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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2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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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猪队友啊……老子这回被你害惨了……”
    半月之后,中枢发来旨意:“三司胄案推官苏油,职守忠勤,文书周敏;任中强力干能,洁守自好;改良法式,推广精衡;所举多得。”
    “因功积升迁转,赐银鱼袋,擢权知夔州军州事。得告赴任,未可迁延。”
    苏油接到告令哭笑不得,跳过通判直接当任知州,也是跃次擢升,大大的提拔。
    问题是——夔州!
    峡中天下最穷处!
    官家啊官家,算你狠!
    ……
    如今苏油的官职,全称就变成了秘书省著作佐郎,宣议郎,飞骑尉,权知夔州军州事,赐银鱼袋臣。
    前两个官职,都是从八品,刚好在朝升官以下,就是没法上朝的那种小渣渣。
    赐银鱼袋,是六品以上才有的资格,这里是特赐,是荣誉。
    夔州太苦了,给个这个表示补偿,说明不是贬官灰溜溜出京的,到了地方上大家还是要尊重。
    飞骑尉,是三转军功,这是改造冶炉,炼出锰钢得到的功劳。
    最后一个,才是正职差遣。
    宋代的州,是有州格的,从上到下可以分为节度、防御、团练、军事这样的名目。
    宋制承晚唐,晚唐朝廷广置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
    这些人又兼任所在州的刺史,并自辟幕僚,架空朝廷州官系统,成为一个个半独立王国。
    赵宋立国后,以节度使、防御使、团练使为虚衔,收州权归于知州;同时,又保留了节度州、防御州、团练州、军事州四等州格。
    州格的高低,决定了州府幕职官的配额,一个非常重要的节度州,往往配备有节度判官、节度推官、节度掌书记、观察判官、观察推官、观察支使等幕职官;
    非节度州则通常只置判官、推官各一员。
    州格还决定了州府长官的公用钱额度,如节度州长吏每岁可得公用钱百千,而防御、团练、刺史州的公用钱仅有五十千。
    州格代表了州府的品级:一般来说,节度州为三品州;防御州、团练州为四品州;军事州为五品州。
    但是宋朝的州格,只决定了州府的品级,跟州府长官的品秩毫无关系。
    因为宋朝的知府、知州,都是差遣,它本身是没有品秩的。
    理论上,不管是品秩只有八品、七品、六品的中下层官员,还是品秩为一品、二品、三品的高层官员,都可以被任命为知州或知府。
    事实也是如此,宋代的知州,从九品到一品都有。
    苏油的官职最大的一个才八品,低于夔州的州格,不过有个银鱼袋的六品特赐,除了他自己小得逆天的年纪,在宋代也不算出格。
    若官员品秩高于州格,文告里就要用“判”字;品秩与州格相等,则用“知”字。
    苏油因为官职比夔州的州格低,所以就得用到“权”字。
    得到任命,所有人都满脸哀伤,就乞第龙山开心不已。
    我靠夔州呢!西南夷大本营,小巫师,咱俩这次是那啥……衣锦还乡了哈?!
    第三百章 再见张方平
    苏小妹白了乞第龙山一眼:“衣锦还乡你个头!这是被贬了!”
    苏油哈哈大笑:“小妹你别瞎说!官家这是一片保全之心。乞第说得可没错,还真是衣锦还乡了!”
    苏小妹嘀咕道:“一年五十贯,你自个慢慢用吧,我们七岁时都不止这个数。”
    苏油笑道:“那就想办法挣呗,挺好。夔州太苦,小妹你就别跟着了。汴京这一摊子,只能交给你,你就住到宜秋门去,顺便帮我照顾老堂哥。”
    说完叹气:“你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让堂哥给你选个人丁少,读书厉害的好人家少年郎。等哥哥回来,你可能都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哟。”
    苏小妹眼泪就下来了:“就不,就赖着你吃一辈子!”
    苏油说道:“吃一辈子,和赖着我,这是两回事儿。姑娘家哪里有不嫁人的?堂哥结交的那帮人,本领如何先不说,心性好的是多数。你是小富婆,腰杆子硬,所以嫁人嘛,我们首选心性。”
    苏小妹哇的一声扑进苏油怀里:“哥哥我舍不得你走!大先生走了,你也走了,小先生肯定也要走,汴京城就只剩我和老先生了……”
    苏油任由她搂着,却也不敢有所反应:“小妹乖,要给大宋治病,四海宦游这一步就跑不掉,这是哥哥以前就跟你说好了的啊……”
    州桥码头,高士林赶来送行,一脸的不好意思:“这次让明润受连累了。”
    苏油说道:“别瞎说,这是官家良苦之心。胄案十条,如今也就完成了精度量,一标准;简工艺,分工序;至于励学习,奖发明,算是完成了一半,其余的……”
    高士林说道:“有大石头在,哥哥就有定心丸,其余的交给我来!”
    苏油说道:“不是我信不过哥哥,其余的,没有天时地利,还真没人来得了。算了吧,接下来哥哥只需要做到两条,这功劳也是不小。”
    “其一是重质量,加抽检,这个完全可以做到。最重要的,是识机要,重保密。”
    “机要里边,水力机械,加工机械如轴承,齿轮箱,制动离合等关键部位,教研室里那些机械动力模型,还有钢铁产量,锰钢配方,热处理加工工艺等,这些是重中之重。”
    高士林有点犯浑:“那上次我家小哥来……”
    苏油翻着白眼,高曹两家的共同亲戚,跑得了姓赵?!
