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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2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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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屹多埋与谅祚不由得眼前一亮,谅祚兴奋道:“据吉多红衣大和尚所言,唃厮啰病重,熬不过今年。如此一来,董毡绝对不敢擅离青唐,联合演习之议,不攻自破!”
    家梁说道:“至于第四根算筹,国内局势,家梁无计,只能由主上一展长才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计相学宫
    说完拜服于地:“主上,宋国的大才子,苏明润的堂侄苏子瞻,曾经在其制策《晁错论》中说过,‘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家梁望主上牢记此语,不要计较于一时之得失,戒急用忍,锤炼智勇,以待有为之机。”
    “大夏南面锁钥祁连,北面横绝瀚海,东以黄河为襟带,西以玉门为屏藩。境土方两万余里,河南河西,州郡凡二十有二,河外之州,附列有四。”
    “地饶五谷,尤宜稻麦。甘、凉之间,以诸河为溉;兴、灵则有唐来,汉源二古渠。”
    “故世有灌溉之利,岁无旱涝之虞。”
    “左右厢十二监军司,诸军计五十余万。别有擒生十万,撞令五万,麻魁三万。”
    “主上,此春秋强秦之姿。然纵以秦强,当春秋之乱世,周土星裂,犹奋六世之勇烈,至始皇方成一统。”
    “其间败于晋,败于魏,败于韩齐,败于赵,败于楚。也遭败绩,甚至覆国之危。”
    “所赖者,君上不避危难,艰劬受命;将士忠勤果勇,奋武勠力;士人周抚黎民,调营供黍。万众而一心,数代而不移,故终成大业。”
    “家梁望陛下永志今日之耻,奋发激越,恢弘志气;节用民力,广开利源。”
    “至于举措思虑,图立万世之基,莫侥一时之幸即可。”
    “荀子曰:‘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又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唯主上熟思之。”
    谅祚眼中含泪,用双手扶起家梁:“何眉山人才之丰也!若无先生,谅祚此番早为宋军所擒。今日奏对,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谅祚纵然愚鲁,必不效刘禅自足自安!”
    “得先生之言开解,谅祚颓心尽去!便有劳先生,与屹多埋一起稳定边陲,待整顿好朝堂,你我君臣再共商大举!”
    家梁和梁屹多埋再次拜服:“敢不效命!”
    ……
    “他怎么敢!”韩琦白发飘飘,白须飘拂,将奏报摔倒地上:“苏明润这是激怒挑衅!小胜一战,便悖妄如斯了,这跟其余愚鲁边将有何分别?!”
    富弼强撑着病体,将奏章捡拾起来:“韩公,我这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几次求退,官家只是不允,如今渭州已安,望韩公代我向官家言说一二。”
    韩琦更怒了:“国事艰难,岂能轻易求去?三司使蔡襄眼看就要出外,你再一走,朝堂怎么办?!”
    这又是一桩公案。
    赵曙刚刚即位的时候,两宫不和,宫里边传言新帝可废,然后赵曙听说外朝中也有人这么议论,就惦记上了。
    虽然没有实证,可赵曙就是认定那个人是蔡襄,于是三司使蔡襄是背锅侠。
    加上蔡襄年纪大了,体弱多病,上衙的时候无法早起,还常常请假,赵曙便以此为借口,要将蔡襄撤掉。
    韩琦,富弼,司马光,欧阳修都一再苦劝,皇帝就是不听不听我不听。
    这就又是皇帝的任性了,朝臣竭力反对的原因,是治平元年一点都不治平——全国大水,西边军事,都火烧眉毛了官家你还计较这个!
