欺负是吧？”
    她笑嘻嘻：“难道不是吗？”
    卫遥没好气，直接把工作计划甩给了她：“后天的就是陈导新片的试镜了，这两天再多看看剧本好好准备。我这里还给你挑了几个综艺，如果陈导的电影入选了，距离开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在这期间参加个综艺过渡一下。我是比较看好《心动的季节》，是个恋爱综艺，你不是想谈恋爱吗，给你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裘姝看了一眼这几个综艺的介绍。明星恋爱综艺确实挺有噱头，可她不想沾惹男明星的粉丝。还有几个……《萌新与大师》，这名字就很一言难尽，不过……嗯？裘姝看了看介绍——
    节目固定四位嘉宾与不同行业的泰斗学习技艺，并从中领悟处世之道。另有飞行嘉宾，作为每一期大师的助理。大师行业：书法、陶瓷、棋类、相声……
    她又往下看，棋类邀请嘉宾，张广宇，中国棋院院长。她搜索引擎一查，中国棋院，直接管理国家围棋、象棋和国际象棋的国家队集训任务……如果跟着他混，肯定能进中国棋院的吧？然后……
    她顿时来了兴致，指着张广宇的名字道：“我要做这一期的飞行嘉宾！”
    卫遥一看，白眼翻上天：“得，这么多选择，您就选了一蚊子腿。跟着你混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只参加一个综艺的飞行嘉宾的工作量显然不够，在裘姝明确拒绝选恋爱综艺之后，卫遥又给她选了一个生活类的慢综艺，叫《我的一天》。拍摄从早上起床开始，一直到晚上睡觉，拍摄期间她也可以去拍摄电视剧，只要剧组同意跟拍。这么算起来，拍摄时间跨度得有两三个月。
    对此裘姝质疑：“从早上起床就开始拍我？是要拍我从几千平米的大床上起来，吃几万块一斤的燕窝，喝空运来的矿泉水，用海蓝之谜的面霜做身体乳吗？不会被鉴定为骄奢淫逸，拜金主义，宣扬不正确价值观，直接被剪了吗？”
    卫遥觉得自己应该辞职了，“你敢这么来，我就敢让节目组直接这么播出。”
    裘姝顿时不再继续打嘴炮。
    第10章 十颗棋子
    试镜那天，裘姝好好打扮了一番。
    陈导的新片不是拍他以往擅长的文艺片，这是他转型尝试的第一部 商业片，虽说很多人都不看好成绩，但是对于电影却都还是期待的。至少票房是能保证不会太差的，所以前来竞争的女演员也尤其的多。
    《最佳拍档》中，裘姝试镜的女主角是初入时尚圈的菜鸟设计师，从助理开始做起，一路凭借着天赋和努力，成为首席设计师的故事。成长的过程中，她还结识了一位独自闯荡的模特，从此后她成了她的专属模特，两人携手共同走向事业巅峰。
    这个人物的性格就是坚韧执着，又不失灵气，把握起来并不难。而且剧情里还没有裘姝最不擅长的感情戏，简直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
    裘姝提前到了约定的地方，一到便发现来了不少知名度不低的演技派，她来时大家还多看了几眼。裘姝对于这些打量都习以为常，独自一个人抱着剧本坐在角落里温习。由于给的试镜名额很少，所以也没等多久便轮到了她。
    上一位推门出来时，还特意打量了一番裘姝，最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裘姝，到你了。”她觉得奇怪，但并未多想。
    不过推门进去时，她才意识到刚才那位的笑容里包含的那份深意，原来是幸灾乐祸。
    整个房间一片空旷，什么道具也没有。导演和制片人等在中后方位置坐成一排，可裘姝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导演陈江源本人，而是他身边坐着的那位。
    室内温度适宜，她身着干枯玫瑰色的紧身短上衣，下面的桌子挡不住她的大长腿，双腿斜斜地交叠在一起。彼时的她正单手撑着下巴，在裘姝看到她之前，已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了。