    不过这话不能说,只道:“你家亲人,我当然可以信任,别打岔!”
    “每道工序,一定要严格区分,除了大石头,不能一人掌握多项技术。平日里要加强教育,还要监察与匠人接触的外人,条例我已经写出来了,就在胄案书橱里。”
    “军国重器,不可示人。非官家,枢密使,三司使等三品以上直管官员,其余人等如若过问,一概以刺探国家机要弹劾!”
    “高兄,这点硬气你要有!要在胄案施行军法,治理成细柳营一般水泼不进才行。”
    “如果你能做到,下次小弟回京,再送哥哥你一桩大功!”
    高士林早知这小老弟的能耐:“那哥哥就恭候老弟仕途得意,早日回京!”
    送行的人里,还有薛忠,苏油又将他带过一边,细细交代诸多事务。
    交代完一切,苏油上了眉山过来的大船。
    ……
    宫中,皇后正在侍奉官家用膳。
    赵祯有些食不知味:“这孩子,我就是吓唬他一下,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告个病什么的不就完了?怎么还真去了?”
    皇后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老实,听说第二天就出发了。换到别人身上,夔州那地方,哼哼……”
    官家说道:“我是不是小气了?”
    皇后笑道:“你是官家,不能喜好随心。喜欢的人就给好位置,那朝堂中最后就全是倖臣。”
    “再说那猴子的本事也不差,夔州虽然穷了点,可有一个好处,就是宦场上简单,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放心吧。来,尝尝这个熊掌豆腐……”
    苏油此行弯子绕得很大,先要从开封府出来,从汴河入运河,过南京应天府,下淮南东路。
    张方平如今正知应天,这老头不能不见。
    老头上一任驻地是秦州。
    当时,契丹把公主嫁给当地吐蕃人董氊,与之共图夏国。
    夏主谅祚屡次与董氊作战,屡为所败。
    后来谅祚屯兵于古渭州,当地熟户酋长很害怕,以为谅祚是来吞并自己的,都找张方平求救。
    老头也很警惕,赶紧谨守备,籍军马,发兵士,严肃备战。
    以前文彦博分了三支部队,分屯永兴、泾原、环庆三路,有警则召之,无警就地食粮减少负担,谓之下番兵。
    老头发动了下番兵,造成连锁反应,关西震耸,一封封奏疏请求增兵,要求起码得派京畿禁军十指挥前往助阵。
    枢密使张昪是个明白人:“当年我就在秦州,便将地区常常都有入寇传言,然而后来都是假的。如今事情尚未明确,就发京畿兵以赴,惊动远近,不是上策,再等等吧。”
    数日后,张方平的第二封奏疏来了,谅祚引兵西去,打击董氊去了。
    因为这事情,司马光弹劾方平怯懦轻举,请加窜谪。
    宰相曾公亮认为老头的做法才是对的:“兵备而不出塞,怎么说是轻举呢?而且谅祚过古渭州而不入,不正是因为我们做好了应对准备吗?做好准备而贼不至,便加之以轻举之罪,那守边的大臣以后谁还敢事先做好准备啊?”
    司马光不依,奏三上,甲申,徙知秦州张方平知应天府。
    北宋的南京应天府,和明代的南京应天府,不在一处。如今的应天府在汴京西边,陈桥兵变的宋州,后世的河南商丘。
    从中举到现在,苏油给老头写了好几封信丑表功,结果老头愣是一封信都没回。
    今天,眉山二型大船抵达,老头却领着应天府全体官员,在码头隆重迎接。
    苏油下船,对着张方平长揖一礼:“苏油顽劣,怎敢劳明公如此隆重。”
    张方平哈哈笑道:“当年的小顽童,如今也与老夫共列朝堂。喜不自胜,喜不自胜啊!明润可不能因为外放夔州,便失了进取之心。”
    苏油这才明白张方平隆重接见的原因,这是给自己撑腰鼓劲呢,心底异常感动:“横渠山长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苏油不才,也自当为夔州百姓努力谋寻一条出路。”
    张方平笑道:“我信明润之能。走,老夫在梁园为你设宴,我们入席再细谈。”
    国朝重进士,黄榜三魁,在南京官员面前,也是足以自傲的。
    席上众人都以为小探花少年高选,定然傲气十足,恃才放旷,却不料几杯酒敬下来,居然是一个笑语盈盈,和蔼可亲的小郎君。
    一点没有拿身份压人的意思,就跟自家晚辈一般,自然相处愉快。
    宴席上自有教坊司的官妓作陪,拨丝吹竹,冶艳无双。
    陪伴苏油的,是教坊娘子特意挑选出来的一个小妹妹,很美,不过最多只有十二三岁。
    苏油很不习惯这一套,目不斜视,心不在焉,搞得小妹妹也很紧张,一边给他布菜添杯,一边害怕他发作。
    教坊娘子见这一桌有些冷清,过来笑道:“探花郎要是嫌琴儿款伺不周,我们换一位如何?”
    苏油“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没有没有,琴儿姑娘很好,只是我自幼一个人惯了,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教坊娘子媚眼如丝:“听闻探花郎精擅音律,如此佳会,岂可无词?便填词一首,奴家让妹妹们演奏起来,却不是好?”
    苏油摇头:“我哪里会音律。”
    教坊娘子笑道:“不会音律,会发明出十二平均律如此巧妙的方法?”
    这锅得怪老赵,宣扬得全世界都知道了,苏油只好另外找理由:“我诗才不敏,每每有感而发,现做不是我的强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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