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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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俩的异样,陆母没发现到,反而提到大气,她忍不住问道:“妳三伯哥的孩子,还是交给妳婆母带?”
    提起这事,陆秋的眉眼不变,挺温和地应道:“是啊,娘也知道孩子还是在这里比较好。”
    倘若不是怕两个老太太的交情毁于一旦,陆秋并不是很爱把旁人家的家事说出来,陆母也不是什么狠心人。
    一开始,确实是嘀咕几句,但在知道真相以后,倒是挺赞同闺女的做法:“也是,反正妳和女婿都不差养孩子的钱。不过,最初还以为妳婆母,是那一种旁人口中的恶婆婆,没想到这人不只没像流言一样,反而好像还有一些……”不太中用?
    这样蛇蝎心肠的儿媳妇,不休掉还再等什么?
    陆母的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母女俩也的确没什么好遮掩的,陆秋读懂亲娘意思,她只好斟词酌句地回道:“没办法,休了三嫂,对方也是没处去。大多时候,婆母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说,三伯哥自己也舍不得,婆母也就不好插手太多,不然就真的得母子离心。”
    “也是,一个入了死胡同的人,旁人是劝不得的。”陆母就是喜欢长得好的,小平安长得不错,老太太不只对闺女的主意没意见,还生出困惑的情绪:“我瞧你三伯哥的孩子,长得也玉雪可爱,性子也乖乖巧巧,几次过来就没见过哭闹,妳这三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能这样的心狠无情?
    亏这人长得人模人样,样貌不输自家闺女,但这做人却是不行。
    这人老成精。
    陆母从第一眼时,同样察觉到闺女的三妯娌,有一些格格不入的古怪。
    不过,这是刘家的家务事,老太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家老闺女还得在婆家生活,管太多的话,不就成了惹人嫌?
    亲家也要懂得相处之道。
    母女俩在念叨何锦娘的同时,同样也有一人做着相同的事。
    一辆马车承载的老妇人,白发苍苍之下的眼楮,倘若不是微微烁烁的冷光,这老泪纵横的模样,真以为她在极为思念某一个人。
    就是,老妇人嘴上地念叨,都听不出任何的异样:“小姐,能得到妳的消息,老奴可真是高兴啊。日日夜夜,老奴都在祈祷与妳再次相见,皇天总算不负苦心人,上天可是听到了老奴的请求,就不知道妳可曾像老奴一样,思念着妳我的再次重逢?”
    第87章 信 ……
    马车里,何老氏满是粗茧的老拇指摩搓着,女儿生前绣给自己的最后一个荷包。何锦娘这名字,是何老氏希望未来女儿,能够长成一名蕙质兰心的姑娘,同时又期许着,女儿能够找到锦衣玉食的好人家。不用再像她一样,为了一口生计就自卖为奴。
    何锦娘也没有辜负老母亲的希望,很多的家生子几乎都比不得她的优秀。
    何老氏本来是老怀甚慰,她汲汲营营盘算着诸多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让女儿有着更好的出路。
    甚至,何老氏都还为女儿找到好的人家,只差等着亲眼看到女儿披上嫁衣的那一刻。
    母女俩签下的卖身契,都不是死契而是活契。
    何老氏的身家清白,又有着一手的好绣活。
    成为寡妇并非妇人所愿,夫家那一头,却依旧不依不饶。说穿了,不过是想靠着她的绣活,帮忙养着一大家子罢了。
    何老氏为母则强。
    夫家的人,各个都是虎狼之心,没人会为她们孤儿寡母来打算。逼不得已,何老氏只好找上一户大户人家,暂且自卖为身。
    何家的家生子,正愁找不到人来顶上苦差事,何老氏这样才刚生下一女的寡母,正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存在。
    于是,人家也就不多加为难,甚至还宽容许多条件,就让何老氏这么顺利地进入何家。
    原来,这一家的大夫人,在生产没有多久时间,就来一个与世长辞。
    算起来,何碧瑶并不算克了生母,何家上下却仍是觉得晦气至极,本来预定好的奶娘,纷纷都想找上各种借口来推辞。
    阴差阳错下,这奶娘的倒霉差事,就落到刚进何家,且没有势力背景的何老氏头上。
