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也就是依靠着他们人数多并依靠着红土高城的地利位置，才能一直坚守到如今。但苏永此刻看去，已经有不少城墙被对方打出了缺口，只是由于建筑坚实将士们才能顽强的继续把守着。
    而他们前方，先前的那些陷阱早已被对方无数的火炮轰击过数轮，给炸的面目全非，就连近处的那些掩体，也几乎被对方强悍的火炮轰得所剩无几。
    “不过，如果不是有这些掩体，可能红土城早已失守。”洪统领在炮火的照耀下显得高大无比，他拍了苏永肩膀一巴掌：“我总算把你给等来了，你也果然不让人失望，竟比我预想中还要来的快。”
    “来得好。”洪老头眯眼看了城墙上开始布置停当的那些炎龙翻版火炮一眼，沉声道。
    他们城外，海面上无数巨轮耸立如山，近处，就是他们原来布置陷阱之处，几乎每隔十米就有一只主炮，旁边还有两只略小一号的副炮，那些支架之下，就趴着密密麻麻的红番洋人，一眼看去也不知有多少。
    这一长排的火炮虽然没有红土城的城墙那么长，但几乎布满了西门的周边近十里地域，单算主炮，只怕就有上千只之多。
    而在这无数火炮与掩体的中间，插着无数的箭支，偶尔炮弹打出，将那片箭支摧毁震碎，但不等红番人前进一步，那片刚清理过的土地马上又会落下无数箭支，将抱着侥幸心理冲前的红番人永远的钉在此处。
    在那早已化作一片粉尘的地面上，已经不知道落下过多少炮弹与箭支，那处的本来坚硬无比的岩石，甚至连分子都不知破碎了几次。
    每当箭支掠过一批，或是火炮响过一轮，上面的尘嚣立即再次涌高，一直到与上空弥漫成红黄交集的一层，就像要蒙住了天地的一道帷幕。
    透过它，炎龙的将士们依稀可见那些巨轮利炮。而红番人透过它，也依稀看得见前方的高城厚墙。
    双方就隔着这层帷幕不停的对抗着，红番人不能越过炎龙人的弓箭射程前进一步，但他们的主炮已经开始摧毁掉红土城外的掩体，马上就要撼动红土城的根本。
    此刻，已经算是性命攸关的一刻。
    因为炎龙将士的弓箭打击力度不大，损耗远在对方的炮弹之下，这样下去，不等对方破城，自己就会因为弹药缺乏而无力支撑下去。
    而苏永此刻，这近百门火炮无疑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这作用不单只体现在打击方面，更重要的是在震慑之中。
    红番人在之前经过自己的观察与分析，已经得知自己被对方掠去的几只火炮的炮弹已经打光，而对方一直不再传来炮响，这无疑证明对方还没能把自己的火炮仿制出来。
    他们不间断的连续几天的轮番强攻，就是抓住了炎龙人无法及时仿制火炮的时刻，因为他们深知假以时日，自己就会永远失去掠夺的机会。
    如果让他们再次看到炎龙城墙上闪起的炮火，听到比之前更密集的炮声轰鸣，不知会有怎样的心情？
    那才是致命的震撼。那是对他们信心的致命的一击，会把他们这几天所有不眠不休的努力的那份期待轰击的烟消云散。
    此刻，就在城下不断闪耀的火光之中，近百门火炮黑沉沉的炮膛已经斜斜竖起，对准了外面红黑相间的夜色。
    炎龙的翻版火炮虽然准头不如对方，但威力却是不相上下，此刻依靠着高处的城墙，射程无疑还要比对方要远上一点，因为炮弹在空中滑翔的轨迹已经因为起点不同而完全不同。
    所谓站的更高尿的更远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枪还是那根枪。
    炎龙一直如雨点一般洒下的箭支稀疏了一些，有些红番陆战大队的士兵已经忍不住准备再次窜出。
    史密斯上校紧紧握着那个破烂的烟斗，对身边的副官打了个手势：“炎龙人打了这几天，也没有多少弓箭可用了，命令陆战一纵队全员准备。”对面城墙上的抵抗力度自然逃不过他的双眼。
    这双已经两天没合眼的眼珠已经变得通红，但此刻依然锐利，射出疯狂的光芒。
    而在此同时，苏永的血刀也在那些明灭的火光中一闪，他的话音却异常镇定沉着而清晰的传了出去。
    “最后校正方位。”
    一长列的黑旋风炮兵不停举起钢刀示意就范。
    “开始装填炮弹。”
    整齐的操作声不停响起，片刻就已再次完成。
    苏永看了看身旁脸色有些激动的洪元霸，微微一笑：“下面由洪统领您来指挥。”这老头坚持了这么多天，一直被对方压制着，想必心里难受的要死。
    洪元霸粗糙的大手再次拍了他一记，然后毫不客气的沉声哼道：“听我号令。”