    可是赵曙仍然一而再再而三锲而不舍地找茬,最后都到了一听到三司奏报就悚然变色的地步。
    其实就工作来说,蔡老头不但没耽误,还是一把好手——“较天下盈虚出入,量入以制用。划剔蠹,簿书纪纲,纤悉皆可法。”
    张方平苦心引导,苏油心心念念的国家预算概念和记账新法,在蔡襄当职期间,第一次在三司有了点苗头起色。
    可是转眼又被掐死了,蔡襄在朝堂上无法容身,只好求外,留下了一封《国论要目》,以端明殿学士的身份出知杭州。
    富弼苦笑道:“韩公,国朝养士百年,只要是士林华选出来的,莫不以天下为己任。莫说无人,永叔可继我之后。”
    说完将苏油的奏章放到几案上:“苏明润此奏,好解决,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而已。就说想法是好的,但是朝廷无钱,如其忠勇自担,朝廷可以同意。”
    韩琦揉着有些发紧的太阳穴:“那便如此吧,彦国你权且在家安养,枢密院的事……唉,我与曾公亮先担着吧……”
    富弼拱手:“多谢韩公体谅。”
    其实富弼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官家眼看着又要开始耍心眼,他对韩琦有怨,搞不好就会被拉出来当枪使,与其如此,不如退保名节。
    此次回去之后,富弼便坚卧不出,请辞奏疏一道又一道的上呈。
    苏油接到朝廷送来的邸报时,也不由得对张载叹息:“幸好幸好,朝中大臣还够用。”
    苏油所指的大臣,是朝廷以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冯京为陕西安抚使,空出的位置,由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韩绛权充任。
    很快,以知制诰沈遘为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韩绛迁三司使。
    这两位都是名臣能臣。
    沈遘知杭州,轻俊明敏,通达世务。
    老百姓或有贫不能葬的,沈遘给以公使钱。有孤女待嫁的,也用公使钱发嫁数百人。
    倡优养良家女者,夺归其父母。
    加上为人潇洒倜傥,故而接遇士大夫,多得其欢心。
    手下乐于为其效力,替他充当耳目,打听里巷长短,因此沈遘纤悉必知,事至立断,众莫不骇伏。
    这娃从来只上半天班,晨起视事,及午事毕。然后下班与宾旧交游,从容谈笑,士大夫交称其能。
    京中民间政治家评论,以其严比孙沔,然沔虽苛暴,锐于惩恶,到了这位,连善人都怕。
    至于韩老兄,是从成都府任上出来的。
    蜀中的成绩,好是好,不过因为好了这么多年,再要锦上添花更上层楼,如今却也不容易了。
    于是这娃在成都玩了一把“政府采购改革”。
    张咏镇蜀时,春籴米,秋籴盐,官给券,以惠贫弱。岁久,券皆转入富室。
    韩绛到了成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直接削除旧籍,让程家印钞坊别印新券,召贫民予之。
    且令每过三年,视贫富重新造籍。
    这就让政府的补贴重新发放到了贫民的身上。
    等到了三司,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受苏油做法的提醒,请以川、峡各路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以平物价。
    这就将苏油的“渭州模式”推广到了陕西全境。
    第二把火,内诸司吏,不少是赵曙潜邸旧臣,找他行方便,韩绛坚决不同意。
    旧臣一再坚持,韩绛直接上报赵曙,说:“我身犯众怒,这三司使没法当了。”
    赵曙赞叹道:“朕在籓邸之时,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者。卿的坚守,正是大好,不怕,有我给你撑腰!”
    有了这令箭,韩绛立刻烧了第三把火,变本加厉。之前宫中所用财费,只要拿着合同就能来三司索取,韩绛继承蔡襄的意志,正式启用新法,有例者先悉付有司审核,于是三司始得会计出入。
    李复啧啧连声:“自从张学士按蜀之后,只要是成都府出来的,通通都变成通经济的要员。这蜀中都快变成计相学宫了。”
    张载一口茶水喷出老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复你当年跟我的时候,食不言寝不语,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如今跟着苏明润,也开始说上俏皮话了!”
