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放人

    小夏一直按着喇叭，想把车子开过去，可是人群非但没有散开，反而逼得更近了，几乎就贴着汽车玻璃。
    那些乡民们还不停地喊道：“快点下车，快点下车！”然后开始砸车窗玻璃！
    李健楠用牙齿咬着下嘴唇，说：“别按喇叭，我下车！”
    “李书纪，你不能下去，这么多人哪……”小夏瑟瑟地说。
    李健楠说完已经下车了。
    小夏转头的时候，只见李健楠已经被乡民们团团围住了！于是，他赶紧拿起手机，拨通了集团办公室主任张浩威的电话……
    李健楠一下车，乡民们就朝他喊道：“放了我们的人！把我们的人放出来！”
    李健楠听得一头雾水，这是哪儿来到刁民？
    “乡亲们，你们这是哪儿来的？”李健楠问道。
    “别装蒜了！快点把吴永进几个人放出来！”领头的那个瘦瘦弱弱还驼着背的老乡民指着他说。
    “不给我们减免税费，还抓走了我们的人，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太缺德！”站在这个老农身边的一个老妇人跟着骂道。
    李健楠立刻明白了，这是藕西的那些乡民啊！
    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老人呢？
    “乡亲们，你们说的吴永进几个年轻人，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现在正在调查中。”李健楠说。
    “触犯了什么法律？你说！我们的人抓了集团的干部就触犯了法律？那集团总是多收我们乡民的钱，不也触犯了法律么？你为什么不管？啊？”一位老农激动地指着他说。
    “乡亲们，事情还正在调查处理的阶段，该处理的干部我们一定会按规定处理，绝对不会手软，请乡亲们放心！”李健楠解释道。
    “谁还会相信你们？唐仁彪和宋祖德为什么没有坐牢？他们就可以这样轻松过关，在家休养，我们的人就要坐在牢里挨打受罪，这是什么天理，啊？”
    “对，放人！你要是不放人，我们就到首堵去上访！我们要告到总书纪那里去，我就不相信这个国家就没有讲理的地方！”
    大家你一嘴我一舌的，搞得李健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场面，也实在是无法解释！
    正在大家围着李健楠交涉的时候，张浩威终于赶来了。他同时带来了信访办主任刘功建。
    张浩威是按正常上班时间到的，没想到今天这个活土匪居然这么早就来了！还碰到了这样的事情，真是活见鬼！
    张浩威速地挤进人群中，刘功建跟在后面。
    张浩威靠近了李健楠，然后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说的问题我们正在研究，过几天一定给你们一个答复！好吧？请乡亲们散去！”
    人群根本就不动，大家依旧围堵着，大声说道：“你们不放人，我们就不走！”
    “我们就在集团大院住下来！”
    “对，住下来！”
    更多的集团干部陆续来上班了，许多人看到这个场面，都选择溜之大吉，根本不敢在门口出现。
    古丽青也刚好上班来了，她看到李健楠和张浩威被老百姓团团围住，内心不由得一紧！安平片藕西的事，她在当天就听说了。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她以为已经处理完了，没想到这些老百姓又追到这里来了。看来，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她想上去帮忙劝解，可是，她的身份似乎并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人群中。
    于是，她选择了站在一个角落观察，看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这个危机要如何才能化解。
    此时，陈宏云也背着个包走进了集团大院。
    看到这么多人围聚在门口，他立刻意识到藕西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吴源生在事情发生的当天就给他们每个人下达了死任务，一定要利用自己在各个报社的关系，尤其是要守住古南晚报这个喜欢捅马蜂窝的报纸。为此，陈宏云还专门找到了秦志怀老师，让他帮忙把住古南晚报。
    虽然这个媒体的报道是给封琐了，但是消息却是不胫而走。
    藕西的913事件，还是闹得整个江油集团都知道了。现在这帮人又来围堵集团大院，还当场逮住了春江集团书记李健楠，如果自己是个外来的记者，碰到这个场面，一定能写出一条具有轰动效果的新闻。
    可惜，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陈宏云也选择了一个角落，开始观察着事情的进展。
    此时，人群中的李健楠表情很严峻，但是看上去依旧很淡定。
    他似乎是想了很久，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
    他说：“乡亲们，你们刚才说的话有道理，我们的干部犯了错，损害了老百姓的利益，集团当然应该依法惩罚他们，这个绝不姑息。你们说的唐仁彪和宋祖德，他们是在家里反思，不是休养，他们已经被免去了职务，这是第一个层面的处理。接下来，随着事情的调查进展，该他们承担的责任，他们一个也逃不掉。对于吴永进这几个小伙子，也是这样的情况，你们放心，集团不会为难他们，等事情调查清楚了，自然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我不要听这些，你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放人！”还是领头的那个驼背的老头子在说话。
    “我是集团书记，但是这件事情却不归我具体负责。乡亲们如果相信我，容我回去好好了解一下，再答复你们，好不好？”李健楠说。