    “是，洪统领。”炮兵们整齐的应道。
    “一二三，点火。”
    苏永及众多黑旋风将士不由一呆，一二三一口气就喊完了，这么急？
    但他们的双手，依然在号令下毫无停滞的把火引点燃，然后捂着耳朵眯眼看向下方有些朦胧的夜色。
    在他们看不清的远方处，就在黑洞洞的炮膛对准的那片地域上，正有大队的西洋陆战大队的士兵，趁着炎龙弓箭稀疏的这一刻冲了出去。
    他们匍匐着急速前进，背后背着的单管长枪不停摇晃着，就像是上岸鳄鱼的那条不停摇摆的尾巴。
    这些士兵眯着眼睛，丝毫不去理会前方弥漫的灰尘，他们身上灰黄的衣服在这片灰尘中隐藏的极好。但他们也不知前方是一条什么道路。
    而下一刻，突然无数声巨响炸起，前方灰蒙蒙的城墙刹那间明如白昼，夜空中也突然火花四射。
    这些陆战队士兵感受到下面的土地的颤抖时，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还不清楚这是炎龙人向自己射来的炮火。
    第3章 惊弓之鸟
    齐声轰隆炸响的炮弹如同九天上落下的惊雷，密集的打在红番火炮支架前面的那层厚厚的灰尘土地上，瞬间飞起无数的血肉与肢体。
    这些刚刚兴奋不已冲出的西洋皇家陆战队一纵队士兵，在地上匍匐前进不过二十米，就被炎龙的怒火炸成了大片的横飞碎片。
    陆战队一纵队的全体士兵，几乎全数死于对方的这一轮炮火之中。那数百名精英士兵，在炎龙这一轮密集打击之下无一幸免，即便落在后面的几个，也都受了重伤，至于冲在最前面的，远在炮弹还没炸响时，就已被重重砸下的铁球洞穿了躯体。
    炎龙的这一下突发的整齐轰击顿时把红番人都炸呆了。
    史密斯上校抹了一把脸上溅上的几滴血肉与尘土，慌忙抓起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对着前方不停闪亮的红土城墙上看了过去。
    而在他后方数十米之外，作为西洋人指挥中枢的骨干指挥团队此时也一片震惊。
    雷蒙中将是此次大举总攻的最高长官，此刻他脸色煞白的看了看前方，愣了片刻后咆哮起来：“正前方是谁在指挥？他妈的当老子的士兵不是人吗？”
    身旁一名少将眯眼看了看：“好像是史密斯上校的先锋部队。”
    雷蒙大怒：“他有个屁的先锋部队，他的人都在船上，这里全是我的人。”顿了顿，他喝道：“叫他过来见我。”如果不是那个史密斯屡屡在陛下面前邀功煽动，此番大举进攻，那里还让他谋得一个前线指挥官的位置？
    皇家陆战队与海军素来不和，但由于此番是远洋作战，彼此不得不互相配合，当中也自然会有些穿插。而这个史密斯更是在陛下面前求得了一个先锋指挥的位置，但此刻所有上岸的兵士，却全都是陆战队的士兵。
    而雷蒙中将对于之前史密斯上校葬送自己一个近卫队，也就是米高那个小队的事还一直耿耿于怀。
    少将一个立正，赶紧叫人过去了。
    此刻史密斯已经借助前方的炮火细心的点算了一番，喃喃道：“还是给他们造出来了。幸好，也不过百只火炮，还不至于太头痛。”
    他冷冷的对炮手们挥了挥手：“目标正前方，给我狠狠的轰，不要停。”
    然后再次回身看向副官：“命令二纵队准备，在炮火压制住对方时全速冲锋，务必要到达对方的掩体鸿沟之前发射烟幕弹……”
    然而他这个本来英明无比的决定却被一名飞跑而来的传令兵打断。
    这名陆战队兵士冲到他面前敬了个礼：“史密斯上校，雷蒙中将找您。”
    史密斯皱了皱眉，还是靠近对副官低声说了一句：“一分钟后按照我的说法做，有事我兜着。”
    这句话自然没有落入那名早已转身欲走的传令兵耳里。
    ……
    而在另一边，苏永与洪元霸还有萧长风，几乎是分开站在了那近百门火炮之后，利用自己的锐利眼神指挥着那些火炮的方向。
    此时中间的位置的弓箭队将士已经分散到其他方位，把正面的所有阻击完全交给了这些黑旋风炮兵。
    随着苏永洪老头还有萧长风不时响起的暴喝，那些火炮不时轰鸣闪亮，怒射而出的炮火匪夷所思的精准落到那些刚刚就要有所动作的西洋部队前方，把他们的步伐生生挡了回去。
    “要更快一点，再快一点，还要快一点。”苏永不停的吆喝着，用自己的威势不停的给填充点火的炮手们提速。此番过来支援，大型的炮膛虽然铸造的不多，但炮弹却是带了足够多。此番既然是要造成对方的错觉赢得时间，也不妨浪费一点。
