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苦不能言

    “哦，不必了。我姐夫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马上就打电话让他买了带过来。”
    儿子的回答很是让我意外。这不符合儿子的性格啊！儿子可是从来不会玩花花肠子的那种性格。难道，刚才儿子查问价格，仅仅是为了耍耍那个可恶的陌生人？不太可能。难道是我刚才的呼喊被儿子听到了？想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地感觉兴奋了起来。
    “某某（儿子小名的代称），听到我的声音请应答一声！”
    很可惜，我并未能等到那让自己无比期盼的儿子的回答。我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陌生人的话语。“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准备毛巾、脸盘之类的？”
    唉，看来刚才儿子并不是因为听到我的提醒所以才那么回答的。我想，儿子应该是为了熟悉一下整套寿衣的价格才故意询问的。虽然那个陌生人隐藏得不错，但我还是能够听出些许的失望之意。不过，这人倒也算是个人才，一笔生意落空之后，就赶紧调转枪头对准了另一笔无本买卖。看来，这种情况，他们并非第一次遇见了。
    “你们帮人家擦洗并换上寿衣，要多少钱？”
    听儿子这么一问，我就知道，他是准备将替我擦洗并换上寿衣的活儿交给那个陌生人了。其实，这也怪不得儿子，毕竟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正在心中替儿子开脱之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可是，我还没死呢！你这个臭小子，也不先搞清一下状况，就急急地弄这些劳什子的事情干吗？再说了，我可不习惯被一个陌生人给脱光了，并在身上擦来擦去的！想着想着，我心中就不禁升起一股惊慌。因为，此时此刻，我真的想不出一点办法来将自己还未“死”的消息传递给儿子。
    “钱的事好说。”陌生人故作大方地说道。
    儿子，千万别上他们的当！这些家伙，可没一个好人。倘若不预先将价格谈妥，到时候，他们准得漫天要价！
    这次，我并没有大声呼喊。因为，我知道儿子必定听不到我的喊声。也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吧，我的心声仿佛已经被儿子听了去。因此，儿子有些冷淡地说道：“还是先说清楚的好，省得到时候惹废话说。”
    那两个陌生人可是精明无比，听儿子这么一说，他们就知道不拿出准确的（价格）数目来，肯定是不行的了。虽然没听到他们商量的声音，但想来这两人一定已经交流过了。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就说道：“小兄弟，我们绝不是瞎来之人，两百，怎么样？不多吧？”
    我靠，这还不多！你俩混蛋，什么东西也没出，就跟我擦洗擦洗，然后再跟我换套衣服，就得要两百元！你们怎么不去抢？我在外面打工的时候，拼死拼活累上一天，也没你们这一会儿功夫拿得多啊！黑，真是太黑了！儿子，千万别答应他们！
    可是这一次，这血脉联系似乎不灵了。儿子并未按照我的想法行事。听到儿子请老婆帮那两陌生人找脸盘和毛巾的话语之后，我就知道，儿子已然答应了他们。要不是我已经对自己的声音失望透顶，那么此刻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呼喊着阻止儿子。唉，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在我身上会出现如此怪异的情况呢？真是急死人了！在这一刻，我真想再次大喊一声：“我还没死！”
    接着，我就听到了儿子和女儿的交谈声。从他们的交谈之中，我知道，女儿已经打电话让女婿赶紧将寿衣给买过来了。哎，可怜的我啊！居然意识十分清醒地关注着亲人们在忙于替自己准备后事。唉，这叫啥事啊！更可怜的是，对此我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是逆来顺受。但愿，等会儿，那两家伙替我擦拭的时候，我没有一丝感觉吧。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默默地祈祷了起来。
    （据佛教信徒说，人去世8-16小时内，神识逐渐离开躯体，此时逝者的感觉宛如老牛剥皮，异常痛苦，一丝轻微的触碰都会令逝者如千刀万剐，生大愤怒，一般8小时后神识才完全离开，此时方可搽试、换衣、化装等，也有少数人16小时后才会完全离开...
    人去世后全身冰冷，但唯独有一个地方发热，8-16小时神识离开躯体后可触摸判断出逝者投生去那一道：
    脚心发热：地狱
    膝盖发热：畜生
    腹部发热：鬼道（人死后大部分腹部发热）
    胸口发热：人道
    眉心发热：天道
    地狱、畜生、鬼道、人道、天道，此为五道，因阿修罗五道皆含有，共称六道。
    顶门发热：往生佛世界。
    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瑞相：身体柔软如棉、头顶门发热、面色红润、散发檀香（此香非人间那种，但可清楚闻到），火化后有舍利子或舍利花。
    念佛人此种瑞相全国各地无数，有心想见的人皆可亲见。事实胜于雄辩，谁云佛法是迷信也？阿弥陀佛！
    当然，在此，我并非是想宣扬佛念。只是借鉴佛教的某些理念来推动“幻想篇”情节的发展。倘若，我在父亲过世之前能够了解到这些知识，那么兴许会选择在8-16小时之后替他净身、换衣。毕竟，对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突然，一个巨大的手掌触碰到了我的身体。我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差点没眩晕过去。唉，如若“眩晕过去”，那倒反而好了。因为，在触碰的那一刹那，一股难以言喻地痛楚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而来。那是一种我从未经历过的痛苦，那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痛苦，那是一种如同刀削油炸一般的痛苦……
    此刻，我又记起了那折磨了我好久的刀疤之痛。不过，与现在的疼痛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现在，我是多么怀念那原本让人心悸的刀疤之痛啊！因为，那样的痛苦，与现在的痛苦比起来，已经算得上如同在天堂般的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