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光（七）

    佳妮体会不深，只因john始终在她身边，哪怕分开也似情侣间小吵怡情，不几日就能和好。
    她体会不到童言内心的苦楚，那种爱而不得，因爱放弃的无奈和残忍，是她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童言送佳妮和john出门。
    “小言，我们走了。”john终是报得美人归，眉眼间难掩喜色。
    佳妮却是恋恋不舍，“我没事就回来陪你。”
    童言立在门口，朝相拥的一对儿情侣挥挥手，“别介，你可千万别再回来了，你再来我这儿住，john估计要把老婆本都赔上了。”
    佳妮不解，“他赔什么钱啊。”
    童言笑着指指对门，“他会很想和我做邻居。”
    佳妮恍然脸红，她扭捏了一下，嗔怪地瞪着童言，“好啊你个童言，学会捉弄人了！”她拉着john的胳膊，一用力，“我们走，晚了钱就飞了！”
    童言笑了。
    john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说：“小言，季主播……他还在下面。”
    童言的笑意僵在嘴角，垂下头，过了几秒钟，她抬起头说：“john，麻烦你帮我个忙，如果季主播还在楼下，你们就想办法把他劝回家。”
    john还有心帮着季舒玄，可是了解童言性格的穆佳妮却阻了他接下来的话，她冲着童言摆摆手，“你放心吧，他要是不走我就敲晕了他让john把他背回去！”
    “……”john一脸无奈的跟着穆佳妮下楼。
    到了楼下，果然看到季舒玄立在大树底下，面朝着单元门，像是冻僵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john于心不忍，拉着穆佳妮的手走上前去。
    “季主播——”
    季舒玄抬起头，僵硬的表情瞬间就起了变化，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急切地问：“她肯见我了吗？”
    john还没说话，穆佳妮却先抢过话头，不客气地说：“小言不会见你的，你快回去吧。”
    季舒玄神色一黯，没有说话。
    john到底不忍心，毕竟他和季舒玄同病相怜，一同在这个楼下站了近十个昼夜，没有一点恻隐之心是不可能的。
    他如今得偿所愿，就更为季舒玄担忧，他的身体看起来很糟糕，再这样站下去，恐怕等不来楼上的心上人，却先进了医院。
    john握了握穆佳妮的手，安抚她的情绪，然后他上前一步，低声开导季舒玄说：“小言说让我们带你回去，我觉得她是不会见你了。你再这么折磨下去身体就垮了，到时候别说是求得她的原谅，就算是来这里站一站都不可能了。季主播，不如我们先回去，你把身子养好了再过来，你看怎么样？”
    季舒玄似是在思忖他的话，默然半晌，语声沙哑地说：“你们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john还想劝，穆佳妮却拉住他，“季舒玄，你愿意等多久就等多久，但是你别上去打扰小言。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不要让她再为了你摇摆不定，错失良人！”
    虽然童言从未向穆佳妮说起过她主动离开季舒玄的原因，但是作为相交多年的闺蜜好友，穆佳妮还是能猜到个大概。能让乐观坚强的童言主动放弃自己倾心恋慕的救命恩人，那不外乎两个理由。一个是季舒玄厌弃童言，请她离开，第二就是他们中有了第三者，童言不得不离开。
    按她这些日子的观察，基本上可以排除第一种可能，因为夜夜和john难兄难弟似的守在楼下的季舒玄，根本没有表露出一丝厌弃童言的意思，相反，他应该是爱惨了童言，哪怕童言主动提出分手，搬离季家，他也不准备放弃。
    排除第一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第三者。
    这个第三者，穆佳妮起初怀疑过萧叹。因为萧叹对童言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即知，根本不用费心去猜。穆佳妮怀疑童言是不是移情别恋，可萧叹看对眼儿了所以想离了季舒玄。可这个念头一经生成，就被穆佳妮自己给否了。这怎么可能！你见哪一个移情别恋的人整天愁眉苦脸，生不如死呢。情都移了，还不赶紧快活逍遥，岂不是傻子。再加上萧叹极小概率的曝光率，两个几乎不怎么见面的人，再加上季舒玄的这层关系，可能发生什么奸情？