    眉飞入鬓，凤眼轻佻，唇若丹朱，谁不赞叹一句独具韵味呢。当然前提是她和自己没有过节。可偏偏，自己刚刚前两天在直播里明夸暗贬过她，在机场照的通稿中她们还相互拉踩过。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国际知名的超模，越挽之。
    陈导的戏试镜，她怎么在这里？她参与投资了，还是参与制作了？还是……想到这部电影的剧情，裘姝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测。
    不过鲁迅曾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也要敢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裘姝面上强行保持住了淡定，走到正中间的位置，微笑着与大家问候了一番。
    导演对她今天的穿着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道：“裘姝是吧，我看过你演的戏，挺不错的。”
    裘姝矜持微笑，保持完美的表情管理，“谢谢陈老师夸奖，其实那些都是之前导演教的好，如果有机会和您合作，我相信自己肯定还能再进步。”
    “给你的剧本都看了吧？”他的语气依旧平平，并没有因为她的恭维而有所波动，开门见山道，“第七页那一段你看一下，准备好了的话就演那段吧。”
    给的剧本也不是完整的，只放了剧情概要和其中几个片段。裘姝做了充分准备的，自然每个片段都精心预演过。
    裘姝翻开手中剧本快速浏览了一遍，便立刻点头道：“好的，我准备好了。”
    “等一下——”越挽之突然出声，要知道，从第一个试镜演员进来后，有演员在时，她就一句话不说，怎么这回突然就来打断了呢？
    只听她继续道：“那一段是和我的对手戏，她一个人演独角戏也挺不好演的，我给她搭一下吧。”
    裘姝内心：我不是，我没有，我不需要，你别瞎来。
    但面上，她依旧保持得体甚至带了几分感谢的笑容：“那就谢谢越老师了！”
    不过话说完，她才猛然想起越挽之刚才说的话中的另一个关键词，什么叫“和我的对手戏”……女模特这个角色真的是她来演吗？！
    裘姝风中凌乱，她辛辛苦苦准备的试镜，最后是为了跟越挽之演对手戏？她猛然想起来这个试镜资格，还是韩晟给她的。这老狗看来是早知道如此，果然这机会不是白给她的，如果她选上了，他还能借着给她探班的机会来看自己女神，不愧是他，奸商。
    只见越挽之撑着桌子起了身，虽然只穿了一双平底鞋，但她靠近时，仍给了裘姝巨大的压迫感。当越挽之站在自己身边时，裘姝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只有一米二。为了避免完全被比下去，她干脆根据剧情，直接双手抱着膝盖坐在了地上。
    “这就放弃了？”越挽之见此，走过来后直接便说了第一句台词，她说时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看向裘姝。
    完全入戏的菜鸟设计师助理可怜无助又弱小地抬起头，“这是我说我不放弃就可以不放弃的事情吗？！”
    这一段裘姝根据剧情概述，估摸着是女主第一次遭遇挫折并且遇到她的最佳拍档的时候，不过这样的初遇，显然对于裘姝这个角色来说，并不太友好。
    刚刚那一声回应，明明才刚开始酝酿，不过她的情绪已经足够饱满，把人物一开始的迷茫弱小都体现出来了，并且在这情绪之中，还多了几分不甘与执拗，与人物接下来的逐步变化相呼应。
    差点把一场秀搞得一团糟的菜鸟设计师助理，和没有上场机会的候场模特，两个人在后台的第一次较量，便就此拉开序幕。
    “难道不是吗？你的人生是被别人支配的吗？我不认输我就会铁着头去撞南墙，就算撞得很难看，我也不会后悔。至少我尝试过了。”
    模特说话时语气始终平淡，仿佛自己遭遇的诸多困难都只是小打小闹，冷静又坚定，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便离开了。
