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功亏一篑(上)

    一百万公里,对速度为每秒三百五十公里的碎片来说,仅仅是四十七分三十七秒。
    即便把拦截距离压缩到三十万公里,扣除掉锁定目标所需时间,必须在三十三分钟内决定如何用六枚核弹头拦截七块碎片。
    罗晋勇很想把实情说出来,但是这事轮不到他来做主。
    伯克急匆匆的跑到霍华德跟前说了几句,就朝罗晋勇跑了过来。
    “罗教授,你现在仍然是科学顾问委员会负责人,你……你得做出决定。”
    罗晋勇长出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职责所在,就算他对这个勾心斗角的机构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也必须肩负起责任。
    “你需要什么资源?”
    “一台足够快的计算机。”
    “没问题,我国的超级计算机由你支配,如果有需要,还可以通过并网的方式调动我国计算机中心的计算资源。”
    “哈勃2号望远镜的调配使用权。”
    “行,这事由我亲自负责。”
    “二十分钟。”
    “什么?”
    “没有足够的时间,无法计算出剩余碎片的准确轨道,也就无法确定拦截方案,而且我们还有半个多小时。”
    伯克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现在,给我一些空间。”
    “你可以回办公室,或者去我的办公室。”
    “不用了,来回还要花时间,在这里就行。”
    “好,我马上安排。”
    伯克说做就做,立即找到霍华德,让他让出主控台前的位置。虽然霍华德不大情愿,但是只能移步。
    罗晋勇走到主控台前面的时候,伯克已经安排好了其他人员。
    “调动哈勃2号望远镜,采用分时法,以最高分辨率连续拍摄七块碎片,然后描绘出轨道图。”
    伯克愣了一下,罗晋勇怎么知道哈勃2号望远镜具有分时拍摄功能?
    “伯克教授!”
    “是,马上处理。”伯克没再迟疑,立即向美国宇航局负责哈勃2号望远镜的部门下达了命令。
    哈勃2号望远镜,采用的是反射镜头与世界上最大的ccd感光器件,分辨率高达五十六亿像素。通过利用第二反射镜头,哈勃2号望远镜具备了一项奇特的功能,即在不调整主镜头聚焦的情况下,能够对一定范围内的多个目标进行同时拍照,只是得分时进行,因此被称为分时拍摄功能。
    使用这个功能,哈勃2号望远镜的分辨率有所降低,但是能同时精确跟踪多个物体。
    距离缩短到一百万公里以内,降低分辨率对测算轨道精度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同时精确跟踪多个物体的功能派上了用场。
    描绘碎片的轨道并不难,但是要精确测算出轨道却很不容易。
    原因就是,碎片本身在围绕中轴自转,而且中轴未必与轨道平行,自转会导致质心在小范围内移动,从而使轨道发生变化。
    几分钟后,七块碎片的轨道描绘了出来。
    只是,七条轨道延伸到地球附近时,都不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圆形面,即七条轨道本身就是一个圆锥形区域。
    随着测得更多数据,轨道截面正在缓缓缩小。
    “伯克,七块碎片的三维结构图。”
    伯克没有占用显示着连续轨道的大屏幕,把七块碎片的三维结构图显示在了大厅左侧的屏幕上。
    碎片在自转,因此获得了各个方向上的照片,据此描绘出了三维结构图。
    罗晋勇迅速看了一眼,七快碎片都不小,估算出的质量都在十万吨左右。虽然在坠入大气层后,有极大的概率完全烧毁,但是只要入射角度合适,比如让投影面积最小的侧面面向地球,仍然会撞击地球。
    哪怕只有一万吨物质撞击到地面上,后果都难以想像。
    “伯克,把碎片的自转速度加进去,估算进入大气层时的姿态。”
    伯克点了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利用运算速度高达每秒一万亿次的超级计算机,仅仅用了一分多钟,七快碎片进入大气层时的姿态估算结果就出来了。
    当然,这是一个存在较大误差的估算结果。
    情况很不理想,每块碎片都有可能以较为理想的角度进入大气层,也就都有可能在完全烧毁之前撞击地面或者海面。
    怎么办?
    等待的这一分多钟里,罗晋勇已经在考虑对策了,只是没有完全想好。
    “罗教授……”
    “把地理,人口分布等因素考虑进去,评估七块碎片撞击后产生的灾害。”罗晋勇长出了口气,说道,“还有,把轨道入射角也考虑进去。如果可以,还得估算碎片在大气层内的烧融情况。”
    这次,超级计算机花了差不多五分钟,才完成运算。
    七块碎片,有三块将落到亚洲大陆上,还有一块会落到澳洲大陆上,两块的撞击点在太平洋上,另外一块在印度洋上。
    看到结果,罗晋勇没再劳烦伯克,而是亲自动手完成最后的工作。
    显然,必须拦截四块撞击点在陆地上的碎片,哪怕其中一块的撞击点在人烟稀少的中亚地区。剩下的三块中,撞击点在东南亚的那一块必须拦截,这块碎片正是罗晋勇最关注的那一块。剩下的两块中,必须舍弃一块。
    问题是,舍弃撞击点在马里亚纳群岛东南大约一千五百公里处的那一块,还是舍弃撞击点在南印度洋上的那一块?