    “上午你就要给我们一个答复！”
    “好！”李健楠点头答应道，“那么，现在请你们先散开，找个地方坐下来，我得进去上班，才能了解情况啊？”
    乡亲们听他这么一说，果真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让他通行。
    张浩威跟在他的身后，后头看了看刘建功，用眼神示意他把现场安置一下，也赶紧进了办公室。
    古丽青看到人群终于散去，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不得不佩服李健楠的沉着和智慧，她不知道，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场面，该怎么去应对？
    陈宏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李健楠走进办公室后，立马对张浩威说：“马上通知袁浩到我办公室来！”
    袁浩很快就过来了，他当时也在门口，但是他不敢进来，直到人群散开后，他才悄悄地溜进了办公室。
    “说说吴永进的事情，准备怎么处理？”李健楠直接问道。
    “李书纪，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吴永进是这次913事件的直接领导者，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袁浩说。
    “这件事情，乡民们显然是有错，但起因是片干部们的粗暴行为所引起的，这也是一贯以来紧张的干群关系矛盾爆发的一个触点。这次的事件对我们来说，是个极大的教训。再这样粗暴地对待乡民，只能引起群众更多的不满和对抗，导致更多的冲突事件的发生。此次事件影响很坏，但幸好是没有出现人员的伤亡，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处理吴永进他们几个人，很容易，按照刑法来给他们定罪，也是对的。可是，你想过这个后果没有？吴永进几个人一旦定罪，藕西的这些人，可能就成了职业上访户，我们要花多少代价才能稳定他们？”李健楠问道。
    “这个……”袁浩看着李健楠，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书纪的意思是……难道就这样放了他们？”袁浩试探着问道。
    “吴永进是个有头脑的年轻人，说不定今后还能为我们所用。现在这个安平片被唐仁彪这些人搅成了这么个烂摊子，已经没有人敢再去接手了，这让我们很头大啊。上面两级领导都还留在片里督阵，这个工作得尽快落实啊……”
    “李书纪，我明白了！”袁浩说完，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李健楠叫住了他，“没有太为难这几个年轻人吧？”
    “应该没有吧……”袁浩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有些忐忑。
    这几个人被抓进来了，还能有好受的吗？袁浩心里很清楚。
    “千万别出什么意外，赶紧给个了结……”李健楠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那棵大梧桐树说道。
    “好，我这就去办。”袁浩说完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树上的叶子开始簌簌落下，李健楠感觉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
    什么时候，中国能让这群人过上真正衣食无忧、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居有其所的日子，中国才算是真正的富裕强大了……
    现实啊！总是那么残酷！这样的制度，这样的政策，最苦最累的人永远是这些做着铺路石的百姓们。他也是无能为力啊！
    李健楠的思绪飘出去很远很远，他似乎看到自己年迈的双亲，也曾经在地里辛苦地刨食，那弯腰弓背的姿势，永远定格在自己的脑海里……
    桌上的电话响起，把他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他走了过去，拿起电话。
    “李书纪，吴永进的事情，若按下限处理，只是拘役，那么这十多天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电话里是袁浩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李健楠放下电话，走出了办公室。
    集团大院里，吴要常领着那些老人，就坐在大树下，墙根旁，等待着李健楠的答复。
    “乡亲们，吴永进马上就可以出来了，你们可以到看守所门口去等他们。”李健楠对他们说道。
    “真的？你不会是为了支开我们来骗我们的吧？”吴要常老头子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
    “乡亲们，如果你们接不到吴永进他们，再回来找我也不迟啊？我还能跑了不成？”李健楠笑着说。
    “好！我们现在就去看守所门口等！”吴要常立即带头，往大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头，朝站在台阶上的李健楠看了看。
    李健楠发现，这个老农的嘴角似乎扬起了一点笑意……
    吴要常走出集团大门，一路狂奔着来到了看守所门口。
    看守所的大门正在徐徐打开，吴永进几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李健楠，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愿这场风波能早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