    何老氏谨守本份,更感激何家的庇护之恩,对待何家的大小姐,几乎远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尽心。
    许多时候,都叫女儿退让一些,因为小姐是主,她们是仆。
    何老氏自以为教会一切,却独独忽略一点,习惯退让的女儿,早就忘了什么叫做为自己打算。
    何老氏抱起还剩下一口气的女儿时,她花朵般年纪的美丽面孔,扬起仍是心善体贴的暖笑:“娘,小姐不是故意的。况且,能用我自己的命,换取了小姐的生路,这一遭我也不算白来一回。娘,我有谨记妳的吩咐,所以我不会怪小姐的。”
    何老氏心痛到哑口无言。
    老妇人抱着静静而眠的女儿,几乎是愧不成声,她不想让自己女儿的命,来换取他人女儿的生啊。
    这一刻,何老氏这才发现这么多年,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寡母失儿真是犹如剜心之疼。
    一夕之间,何老氏的头发白了不少。
    何老氏满眼温柔地摸着荷包,森寒的语气,却有着和顾家无异的噬骨仇怨:“锦娘啊,娘知道妳不怨,可是娘怨啊。幼年的时候,若不是我几次护着那个女人,不用顾家想到人,她早就没了性命。娘不求人家记恩,但妳都快要嫁人了,贴身丫鬟这么多,为何偏偏要拿妳开刀?无非……是嫉妒二字。”
    “咱们母女是生契,再过几日就能成了平民百姓,何家的罪孽,自然与咱们无关,人家这是怨恨妳我能够逃过一劫,心有不甘罢了。娘奶大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世上没人比娘更加清楚,可恨为娘把妳教得太过心善和天真……没事,妳被人下毒丧命的事,娘会帮妳报仇的,无论顾家少爷想要为娘做什么,只要能够得知小姐的下落,为娘是在所不惜。”
    一收到顾家人的来信,何老氏就笑了。
    原先,不懂小姐回何家的前夕,为何要把好几封信,给偷偷地塞到顾老夫人的房里。
    直到数月,顾氏被何家贪汙一事,给牵连其中,何老氏就弄懂一切。大小姐放得不是什么离别不舍的信,而是栽赃陷害的通联信件。
    最痛恨大小姐的人,何老氏是一个,顾家人绝对也算是一个。
    可恨何家为了留下一条血脉,头一回倾力掩盖,何老氏往日又做得太好,人家真拿她当忠仆看。以致于,何老氏朝公差指证的话,竟然无人采信,反倒全都变成了谎言。
    仇人逃脱成功,何老氏最恨的人还有自己。
    何老氏不怕被人牵怒,顾家派人驾着马车过来,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了马车,只因信里头带着仇人的消息。
    何老氏收到快马加鞭的信件,是心生欢喜的;几日后,刘三婆子在收到快马加鞭的信件,心中亦是心生欢喜。
    只因为,老儿子寄信回来了。
    许久没收到老儿子的消息,刘三婆子偶尔还是担心的。
    传闻京城,是处处贵人的地方,随便在街上撞上的人,都可能是什么皇亲国戚。老儿子的举人身份,放到这里是精贵的,放到那里倒真是不够瞧的。
    老儿子的性格不是会惹事生非,刘三婆子这做人母亲,照样是容易想东想西。再者,京城生活的花销,老太太也是放不下的操心之一。
    几百两银子,乍听之下是很多,但刘三婆子听多老四在南方的见闻,老儿子带上的银子,好像就有一些不太靠谱。
    刘三婆子满面愁绪,微微一叹。
    刘老三在一旁见状,也就不禁问道:“这信上写了些什么,不然怎么好端端地就叹气起来?”
    刘老三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让人找到缘由,刘三婆子想到了他这一个罪魁祸首,立刻就找准机会,出一出胸口的闷气:“都是你这糟老头害的,若不是你的态度,咱们的老儿子也不会早早上京,害我这一个老太婆,日日都得操心他上京的生活花销。”
    刘老三:“……”早知道就不张口问了。
    刘老三早就认识到错误,他都已经向老太婆忏悔无数次,自家老太婆不想老儿子还好,一想到老儿子的时候,头一个被喷的人就是他。
    “干嘛?”刘三婆子眯眼:“你觉得我这老太婆骂得不对?”
    刘老三求生欲旺盛地回道:“对对对,老太婆子妳说得都对。”
    刘三婆子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太满意。
    只可惜,胆子变大的小平安,他用软软的声音,脆生生道:“不吵架。”
    小平安乌黑的眼珠子睁得大大的,两个老人的心肠顿时软了下来,刘老三甚至纳罕道:“咱们的平安,好像胆子变大一些?”