    转身离开时她原本就修长的影子被灯光拉得更长，小助理坐在她的影子阴影中，在影子即将消失的时候，突然如醒悟般地立刻站起，拿出补妆的粉饼，对着镜子把脸上晕开的妆容整理干净，抹深了口红，深呼一口气再次冲向后台投入到繁忙的运转之中。
    片段不长，关键更多在于眼神上的戏码。陈导就爱拍这种人物的眼神戏，网站上经常有专门剪辑经典电影画面的，陈导戏中女主角的眼神戏总是虽迟但到，从不被落下。
    裘姝的眼睛水润明亮若有光，一颦一笑甚至时骂人时看着都让人觉得带感，她对自己的眼神戏也十分自信。
    这一小段演下来，她再起身看陈导，眼中的满意之色果然更明显了，“好，可以了，到时候我们会联系你的经纪人，你出去的时候叫下一位吧。”
    裘姝点头称好，她不知道是，她离开后，制片人却来了这么一句：“太漂亮了，不适合，容易喧宾夺主。”
    越挽之却道：“喧谁的宾？夺谁的主？这个角色本就是女主角，就是宾主。”
    对方却还是摇头：“她这颜值，没人会相信她只是一个小设计师，如果有这么一张脸为什么不出道，跑来做个苦哈哈的设计师？”
    “设计师行业里可不缺美女，我见过太多比偶像明星都要漂亮的设计师了。每个行业里都会有颜值顶天的人，我们总不能都让他们来出道做艺人吧？”她笑，“如果真要这样，那我第一个就投票给赵老师您了，您这么帅怎么也不出道做偶像呢？做什么制片人啊，多辛苦。”
    制片人顿时被梗住，而后大笑，被她说服。
    作者有话要说：　　输输：鲁迅曾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也要敢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鲁迅：我没说过。
    第11章 十一颗棋子
    裘姝一结束试镜便找韩晟兴师问罪，韩晟电话里那叫一个无辜：“这是目前大家最看好的资源了，我把这都给你了，你怎么能质疑我的诚心呢？”
    裘姝相信他的话就有鬼了，挂了电话，回去等通知了，不过对于试镜结果，她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最佳拍档》的试镜结果还没等到前，她们便接到了《大师与萌新》协调档期后提前录制的通知。那也正好，她最近确实太空了些，提前了正好有事可做。
    录制前节目组提前把录制流程告知了她。她的任务轻松，主要就是帮着张院长派发任务，监督完成情况，以及做他公益课的助教。张院年轻时是职业围棋手，九段的水平，如今依旧宝刀不老，落子凌厉。
    录制那天，她早早来到张院长的小区楼下，等着人家下楼。节目组通知了，张院有晨练的习惯，裘姝便也准备一道练会儿。
    不多时张院穿着一身不算厚重的冬衣下楼，对比裘姝这个年轻人穿得少很多，却一点也没有因为寒冷而瑟缩，整个人气势十足。
    虽然气势足，但张院本人还是很可亲的。一见到裘姝，便主动招了手：“小姝来了啊。”
    裘姝笑着迎上去，跟着他一道儿往小区公园走去。这边小区住的都是中老年人，一路上不少人同张院打招呼，不过大家看到裘姝也不知道她是女明星，只以为是张院家的漂亮亲戚，还有不少说要来给她做媒。裘姝怪不好意思的拒绝了，张院却起哄：“别看我们这老头老太的，大家人还是靠谱的，你要真想找对象，我可以帮你问问，保管给你介绍的保管个个都是青年才俊。”
    裘姝心理暗道，还真有一人，就是不好意思让您给介绍。
    裘姝跟着他一起晨练完，回来路上张院问她：“怎么会想到来做我的小助理，是喜欢围棋吗？”
    她哪是喜欢围棋，她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裘姝含含糊糊混过这个话题。回去时，正好在楼下碰到了四位常驻的“萌新”来到张院家中向前辈学习。
    张院给出的第一个任务不难，但是要用心思。本市的城市布局同围棋的布局规律有相似之处，尤其是古城区。节目组在古城区与围棋排列相关的地方留了好些线索，让他们根据线索找到他下一站要去的地方。
    四位萌新去寻找线索，而裘姝和张院则先去了线索指向的地方，中国棋院。棋院的地段还不错，张院带着裘姝参观了一番，“二楼这个大厅经常会举办一些比较大型的棋类联赛，过两天就有一场国际象棋的等级赛，今天场地还空着。楼上是国际象棋集训队，今天队员都在训练。”
