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光（九）

    原来刚才发生争执后，john和穆佳妮还是把季舒玄强拉进车里。john不能酒驾，就由他负责照顾季舒玄，可这季大主播上车之后咳是不咳了，就是不肯说话，你问什么他都像是没听见，只是用他那双黯淡空洞不能视物的眼睛直勾勾的对着窗外。
    就这样坚持到小区，快到自家楼前的时候他提醒季舒玄到家了，可是叫了几声没见回应，也没见他动，心就慌了，打开车内的顶灯一看，可把他和穆佳妮吓坏了，季舒玄竟在半路上昏了过去。
    这才有了他夜半敲门求救的一幕。
    苏荷声跑到车边的时候，整个身子都软了，若不是慕远春及时扶着她，她连打开车门的力气都没了。
    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门边探出一张年轻漂亮的女性面孔，不过此刻那张脸却透出浓浓的恐惧和不安，看到苏荷声她同样愣了愣，然后就带了哭腔说：“您是季主播的妈妈，我见过您。”
    苏荷声顾不上和她打招呼，就探身进去，目光急切慌乱地寻找着儿子的身影。
    “季主播，你妈妈来了，阿姨来了！”穆佳妮扶起已经苏醒过来的季舒玄。
    苏荷声看到憔悴得不成样子的儿子，眼泪就止不住的向外涌，她一边轻声呼唤着儿子的小名，一边习惯性用手指压在他的腕脉处探看他的脉搏次数和强度。
    季舒玄面色惨白地坐在后车座上，任由记忆中温暖的手掌摩挲着他的手腕，后来是面颊。
    “妈妈……”刚撕开声线，他觉得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下意识想咽回去，唇角却溢出一线猩红。
    之后，他的意识就开始慢慢消散，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正月初九晚九点。
    京城人民广播电台筹备了近一年之久，耗费了苏群和员工无数智慧和血汗的大型夜话访谈类情感节目‘都市夜话’正式和广大听众朋友见面。
    节目主持人夕兮同特邀嘉宾国家著名实践心理咨询专家匡逸夫，xx师范大学心理研究学科负责人范明朝，以及《心理与生活》杂志社主编，国家级心理咨询师佟姗姗女士，在一个小时里，用风趣幽默的谈吐，理性朴实的语言，直击心灵的对话，为十几位听众开解心事，解决心理上的难题，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情感互动类节目，尤其是直播节目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今晚的直播中，童言也遭遇到了几次听众故意刁难嘉宾的状况，譬如突然中断热线，或是语气咄咄逼人的质问嘉宾只会纸上谈兵，解决不了实际难题，亦或是揪着一个已经解答过的情感问题不肯放，反复要一个肯定的结果等等思想有问题的听众。
    嘉宾们德高望重，平常听惯了好听话，恭维话，突然遇到这种状况都有些措手不及。就在节目陷入尴尬之际，却是主导节目节奏和内容走向的主持人夕兮挺身而出，往往是她三言两语，或是一句调侃，或是一个发人深省的小案例就解决掉了嘉宾们遇到的难题，而后，引导着节目顺利进行下去。
    最后，情感热线几乎被打爆，节目快要结束时导播还在询问方慧要不要延长直播，毕竟一般对话类节目都不止一个小时。方慧摇头拒绝，‘夜话’走的是精品路线，不需要靠延长时间吸引听众。反而适当的压缩节目，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苏群有事耽搁了，他到直播室的时候，童言正陪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嘉宾从里面出来。
    方慧看到苏群，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迎了上去。
    苏群上前和他们握手，然后抱歉说：“老师们辛苦了，这是我们准备的小小礼物，还请笑纳。”
    方慧把准备好的礼物分给几位嘉宾，态度谦逊地说：“‘夜话’刚刚开播，很多细节做得不好，还请各位老师们多多指正。”
    嘉宾们面露笑容，夸赞说：“哪里，哪里，你们的这个小主持人表现不俗啊，刚才的节目几次将要冷场，都被她反应机敏的接过去了，不错，不错啊。”
    说话的是实践派心理咨询专家匡逸夫，匡老同时也是临床心理咨询与治疗实践经验最丰富的中国心理咨询师之一。
    范明朝也接过话，赞扬说：“我之前应邀做过很多次的心理咨询嘉宾，电台电视台的节目也参与过不少，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感谢这个小姑娘啊，不然的话，我这张老脸，只怕要丢人喽！”
    在杂志社担任主编的佟姗姗则更直接，“夕兮，不如我们约个采访吧，下个月的杂志我想写一篇关于电台女主播的故事。”
