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_2

    夏钧装作无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他敛眉不肯泄漏情绪，然后拿出自己的工作笔记。尽管不愿面对晁泽把这份深情给予他人，他还是坦诚道，“你很爱那位穆先生，但是从现在知道的信息里面，似乎你对的他感情充满了不那么正常的占有欲。在回忆起来的时候，甚至充满愧疚了和挣扎。我想，如果能回忆起这个症结所在，也许就能够解开你的心结。”
    晁泽靠在皮椅上，脖子仰起一个性感的弧线，他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已经忘了，从他离开我之后，我就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之前咨询过的医生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是我自己选择忘记这些让我痛苦的记忆。可我不信，我总觉得如果我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是不会想要忘记他的。而且事实证明，忘记他，并没有让我的人生变得更好。我陷入了亲密关系障碍，也许就要孤独终老了。”
    “不会的，”他说孤独终老的时候让夏钧一阵心痛，夏钧犹豫了一会儿说，“其实可以不用完全想起来，如果你同意的话，更彻底地把这些记忆锁进脑海里面，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晁泽突然认真起来，盯着夏钧的眼里有几分凶狠的意味，“让自己痛苦的东西，就彻底地忘掉，换做夏医生也会这么做么？可是我忘记了，他怎么办？我们的回忆怎么办？”许是从未见过这样尖锐和咄咄逼人的晁泽，夏钧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隔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突然封闭自己的记忆，可能是遭遇了重大创伤。晁先生你现在的情况，恕我直言，或许你爱上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或许他用其他方式离开了你，给你带来重大打击，你才会选择忘记。”
    夏钧善于感知人的情绪，晁泽眼里的愤怒和沉痛他都看到了，缓了缓声音，“我在对你催眠的时候，那位穆先生离开时的记忆你一直不愿意说。这表明你的内心在抗拒，治疗进行了这么久，我们一起回忆起来的，只有你们当初遇见的时候。之后一定是发生了更关键的。但，你不愿意回忆，或者是，晁先生还不够信任我。”
    “我相信你。”晁泽紧盯着他，似乎是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灵魂。夏钧少见地从这男人脸上看出一丝颓然之色，“我除了相信你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夏医生，不管我说了做了什么，请你不要对我生气，我是一个病人……”这个成熟男人的眼里流露出幼犬一般的可怜神情，“没有人能够治好我，除了你……夏医生请一定不要放弃我。”
    夏钧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给了晁泽一个拥抱。拥抱会给人支持的力量，正面的肢体接触能给人安慰。夏钧原本不存杂念，触碰到晁泽身体的那一刻，他却不由自主想要更多。夏钧很快松开，晁泽反而抱紧了他，在他耳边呢喃，“谢谢你，夏医生。”
    夏钧心如擂鼓，他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他敏锐察觉到了自己不寻常的紧张和心悸。是的，他没有办法再把晁泽单纯当作一个病人看待。这个成熟优雅的男人早在推开他诊室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强势地进入了他的生活。夏钧轻拍晁泽的后背，“没事，没事……我会一直在这里，把你治好。”晁泽默不作声，只是紧紧把他扣在怀里，此刻他是命悬一线的溺水之人，而夏钧是那根救命稻草。夏钧感觉到了这种依赖…令他心痛也令他沉迷。
    直到夏钧觉得这个拥抱太漫长，漫长到了让人觉得不妥的地步，他才小心从晁泽怀里退出来。晁泽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尖，眼中深如潭水，夏钧不自觉避开了他的目光。
    晁泽以治疗太久耽误了夏钧吃饭时间为由，邀请夏钧跟他一起吃晚饭。不说还好，说了夏钧这才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饿，他平时接待病人时间非常不固定，通常晚餐都是随便解决，不吃似乎也不太要紧。但是晁泽邀请他，他不想拒绝。
    第四章 【相处】
    晁泽是一个温柔的好情人。他会在下车的时候帮人拉开车门，会先一步替同伴拉开餐厅的椅子，夏钧默默把这些细节看在眼里。他想，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会体贴，尤其是男人，能这样替别人考虑到细节，他一定有过一个很爱很爱的人，才教会他体贴和温柔。思及此，夏钧有些失落。
    “夏医生怎么了，不喜欢这里的菜式吗？”
    “没有，”夏钧赶紧笑了笑，“这里很好，我只是……发了一会儿呆。”