    第四百三十章 再次通报
    苏油却是感慨:“我九岁随张公读书学习,如今已经十八了,新式记账法才得在计司推行,大宋朝廷的效率,让人说什么好……”
    张载却是注意到另外一条:“此次司马君实站在明润这边,倒是有些不可思议。”
    苏油笑道:“哪里是站在我这边,是朝廷欲于京中,大名,河北,河中招募乡勇,司马大谏坚决反对,认为应该精炼裁汰现有的士卒,严选将领。要练到能够以一当十,而不是只为兵力的虚数,徒耗国力而不得其用。”
    “于是就想推我出来立人样子,听听他的奏章是怎么说的:近年谅祚虽外遣使人称臣奉贡,而内蓄奸谋,窥伺边境,阴以官爵金帛诱中国不逞之人及熟户蕃部;”
    “其违拒不从者,谅祚辄发兵杀掠,弓箭手有住在沿边者,谅祚皆迫逐使入内地。”
    “边臣坐视,不能救援,遂使其馀熟户皆畏惮凶威,怨愤中国,人人各有离叛之心。”
    “又数扬虚声以惊动边鄙,而将帅率多懦怯,一路有警,则三路皆耸,尽抽腹内州军下番兵士置在麾下。哈,这还揪着张公不放了……”
    “臣料谅祚所以依旧遣使称臣奉贡者,一则利于每岁所赐金帛二十馀万,二则利于入京贩易,三则欲朝廷不为之备。”
    “其所以诱不逞之人者,欲访中国虚实,平居用为谋主,入寇则用为乡导也。”
    “其所以诱胁熟户、迫逐弓箭手者,其意以为客军不足畏,唯熟户、弓箭手生长极边,勇悍善斗,若先事翦去,则边人失其所恃,入寇可以通行无碍也。”
    “其所以数扬虚声,惊动边鄙者,欲使中国之兵疲于奔命,耗散诸蕃,公私贫困;既而边吏习以为常,不复设备,然后乘虚入寇也。”
    “听听,陕西是大谏的老家,所以陕西问题他都看得清楚,不过却缺乏解决方案。”
    “而我的做法,恰恰一条条解决了他所提出的这些问题。”
    “在渭州开行榷市,商品比京中还要丰富,入京贩易,反而增加了运输成本,蕃人又不是傻子,自然选择渭州。”
    “岁币流出后,结果最后还是又流了回来。”
    “所谓诱胁熟户、迫逐弓箭手,我的解决方案是让客军足畏,边人足侍,饱收熟蕃,厚养义勇。”
    “现在是我们以榷市招诱西夏的熟户边蕃,形势来了个逆转。”
    “以往是谅祚数扬虚声,惊动边鄙。这次演习,便是反其道而用之。轮到我们来扬虚声,动边鄙了。”
    “所以啊,人家司马大谏是高屋建瓴,只管提出问题。这些如何解决这种低微之事,自然该由我们边臣来有效执行。”
    “也不能全怪人家,台谏的风气就是这样,遇到问题最后的建议,一般就是——请找相关人士解决。”
    “所以说,并不是他站在了我这一边,而是……殊途同归吧。”
    张载哈哈大笑:“明润你就别往我老乡脸上贴金了,说白了就是能说的一堆,能做的没一个。”
    “君实的奏章里还有一句——‘望明谕中外臣僚,有久历边任或曾经战阵,知军中利害及西戎情伪者,并许上书,择其理道稍长者,从容访问以治兵御戎之策,则处置自得其宜矣。’哈哈哈,还真跟你说的一样。”
    苏油将朝廷邸报丢在一边,撇着嘴道:“司马君实至诚君子,不知道兵者,诡道也。很多事情,是只能悄悄做,提都不能提的……再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我做好陕西副都转运使的差遣就好,河北离渭州五六千里,才不去给别人当枪呢!”
    张载劝道:“明润,国事艰疲,陕西已有振作迹象,如河北有好的解决办法,也当向朝廷上奏一二,莫忘了范文正公的教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苏油叹气道:“山长,理工之学,首重实证,河北河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根本都是道听途说。”
    “如今我所知所善者,蜀中敢说第一;二林大理西南边蕃敢说第二;西北都才刚刚着手,诸多举措,还不知道会不会人去政息呢,国家大政,先缓缓吧。”
    “大败西夏之后,渭原泾原两大粮食产地就算是稳了,可以腾出手来休养生息,大搞建设。等到再过上两年,兵足用,粮足食,形成人口优势和厚度之后,就不会像过去那么艰难了。至于更美好的远景,暂时都不敢想……”
    “你们弄出来的那个乡约,很好,非常好,我只提一点意见。”
    “那就是乡约不光约束农人,还要约束士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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