    裘姝顿时来了兴趣：“可以去看看吗？”
    张院点头，领着她往上走。
    棋室内，教练正给几个小队员讲解一些经典棋局。江沉景坐在最后敲着电脑键盘，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张翊临坐在他前面，低头偷偷刷手机，突然刷到了什么，激动得“卧槽”了一句又直起了身板。
    他原本靠在后桌，这一挺直，后面桌子就被波及到了。江沉景叹了口气，警告道：“把手机收起来。”
    他捂着手机回头道，“景哥，我刚看到粉丝站公布了最新的资讯，裘姝姐姐参与了一个综艺，这个节目我听说咱们张院受邀请也参与了一期，你说姐姐会不会和张院有合作啊？张院会不会带姐姐来我们棋院？我会不会再碰到她啊？我需不需要随身带好姐姐的照片让她给我签名啊？……”
    江沉景被他聒噪的提问刺激得揉了揉太阳穴，目光看到了门口，而后道：“你没这时间准备了，回头。”提醒之后，他便收回了视线。
    啊？张翊临愣愣回头，结果正瞧见刚才他还在念叨的人竟然和他们院长走在了一起，已经从门口走到了他边上的窗口。他的第一反应是打开相机准备快速抓拍一张，不过刚举起手机，就见张院朝他伸出了手，“交上来。”
    糟糕，忘记了棋院上课纪律和学校一样，也是不能玩手机。
    少年沮丧着脸上交了手机，裘姝忍不住笑了：“院长您这儿这么严格啊？”
    张院解释：“他还是高三生，肯定要严格对待。”
    他们在这个窗口站定，看向整个教室。窗边的张翊临背挺得笔直，虽然在女神当着女神的面被上交了手机，但他还是不气馁，准备靠自己笔挺的身姿赢回一丝好印象。
    可惜的是，裘姝的目光不过在他身上掠过，便直直落在江沉景身上。
    男人侧脸依旧深邃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镜滑落到鼻翼，也不见他扶起，不戴眼镜对他的视力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只见他微抿着双唇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早晨斜射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手边桌面，细长的指尖快速敲击着键盘，指尖抬起落下。裘姝一时觉得眼睛不够用，不知该看他的侧脸，还是这双手。
    张院早已主意到她的目光，特意介绍道：“这是我们国际象棋队的种子棋手，江沉景，也是目前国内最有潜力冲击奥赛冠军的棋手。”
    “我知道。”裘姝并不隐瞒，“之前莫斯科机场就碰到过，还不小心和他拿错了行李，幸好联系到了人交换回来了。本以为是萍水相逢，结果没想到前几天拍杂志的时候又遇到了。”
    “还有这层渊源在。”裘姝话音落下，院长便了然了，原来早就认识，难怪想上来看看，于是刻意提醒，“那这回算是你们第三次偶遇了。”
    哪有那么多的偶遇，不都是自己的处心积虑。一想到这，她便觉得惭愧，自己为了多看几眼帅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江沉景的目光也在此时终于离开电脑，看向窗外。阳光从他们身后来，他乍一眼看过去视线并不清晰。压下电脑屏幕，他从后门走出和张院打了招呼，又同裘姝点头示意。
    这男人真是太冷淡了，这都第三次碰到了，却还只是点个头，寒暄都不会。裘姝心中腹诽，但是面上依旧是甜甜无害的表情。
    张院问他：“如果忙的话这些基础课你可以不用听，平时可以忙你自己的事情，训练不要落下就可以了。”
    江沉景却道：“没事，都忙得差不多了。”
    “真忙差不多了？”哪想刚才那句不过只是试探，张院的下一句才是重点，“忙完的话等会儿我还有个公益课，你也过来搭把手。小姝还是不太懂棋的，你也可以多指点指点她。”
    江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