    童言张开嘴，啊了一声，神情有些愕然还有些局促，她看了看方慧，小声说：“这不合适吧。我……”
    “没不合适！我觉得合适就合适，就这么定了！时间我再约你！”佟姗姗办事风格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苏群和方慧对视一眼，苏群笑了笑说：“佟主编慧眼识珠啊，你可知道最近轰动京城人民广播电台的大事件？”
    佟姗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略一想，立刻答道：“我当然知道，你苏台长搞个慈善活动居然挖出了一个自扬集团的董事长，还是你的下属员工。”
    苏群挑眉，说：“你可知这个神秘人物今天就在场吗？”
    此言一出，不仅佟姗姗惊诧抬眸，就连匡逸夫和范明朝也四下里探看起来。
    佟姗姗左右前后找了一圈，郁闷说：“在场我也认不出来啊。当时的视频后来都被强制下线了，只听说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到这儿我就不乐意你，苏群你怎么就没想着给我发张请柬呢？平白让我错过了这重磅新闻。”
    苏群拱手作揖，赔罪说：“我当时也不知情啊，我要是知道她是我台里的员工，我说什么也得把您请来啊。”
    佟姗姗和苏群私交甚好，于是就瞪了他一眼，急切说：“那还不快点介绍，我们可对这位慈善界的传奇人物好奇得很呢。”
    苏群露齿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佟姗姗眨眨眼睛，小范围地环视一圈，忽的，指着面色潮红的童言，“夕兮？！”
    苏群冲她伸出大拇指，恭喜她答对了。
    佟姗姗大呼不可思议，匡逸夫和范明朝也露出惊诧的神色，但是很快几人就释然露出惊喜不禁的笑容。
    “做节目直播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沉稳大气，有种压台面的霸气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自扬基金的创始人。”匡逸夫伸出手，脸上流露出钦佩赞叹的表情，“夕兮，老夫佩服你啊，你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不骄不躁，对待财富更是大智若愚，你的胸襟可敬，你的意志可佩。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中国慈善事业未来的希望。”
    童言伸出双手握住匡逸夫的手，礼貌而又谦逊地说：“您过奖了。”
    “不，这样的褒奖远远不够。苏台长，我看你可以考虑为夕兮升职了！”匡逸夫笑着建议。
    苏群扶额，做出纠结的样子，“匡老都发话了，那我……”
    佟姗姗是个直脾气，直接拍了下苏群的肩膀，“费什么话！直接——副台长！”
    “……”
    送走几位嘉宾，时间已接近十一点钟。
    方慧本来要顺路送童言回家，谁知苏群却主动拦下了这差事。
    “小言，我送你。”
    童言诧异地看了看苏群，点点头，说好。
    她让苏群稍等，又回到直播间收拾了一下直播控制台上的杂物，确定设备都关闭之后，才灭了灯，走了出来。
    “台长，我还得回趟办公室。”童言说。
    苏群看了看童言身上朴素大方的白色高领毛衣，一抬手，指指灯火灿亮的走廊，说：“没关系，我们一起过去吧。”
    童言和身高185的苏群走在一起，感觉很有压力，苏群倒是神情自然，时不时的会问她一些工作上的事。
    到了办公室，苏群站外面等，她进去迅速拿了包和外套，走了出来。
    “可以走了，台长。”
    苏群看看她，抿了下嘴角，说：“能不能不要叫我台长，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童言一愣，迅速撩起眼皮看看他，心想，不叫台长难道叫阿群？
    “你可以叫我苏群。”像是窥探到她的心思，苏群主动开口说。
    “哦。台……苏群。”
    苏群笑了笑，按下电梯。
    苏群亲自开车送童言回家，童言报了小区地址，苏群微微一愣，她竟不住童家的家宅？
    车行半路，苏群考虑了一下措辞，开口说：“我下午在医院。舒玄他住院了。”
    童言攥了一下背包的带子，她从车窗外的霓虹灯火转回视线，看着侧脸和季舒玄有六分相似的苏群，缓慢做出回应：“他……怎么样了？”
    “很不好。”苏群摇头，目视前方的车流，脸上隐约露出怜惜无奈的神色，“肺部严重感染，咳血，量多。昨晚昏倒入院在icu抢救了几个小时，下午才刚刚转到普通病房。”
    背包的细带一瞬间就勒进肉里，手指的疼痛却抵不过心里灼烧般的痛楚，她闭上眼睛，抑制着眼眶里潮湿酸胀的感觉，声音低哑地说：“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