    确定以及肯定不是童言出轨，那么就剩下季舒玄。季舒玄找了小三，而且被童言发现了，所以她才会离开。看童言最近失魂落魄的模样，就不难猜出这个小三的背景不简单，穆佳妮就想，以童言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应该哪一路的小三都不惧啊，她随便亮亮手里攥着的牌面，那不是炸弹就是大小王，她就想不通哪一路的小三居然这么牛掰，敢暗地里给童言放黑枪。后来，无意中从纠缠她的john的口中得知，季家最近住进来一位海归美女主播，这个女的和季舒玄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最重要的，是john从萧叹口中得知，这个女的曾经和季舒玄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
    嗬嗬——
    穆佳妮的推理天赋终于在关键时刻显露出来，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童言根本没有第三者，她和季舒玄分手，搬离季家，就是因为负罪感作祟，她要成全季舒玄和那个优秀的不得了的小青梅，所以才会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家里，宁可折磨自苦，受尽情伤，却硬下心来不肯动摇半分。
    穆佳妮心疼这样默默承受一切痛苦的童言，碍于隐私，她又不能挑明了说，只好把怨气都撒到季舒玄的头上。在她看来，英俊帅气的萧叹比季舒玄好一万倍。
    至少萧叹不会让童言一个人悄悄的哭泣，不会把童言变成麻痹自己的工作狂，更不会用自我摧残的方式挤压逼迫一个明明爱他却又不敢再爱他的女人。
    季舒玄听到穆佳妮这样讲，身子不由得轻晃了一下。
    他沉默的有些异常，似乎不敢轻易开口，怕问错了话，就无法承受那可能带来的后果。
    可关系到童言，他却不能不问，“小言……小言她……”
    “对，没错！小言她接受萧叹的追求了，你不要缠着她了，她会动摇的。”穆佳妮吼道。
    john看情形不对，一把拉住穆佳妮把她锁在自己怀里，“妮妮，别再说了，季主播受不了了。”
    楼道里的光照在季舒玄苍白如雪的脸上，愈发显得触目惊心，他闭上双眼，用拳头压住嘴唇，身子摇摇欲坠。
    紧接着，就是一串沉闷嘶哑的咳声。
    季舒玄拄着盲杖艰难转身，向前挪动脚步。
    穆佳妮被他糟糕的样子吓到了，她张了张嘴，看向john。
    john按了按她的头发，以示安慰，然后小跑几步，追上季舒玄，关切问他：“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其实几天前他就发现季舒玄的身体出现问题，他当时已经建议他不要再来，应该去医院好好治疗，可是季舒玄根本没听他的。
    他跟着萧叹也学了一些医学常识，听季舒玄咳嗽的声音，觉得他并非是普通的感冒那么简单。
    季舒玄背对着他，喉咙里发出一阵难听的喘息，之后，他摆摆手，说：“不用，谢谢。”
    看他又要咳，john伸手放在季舒玄的背上，帮他顺气。谁知，这一阵咳嗽却让john惊骇地叫起来：“血！”
    没错，地上深红色的一滩污渍是刚从季舒玄口中喷出来的，john惊骇过后，知道事情严重了，就连穆佳妮也神色惶然地跑了过来，手足无措地问john怎么办。
    季舒玄的手指紧按着呼吸都觉疼痛的胸部，用力地掐了几下。他不能倒在这里，他不能再给任何人添麻烦。
    当他隐约听到穆佳妮说要上楼去找小言的时候，他猛地直起腰来，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john，他踉踉跄跄向后退，神色凄厉地叫道：“不要去找她，不要去！我走，我这就走……咳咳……”
    john跟着他，他听到声音转过头制止，“john，不要管我，我可以自己回去，可以……”
    john看到他脸上决绝生硬的表情，只好停住脚步，他知道一个男人即使绝望到了极点也还想保有最后一点自尊。
    他是季舒玄。
    就算他失去所有，也不会丢掉他的尊严。
    担忧地看着那抹倔强的背影踉跄走远，john才转过头，目光深深地看着穆佳妮说：“你不该说那些话刺激他。”
    穆佳妮眼神复杂地看着john，“我不知道他会咳血。我就是想让他离小言远一点。”
    john摸了摸穆佳妮的头发，“怎么，心里愧疚了，怕他会出事？”
    穆佳妮的确有些不自在，说愧疚也不为过，她刚才一时生气说话不经大脑，但她真的没想逼得他吐血，她就是想替童言教训教训他。
    穆佳妮上前抱着john的腰，闷声说：“我是不是很坏，说谎还欺负一个盲人。”
    john捏了捏她的鼻子，“知道就好。”
    穆佳妮在他身上蹭了蹭，说：“我们追上去看看吧，万一他昏倒了怎么办。”
    john朝天笑了笑，拉起穆佳妮的手，顺势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呀，和小言一样，嘴巴不饶人，其实心里软得像豆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