    如果让罗晋勇做决定,他会选择前者。
    这块碎片在进入大气层的时候,入射角非常大,因此有可能出现一种其他人没有预料到的情况。这就是,碎片在撞上大气层之后,会受到大气层张力影响,也就有可能在离海平面较高的地方弹起来。就像用石子打水漂一样,石子会在水面上弹起来。果真如此,这块速度极高的碎片很有可能在撞上海面之前就再次冲出了大气层。说得形象一点,就是与地球擦肩而过。
    即便没有出现这种结果,因为入射角度大,碎片在大气层内的飞行距离最远,被完全烧毁的可能性也最大。
    相比之下,撞击南印度洋的那块碎片的入射角就没有这么大了。
    只是,罗晋勇没有做决定,他也无权做决定。
    “罗教授……”见到罗晋勇直起身来,伯克赶紧打招呼。
    “把这个结果发给总参谋长会议吧。”罗晋勇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回去收拾个人物品。”
    “教授……”
    “伯克,我俩共事两年,虽然常有不同见解,但是也算有点交情。今后,好自为之。”
    伯克还想挽留罗晋勇,但是霍华德已经走了过来。
    “霍华德将军,我说过,我会承担责任。在我离职之后,由伯克教授暂时履行科学顾问委员会负责人的权责。”罗晋勇勉强笑了笑,说道,“等我收拾好个人物品,再交给警卫人员清点。”
    霍华德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无需多说什么。
    离开主控台,罗晋勇朝张小刚走了过去。
    “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这地方,我连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疾恶如仇?”张小刚笑了笑。
    罗晋勇苦笑了起来,说道:“需要你的时候,把你当大爷,而不需要的时候,弃之如弊履。老张,我现在才明白你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实话,如果早知道,两年前我根本不会接受你的邀请。”
    “果真如此吗?”
    “至少不会全身心投入,空耗了两年时光。”
    “教授,你要真这么想的话,我就看错人了。”走出控制中心的大门,张小刚顺手掏出了香烟。“如果我告诉你,前两年只是让你做热身运动,真正的挑战从现在开始,你还会这么想吗?”
    罗晋勇的眉头跳了几下,听出了张小刚的言外之意。
    “走吧,我去帮你收拾个人物品。”
    “你不留在指挥中心里面?”
    “留在那有什么用,又没人在乎我。”
    “是想避嫌吧?”
    张小刚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来到罗晋勇的办公室,张小刚没有帮忙,而是立即用上了通信设备。
    此时,总参谋长会议上已经闹开了锅。
    伯克把罗晋勇提交的拦截方案原封不动的送交总参谋长会议,杨方烈与谢尔盖耶夫均表示赞成,雷诺也倾向于采纳,但是斯塔克坚决反对,还拉上斯托克顿一同提出了好几点反对理由。
    最主要的反对理由就是,太平洋沿岸国家众多,如果撞击引发超级海啸,后果将不堪设想。相对而言,印度洋沿岸地区的人口少得多,且主要是不发达国家,濒临印度洋的成员国也只有澳大利亚,即便撞击引发了超级海啸,造成的灾难也要轻得多,且对行星防御理事会各成员国的影响不大。
    这个理由,显得冠冕堂皇。
    只是,忽视了罗晋勇在拦截方案中提到的一个关键数据。这就是,如果不进行拦截,碎片撞击印度洋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四,而撞击太平洋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三,两者相差了三倍有余。
    此外,前者是大概率事件,而后者是小概率事件。
    按照数学逻辑,肯定应该采纳罗晋勇的建议,拦截撞击点在印度洋上的碎片,而不是拦截撞击点在太平洋上的碎片。
    斯塔克坚决反对的真正原因是:太平洋上的撞击点离关岛太近了。
    虽然最后六枚核弹头属于中国与俄罗斯,但是消息公布之后,杨方烈与谢尔盖耶夫不可能将其视为国家财产。
    为此,杨方烈与谢尔盖耶夫只能据理力争。
    两人的目的,其实正是斯塔克反对的根本原因,即利用“天外打击”一举拔除美国在西太平洋上最重要的军事基地。
    当然,这只是一个非常小的概率。
    如果那块被标为“334”的碎片没有撞击击球,而是像罗晋勇预测的那样,在进入大气层之后轨道发生变化、与地球擦肩而过,或者是在坠落过程中彻底烧毁,对中国与俄罗斯也不会造成任何损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决策点”越来越近。
    为了节约时间,总参谋长会议首先批准对威胁极大的五块碎片进行拦截,由中国与俄罗斯负责实施。中国负责拦截撞击点在东南亚与澳洲大陆的两块碎片,俄罗斯则负责拦截撞击点在亚洲大陆上的三块碎片。
    最后一枚核弹头的控制权在中国手上。
    显然,这是谢尔盖耶夫故意把烫手山芋留给了杨方烈。按理说,应该由中国拦截撞击点在中国西南地区的那块碎片。
    这下,在最后一枚核弹头的使用问题上,成了杨方烈与斯塔克直接对峙。
    “杨将军,你应该知道,行星防御理事会是一个整体。如果你仍然一意孤行,我建议进行投票表决。”
    “斯塔克将军,你认为现在是合适的时候吗?”杨方烈在拖延时间,因为他知道,还有两枚核弹头,而这两枚核弹头都已锁定目标。他的目的是继续跟斯塔克争辩,让斯塔克露出狐狸尾巴。
    杨方烈是成竹在胸,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七块碎片都会遭到拦截。
    如果不能在这个时候压制住斯塔克,接下来会遇到更加棘手的问题。
    别忘了,末日部队还没上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