    晁泽轻笑，“夏医生发呆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不，一个男人，怎么都不能说是可爱的。夏钧隐约觉得这句话逾矩了，至少对于他们目前的关系是这样，但他却为那点不着痕迹的暧昧感到了暗戳戳的欣喜。他不得不承认，内心正饥渴地期待着晁泽对他的接近。像蜜蜂被香甜的花蜜吸引，他已经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用理智去对抗这种情感，他本能地想要对晁泽了解更多，接触更多。
    晁泽问他要不要喝酒，夏钧摇头，他酒量很浅，如果喝了一定是会丢丑的，这事他做不出来。晁泽便问，“那允许我自斟自饮两杯么？”“当然，晁先生请便。”
    晁泽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酒，忽然笑了一下。
    夏钧疑惑，“怎么了？”
    晁泽道：“刚刚不知怎么的，好像是我在就着夏医生的美貌下酒一样。”夏钧的脸色登时变得很精彩，内心更是充斥着难言又激烈的情绪。晁泽却以退为进，跟他道歉，说自己忙了一周，脑子有些不清醒，如果有冒犯到希望夏钧不要跟他计较。夏钧还能说什么呢，心中涩然无言。整个一顿饭，晁泽果然没有再说出其他不合时宜的话，但夏钧却觉得自己被撩拨起来的心弦仍在颤动，发出悠长的回响。
    饭后晁泽要去拿车送夏钧回去，走到停车场才一拍脑袋，“我怎么糊涂了，刚刚喝了酒，没法开车了。”夏钧只是晕乎乎跟在他身后，晁泽这么一说他当即表示“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然后就发现晁泽歪着头，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那我怎么办？”
    夏钧失笑，他一直紧绷着神经就是怕在晁泽跟前露出一丝马脚来，没想到自己还是犯傻了。“钥匙给我，我来开吧。”
    就这样，事情变成了他开着晁泽的车送晁泽回家。
    今天一天跟晁泽的接触太多，甚至有了那样亲密的吻，夏钧有些担心自己再被他诱惑下去会失控。于是他“好心”建议晁泽去后排躺一会儿，晁泽却拒绝了，“夏医生费心送我回去，我更不能把你当司机了。”于是就这样，晁泽身上带着些浅淡的酒气和荷尔蒙的气息，坐在了夏钧身侧。夏钧感觉到了心跳的加速。他努力抛开杂念，专注于开车。等到了晁泽楼下，他发现自己已经出汗了，跟自己的心智作斗争比想象中还要累。
    以至于当晁泽邀请他上楼去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夏钧竟然没有要拒绝。
    我真的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夏钧这样说服自己。
    回到熟悉的地方，晁泽也放松下来，这才露出一点疲倦的样子，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夏医生，我能不能对你提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催眠我吧，”晁泽的声音很轻，垂着眼没有看夏钧：“我太累了。你每次催眠我之后我都觉得很放松，我想让你再催眠我一次，让我想起一些愉快的记忆。”夏钧实在是为难，他知道，如此密集的催眠于理不合。但是晁泽说，“我很多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也许是因为我在潜意识里……很想他。”
    夏钧心痛却无法拒绝，他又一次催眠了晁泽。
    晁泽在他的引导下，说出了更多关于自己和穆元卓的过往。“他高丨潮的样子性感极了，眼睛红红的，像是被欺负得要哭。我越用力，他就会抱我越紧。有时候我是故意的，狠狠用力，狠狠欺负他，我喜欢他依赖我的样子。这样才会让我觉得他是我的，不会被别人抢走。”
    夏钧愣在原地半晌，吞了吞口水……他只是觉得此刻晁泽的嗓音分外招人，但他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对的，他不该对自己的病人，在这种情形下，产生任何治疗之外的情感。
    晁泽突然睁开眼，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元卓……”
    夏钧一震，他还没对晁泽进行暗示让他进入深度催眠，但是晁泽也许执念太深，自己陷了进去，夏钧没有办法，也只能陪他演下去，“是我。”
    晁泽忽然揪住了他的领带，把他压到了沙发上，“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元卓，你是我的。”夏钧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甚至忘了推开他。晁泽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从他的耳侧到脖子，夏钧从未发现自己这里如此敏感，被晁泽的嘴唇碰到，几乎连带着浑身都要颤栗起来。酥麻的电流在体内乱窜，他只觉得脑中一阵空白，晁泽舔开了他紧闭的嘴唇，吮吸他的舌头。
    第五章 【事后】
    夏钧被勾起了情欲。他仍是不放心，怕晁泽执念太深才会陷入其中产生这样的错觉，万一他中途醒来，发现两人是这幅样子，以后他们还怎么相处，晁泽还会来找自己么？夏钧害怕了。
    他尝试推拒，“晁先生，不要这样，我是夏钧，不是穆元卓。”
    “不，是你，元卓，就是你。”晁泽带着醉意的声音分外性感，“我记得你身上每一寸皮肤的触感。你没有变……你是我的。”
    夏钧彻底放弃了抵抗。穆元卓，对不起了，我偷窥了你们之间的记忆，甚至想要偷走你的爱人，哪怕是这短暂的一瞬。被晁泽压在身下的瞬间，夏钧心头闪过一丝绝望的快意，他想，也许我不适合做一个心理医生，我背弃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夏钧闭上眼，去回应晁泽的吻。