    而那忙碌不已的炮手在他的号令之下，似乎也找到了某种默契，在最当初的一点忙乱之后，很快找到了感觉。每门火炮只有六名炮手左右，但经过紧张的分工配合之后，那总体的装填运行速度竟然隐隐赶得上那些训练多年的红番人。
    速度与效率，真的是可以逼出来。
    天上不时划过无比明亮的巨大花火，而地上则是不停喷射生成出巨大的火树银花来。在炎龙炮火手们的几轮急剧打击之下，战争的劣势竟是慢慢挽了过来，彼此间似乎又回到了僵着的状态。
    “只要我们能坚持多一天，就会有更多的火炮运过来。”苏永的声音刺破炮声，清晰的传到了洪统领耳边：“明天这个时候，血统领就会带领更多的人与火炮过来。”
    洪老头点了点头，虽然苏永不说，但他知道既然血清风都能亲身赶过来，东南那边的倭寇想必是彻底被苏永平复了下来。对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这么多事情的？
    洪老头看着他那张虽然染满了灰尘但依然充满朝气的脸，不由暗叹一声：“看来自己是老了啊。”
    “但愿对方看不出我们只有这一百门火炮。”他高声回了一句。
    但他声音刚落，就看到正前方突然明如白昼，足有数百门火炮在对面同时轰鸣，一排巨大的扇状炮弹拖着火花，正往他们的瞳孔里逼近过来。
    这一幕震撼的烟火表演在空中只是一瞬。片刻后数百枚炮弹落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城墙之下，那早已残破的掩体顷刻灰飞烟灭，炸出的深坑里已经触及了红土城的根基，甚至于大地的心脏似乎都要激烈的颤抖起来。
    苏永与他对视一眼，脸上都是震惊不已。西洋人如此正面强攻，无疑是看穿了自己的实力。自己这一百门火炮，加上储备已经严重不足的箭支，实在是无法与对方近千门主炮与更多的副炮抗衡，即便加上这个雄壮的城墙都不行。
    “对方有望远镜，”苏永沉吟了一下，但即便有望远镜，在硝烟弥漫中如果不是靠近也是无法看得清啊。他转向萧长风道：“对方在近处的指挥官员中，如果看到有人举着一个筒状物体的，那人一定至关重要，萧将军想法把他干掉。”
    萧长风点点头，从背后摘下了长弓，眯眼细细打量起来。
    ……
    而在红番人那一边，一阵轰隆之后。雷蒙中将再次怒喝起来：“谁下的命令？谁叫开炮的？”
    刚刚走近的史密斯上校赶紧应道：“雷蒙中将大人，是我下的号令。大人莫要紧张，那炎龙人只有不到一百门火炮，我已经看清……”
    听到对方叫自己不要紧张，雷蒙更是大怒：“紧张？你打过几次仗？你不断胡乱指挥，害死了多少皇家士兵？”他深深呼出口气，平静了一下，才继续吼道：“史密斯上校，现在还剩下多少炮弹你知道吗？你倒是不紧张，拼命的挥霍着皇家陆战队的资源。”
    这几天炮火不断，虽然炎龙人箭支奇缺，但他们又何曾不是所剩有限？现在还没破城，但他们的火药储备却已经用掉近半，这对于后续的攻击大为不利。
    而即便今晚能够破城，如果不能对对方造成更有效的伤害，只怕他们在此处也守不了几天，毕竟他们见识过炎龙骑兵的厉害，那单管长枪似乎在射程里也难以对对方的盔甲造成太大威胁。
    他们的把持，主要还是要依靠威力巨大的火炮。这一点，雷蒙中将非常清楚。
    官大压死人。史密斯不敢与他相争，他吞下一口气，急切的分辩道：“雷蒙中将，对方真的只有百门火炮，不信您可以靠近看看。”他慌忙摘下脖子上的望远镜递了过来。
    雷蒙哼了一声，劈手夺了过来。这时候这望远镜虽然是稀罕物品，但雷蒙中将自然也是有的，只不过他却是不像这些习惯远洋航行的船长那样老把这东西挂在脖子上罢了。
    他举起来看了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史密斯慌忙道：“雷蒙大人，要往前走近一些才能看得清。”
    雷蒙中将瞪他一眼，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向前方谨慎的迈出小步。
    然而，他还没走出多远，一声凄厉的呼啸就飞掠而来。
    总算是距离太远，雷蒙下意识的猛然低头，呼啸而来的利箭没入了他身旁一名近卫兵的胸膛。
    面色煞白的雷蒙中将大怒着把手里的望远镜朝史密斯上校砸去：“把他抓起来。”
    等他狼狈奔回原地，掏出毛巾抹了把汗，才咆哮道：“正前方还是炎龙人的射程范围，正面前锋炮兵队列立即退后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