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节

    季络绎立即道，“一点都不疼。大小姐，吃果子吧！”
    只是简单喝一口热水，都让顾淑令忙了一上午。太难了。
    伐竹，取竹筒灌水，置于篝火……
    晌午时分，两人捧着竹筒，并排坐着喝蘑菇清汤……
    虽然毫无味道，但早已经经受过酥饼毒打的季络绎喝的面不改色，倒是顾淑令自己眉头紧皱，实在觉得难以下咽。
    没有调味料果然还是不行啊。回头得找找有没有……
    “大小姐——”
    顾淑令回过神，看向他，“嗯？”
    “七少收到信，肯定会来找我们。但最快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这段时间，让大小姐受苦了。”季络绎脸色惭愧。
    顾淑令浅浅一笑，“要不是你，我已经死了。现在挺好的，只是第一次野外生活，不太习惯，等明天肯定能自己取火。”
    “那还是别让火熄灭比较好吧？”季络绎委婉建议。
    顾淑令：……
    这明摆着就是不相信她的生存能力！不过……
    没毛病。
    还是别熄火了。取火太难。
    密林很静，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近处的山泉，滴答滴答，汇聚成一汪浅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接下来的安排，欧阳策的计划，朝中的局势……
    季络绎看向顾淑令，欲言又止。
    “怎么？”顾淑令察觉到他的视线。
    “大小姐为什么要以身犯险？就算想查他有没有说谎，派个人来挖坟就行……”季络绎的眼神有些复杂，“你给七少留的信，好像是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是从酥饼察觉不对劲的。
    “等你回来做酥饼给你吃”，这是顾淑令每次送顾宴离开之时会说的话。
    就像一个无需言语的默契与约定。
    盼君安，盼君归。
    从来没有半路中途送过……
    姐姐想弟弟了，送点零食好像没什么毛病，但又好像是，姐姐等不到你回来了，所以提前准备……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才没忍住拆了那封信……
    得知欧阳策可能是幕后黑手，立即从千里阁调了一支暗卫，远远地暗中跟随他们。
    顾淑令既然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说明她自己心底十分清楚……
    那为什么，不避开危险呢？
    “我想和他当面对质，想听他亲口告诉我答案。”顾淑令扯了扯唇角，“如果他是始作俑者，我和他同归于尽。如果最终落在他手中，有给阿宴的信，也不影响大局。”
    季络绎定定看着她，“说到底，你没打算活着回来。”
    如果她想自保，就不是这么一个行事做法。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这么聪明，不需要别人来提醒。
    顾淑令一怔，想遮掩几句，但望着人澄澈的眼眸，那些敷衍的话说不出口，最终还是点点头承认了。
    “嗯。”
    “为什么？”季络绎扯住她的袖子，抓的极紧。
    第1107章 我喜欢你，心动告白
    为什么？
    顾淑令与欧阳策自幼便定下婚约。从牙牙学语，到青丝垂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的所有心动与情愫，皆付予他一人。而欧阳策，也曾符合她所有幻想。
    七夕的萤火是他，上元节的花灯是他，冬日听雪是他，春日踏青还是他。
    诗经里的每句情话，都是他。
    若问情深几许？
    若非情至深处，又岂能为他终身不嫁，独守一生。
    所以欧阳策没想到，顾淑令竟然会怀疑他。那么深爱他的女人，怎么可能怀疑自己呢？
    连顾淑令自己都没想到……
    她有朝一日，竟会怀疑欧阳策。
    这个人对她来说，是年少情深，是矢志不渝，是生死也无法拆散的念念不忘。
    怀疑一个深爱的人，是什么感觉呢？
    就是你一边用最狠的手段不放过丝毫线索，做好万全准备，不给他骗人的机会，却又比任何人都希望，不是他。
    就算这一次，欧阳策没堵住她。查出真相，她也会和他当面对质。
    她就是要听他亲口说，才能死心。
    这一份感情，曾经是她的力量，支撑她一个人走过漫漫十年。
    软弱的时候，孤单的时候，害怕的时候，难过的时候……
    都会想起他。
    她以这份爱为信念，守着回忆渡余生。
    现在，一切崩塌了。
    过往二十余年的时光，就是一场笑话。她最珍贵的回忆，都是假的。
    顾淑令仿佛永远都是坚强理智成熟的大小姐，但其实，某些时候，她不是。
    她的心，停在十年前，从未曾离开。
    她一点都不坚强，欧阳策，彻底击溃了她。
    “很累。”顾淑令抬眸望着灰蒙蒙的大雾，眼神里的寂寥令人心疼。
    “大概就是觉得，什么都没意义了吧。”
    季络绎不由抓的更紧了些许，“怎么能没意义，我……我和七少都不能没有你！你要是出事，那顾家和七少……”
    “我们都要面对生老病死，这是很正常的事，大家伤心一阵也就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有没有我也不会影响，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顾淑令眸色黯然，很快又掩下，浅笑道：
    “不用在意，我这不是没死吗？都过去了。”
    “不会好！”季络绎气她不爱惜自己，语气难得气冲冲。
    顾淑令一怔，“你说什么？”
    “如果你不在人世，我不可能好。”季络绎望着她，眸色沉沉：
    “我的人生好不好，取决于你过得好不好。”
    “你……”顾淑令愣愣看着他，过了许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好，络绎的情谊，姐姐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好好保重身体，别生气。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生气呢……”
    季络绎攥住她的手，“你不知道！我不是作为弟弟安慰你，我希望心上人，长命百岁。不管你喜欢谁，只要你开心，平安到老就好。你不能出事。”
    “络绎，你……”顾淑令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季络绎也没想到自己被她气的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再收回去。
    “我不喜欢沈家小妹，也没有打算娶妻，我想一辈子守着你。”季络绎望着她的眼睛：
    “我只喜欢你。”
    他被领进顾家大门之时，刚遭遇灭门惨案。除了顾太傅，谁也不理。
    顾淑令受顾太傅的嘱咐照看他。
    她是顾家长女，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但从未歧视他，待他和自己亲弟弟一样好。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给他送来。
    为了哄他笑一笑，不知买过多少冰糖葫芦、糖画人、拨浪鼓、小木马……
    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拿哄顾宴那一套哄他，就算他从不接受，对她不假辞色，不理她，也没有生气。
    这是全天下最善良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
    关系破冰，缘于一场意外的大火。
    他从小刻苦学习，挑灯夜读是常态。顾淑令知道他的习惯，半夜总会来送宵夜。
    虽然他未必接受，是个连句道谢也不会说的“白眼狼”。
    那天晚上，他伏案看书，一时犯困睡着了。
    书落下，砸翻烛台。
    被烟雾熏醒的时候，房子已经烧起来了。他在大火中央，想要逃出来，却吸入太多烟雾，脑子昏昏沉沉，腿软没力气。
    他独住别院，也不让人伺候。要不是顾淑令来送夜宵……
    只怕烧死了才会有人知道。
    顾淑令立即派随行的婢女回去报信找人来救火，自己往身上倒了一桶水，冲进去将他背了出来。
    从此以后，她成了季络绎第二个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