    ……
    夏钧暗示晁泽陷入了睡眠。他拿开扣在自己腰侧的那只手，腿肚子打着颤向卫生间走去。镜子照出他身上被蹂躏过的痕迹，夏钧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还是跳得很快。夏钧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他草草清理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给自己套上了衣服，走出去，关上了晁泽的门。
    一直回到自己家，他脸上的热度还没有退下来似的。身后难以启齿的酸疼昭示他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大胆的事，甚至在他回去的路上，没有被清理出来的浊液流出来一点，洇湿了他的内裤。但夏钧无法抑制地感到了一点隐秘的幸福，这是晁泽留给他的。令他羞耻，也令他满足，像黑暗中开出的花，无人知晓的角落，肆意盛放。
    第二天，医生换上了保守的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第一颗，勉强遮住了前夜放纵的痕迹。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在这个开始转凉的季节。夏钧脑海中无可抑制会出现昨夜的情形，他必须时刻警惕，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在给人咨询的过程中让思维跑偏。
    手机突然响了，是晁泽。“谢谢夏医生，昨夜我睡得很沉，今天一早起来感觉精神好多了。”夏钧压下心头暗涌的那一点悲哀和酸涩，“是么，那太好了，不过密集的催眠还是存在危险，晁先生得主动调整作息，不能依赖这个方法。”
    那头传来晁泽轻笑的声音，“危险，却很让人快乐。这就像以前吸食鸦片的人，一旦上瘾，是停不下来的。”
    顺着他的话，夏钧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晁先生……”
    “我知道，夏医生不用担心，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很珍惜我的生命，因为我还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他重逢。”
    夏钧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说不出话了。他最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借口有事挂掉了电话。身上依然不太舒服，平日坐惯的椅子现在坐起来分外难受。加之心头情绪百般折磨，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到了午饭时间，助手照常给他订了商务餐，夏钧象征性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他没有胃口，也知道自己此刻只适合吃流食，但他没有告诉助手这些，学心理的都难免敏感，夏钧不愿被其他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夏钧突然眼前一阵晕眩。他伸手捂住了自己腹部，那里正因为饥饿而隐隐作痛。不按时吃饭带来的连锁反应找上他，让夏钧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这么大的人了，不好好照顾自己，难道还在期待些其他什么么？
    可是下一个瞬间，夏钧怔住了，晁泽迈着两条长腿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食盒古色古香，外带能做到这种程度，价格肯定不会便宜。晁泽没有像以往那样释放着他令人不安的荷尔蒙，只是走进来，打开食盒盖子，然后安静地给他递过去温热的粥。他把一切都做得那么理所应当，好像两人已经有了某种不必宣诸于口的默契。
    夏钧接过碗，感觉自己陷入了被动，他不敢问，害怕晁泽提起来昨天晚上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两口粥喝得分外心虚，像是偷了别人家的口粮，心中也依然惴惴。这时晁泽温柔地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带着点疏离的礼貌，又好像是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说：“昨天我来的时候看到夏医生脸色不太好，还咳嗽了两次，我猜你有点感冒。可能胃口不会好，刚好朋友开了这家店，就顺路给你带一份粥。”
    果然，他不记得昨天的事。夏钧放了一半的心，又感觉心往下沉了半寸，坠得他有点难过。“……谢谢。有劳晁先生了。”他低头说了这么一句，没有看到眼前人的目光，也好像是有点伤心。
    第六章 【坦诚】
    “我，想起来一点过去的事。”晁泽突然说。
    夏钧对这句话有些本能地害怕，但他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于晁泽的治疗进程来说是这样的。回忆起来，很可能意味着他的心结正在逐渐解开。“晁先生，愿意说说看么？”
    晁泽弯了弯嘴角，笑容却不达眼底。他看起来落寞又伤情，“他离开我，因为我对不起他。”
    夏钧心里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