    对于同睡同住的小孙孙,刘老三也是多了不少的感情,毕竟二老已经好久都没照顾过孙子。有一个孙子在屋子里头,这热闹和活气不只增加不少,关键的时候,老太婆喷他的次数都能减少。
    刘老三不愧是刘醒的便宜亲爹,笑眯眯的老狐狸样,给人的感觉真有一些不怀好意。
    小平安立刻是敏感一缩,刘三婆子瞪了糟老头一眼,她才没好气道:“男孩子本来就该胆子大一些,以前都让老三和老三家的给养歪了,小平安现在都和四房的孙子一起,这性子也就慢慢改了。”
    论起教孩子,刘三婆子最不怀疑的,就是老四夫妻的教子能力,就是二房的孙子,不也是老四夫妻教出来的吗?刘三婆子的眼睛又不瞎,老二是会宠子但却不会教子,老二媳妇是不着调的,人没多少坏心,但也真的不能太指望。
    二孙子这么亲近四房夫妻,可见人家是下了心血的。
    “孙子放到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好,不然好好的孩子,说不定一下子就能给整没了。”刘老三最初见到孙子的惨样,都差点拎起棍子到三房揍人,刘三婆子却硬生生地把人给阻拦下来。刘老三听到老太婆的心声,除了叹一句儿女是债,倒是学老太婆一样放手不管,谁叫自家孩子是死心眼的。
    刘三婆子却不爱听这话:“什么叫做整没了?呸呸呸,咱们的平安,当然会平平安安的长大,你这糟老头会不会说话啊?”
    一见亲奶又骂人,小平安又仰起小脸蛋,刘老□□应特快地指了指孙子,完全不知道这样的做法,直接把自家老伴弄得是脸颊一抽一抽的。
    敢情老四混帐的一面,压根儿是像糟老头子的嘛,这也就难怪,老头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一个儿子。
    刘老三没听到老太婆的腹诽,反而忍不住好奇:“妳为什么担心老儿子的花销,这信上写到没银子了吗?”
    “我们老儿子会是随便张口要银子的人吗?”刘三婆子的目光触及到小平安,只好把骂人的话给憋回肚子,唯有用眼神狠剜了一眼,这才继续道:“这信通篇都是报平安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儿子,向来就是报喜不报忧,是我这老太婆自己担心他在京里的花销。”
    刘老三还是挺懂老伴的:“妳是担心老儿子用到儿媳妇的嫁妆,怕他的腰杆挺不直?”
    “可不是吗?”刘三婆子颇有感叹:“老五的岳家是不错的,但京城的亲戚就不晓得是什么样的,这若是遇到势利眼的,老儿子可不就得受到委屈吗?当娘的,我还是希望老儿子能够堂堂正正,老五要不是被咱们给拖累,他真的一点也不比旁人来的差。”
    遂即,刘老三理解老太婆的心思。
    不想还好一些,一想倒还真是有一些不识滋味。
    刘老三不晓得该说一些什么,只好干巴巴道:“妳也别太操心,再过一个月就是春闱了,这若是考了一个好成绩,人家不就能立马改观了吗?”
    孰不知,刘三婆子却又再说出令人丧气的话:“我就是担心旁人的闲言闲语,会让老儿子读不了书,进而影响会试的成绩。”
    刘老三:“……”
    因为,刘三婆子说了一下午扫兴的话,二老在晚膳的时候,兴致都不见太好。
    小平安不像二老,他最喜欢用膳的时候。
    一大家子都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感觉,让小孩特别喜欢,上扬的嘴角就没见落下来过。
    陆秋早就出了月子,几个月都被人盯着不能做事,早就把她给憋坏了,所以晚膳也是她做的。反正,自家奶娃娃的问题,早就让自家男人找到了解决之道,她稍微放开手脚也是没关系的。
    眼见婆母仍在失神,好像没注意到小平安想吃蒸蛋,她也就顺手拿了勺子,舀了一大勺过去。
    陆秋怕小孩失落,于是她笑容可掬地语带鼓励:“平安长大了,也是小哥哥了,能自己吃吃看吗?”
    小平安一愣,旋即也不晓得理解到什么,表情特别严肃地点了点头:“平安,可以。”
    小平安就在被人煳弄下,开始和他小碗的蒸蛋奋战起来。
    刘昱洵本想张口劝娘,说骗小孩是不对的,刘昱砚却朝三弟的嘴巴塞了一块排骨进去,淡淡道:“吃你的排骨去。”
    老三训人的时候,话可是多到让人头痛,更别说他最近渐渐有成的堵心能耐。
    刘昱阳则是貌似老神在在地吃自己,不过眼神却是频频示意亲爹找话。
    刘醒:“……”臭小子,倒是挺会使唤他这做老子的。
    果然,还是两个奶娃娃最可爱。
    “你们二老是怎么回事?”刘醒也知道有人送信回来,他也就往这方面来臆断:“是信上写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刘醒的神态有一些漫不经心,他可不认为老五的性子,会写一些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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