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大家立刻应了。
    然后也坐不住了，就站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
    就这时候，就听见电梯叮当一声响了，余莹莹六感灵敏，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同的视线，扭头看过去，是余中巍。
    余莹莹倒是不意外，毕竟这是亲儿子，管家张叔就算偏着他们，也不能忘记职业道德，必须要通知到每个人的。
    余中巍大步走了过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果说他原先看他们母女的目光是疏离冷漠，今天早上道歉的时候是讨好中带着不耐烦，如今看她们就是恨之入骨了。
    他冷笑一声，才问了张叔，“怎么样了？”
    张叔就恭恭敬敬把护士的话又说了一遍，余中巍就站到了最靠着大门的地方等着，显然是想让爷爷第一眼看到他。
    华暖阳恨他要死，如今见他故意装孝子，干脆也走了过去，跟他打起了擂台，站到了大门的另一边等着。
    余莹莹其实觉得没半点用，不过她妈有这个勇气，她也不反对。
    很快，大门就打开了，余老爷子被推了出来。
    所有人立刻就围了上去。
    余老爷子现在的样子其实看起来不太好，老爷子本就是个精瘦的老头，因为这一个月，看起来更瘦弱了，躺在那么窄小的病床上，愣是感觉不到被子的起伏。
    余莹莹虽然已经进去过多次看过他了，可这么一看，心里也是难受的很，忍不住叫了一声爷爷。
    老爷子立刻伸出了手，余莹莹连忙把手递了过去，听见他低低的叫了一声，“莹莹，你回来了。”
    余莹莹连忙点头，“回来了，很久了，爷爷你看我好好的，我让你担心了。”
    老爷子的确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这才放了心，扭头看向了华暖阳，“你也回来了。”他问。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是问华暖阳从精神病院回来了。
    华暖阳比不得余莹莹坚强，这会儿已经泪流满面了，立刻说，“莹莹一回来就把我接回来了。”
    老爷子何等人，一听就懂了这中间的官司，点点头说，“莹莹做得好。”
    那头余中巍看老爷子一直不搭理他，就叫了一声，“爸爸！”
    哪里想到，余老爷子一听他的声音，就一句话，“我没你这孽子，滚！”
    老爷子这话没避着任何人，身边还有推床的护工呢，显然是气大了，倒是余中巍，挨了骂也不吭声，就跟在他后面。
    余莹莹早就听张叔说过，老爷子是在和余中巍吵架后晕倒的，只是为什么吵没人知道。不过现在看来，应该很严重的，否则都躺了这么久了，爷爷不可能这么生气。
    很快，护工就帮着把床推进了病房，然后就要把老爷子放下来，余中巍自然过来帮忙搭把手，结果老爷子一看是他，直接就不顾身体踹了他一脚，还是那句话，“滚！”
    余中巍就干脆松开了手，站在一边了，还是不走人。
    老爷子显然想骂他，可又顾忌着什么，闭了嘴。
    张叔很有眼力见的，立刻就带着护工们先离开了，还把房门关了，这会儿，屋子里就没外人了。
    老爷子这才说话，“你没把我气死，是不是觉得很亏啊，所以我一醒就跑来接着气我。我跟你说了，咱俩断绝父子关系，自此桥路各走，谁也不搭理谁，你来干什么？”
    余中巍看了一眼余莹莹他们，就说，“爸，我那天也是上赶着说话，不是那个意思。您何苦跟自己儿子一般见识呢。”
    老爷子直接呵呵了一声，“你知道不可能，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你就是故意恶心我的。你觉得你委屈了，可你怎么不想想，没有你岳父，哪里来的我，哪里来的余氏财团，哪里有你今天，你干的是人事吗？”
    “暖阳再怎么样，也是你老婆，莹莹找不到了她着急，发发火怎么了？你当丈夫的，爸爸的，你不劝着不心疼，你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你是个人干的事儿吗？”
    余中巍也是硬着头皮来的，谁能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刻，一直昏迷的老爷子居然醒了。
    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难过，可没想到，老爷子躺了一个月还没消气的意思，骂骂咧咧的，仿佛对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仇人。
    他原本还想认个错呢，这会儿根本不想认了了。
    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番话。
    余中巍皱着眉头就说，“爸爸，这话说了几十年了，差不多就行了。”
    这句话直接让余老爷子怒了，“什么叫差不多！这是要记一辈子的事儿。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余中巍，滚，现在马上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愿意去哪里去哪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这句话彻底将余中巍惹毛了，他当即就想反驳回去。
    余老爷子可是刚醒来，余莹莹哪里会让他说出来这些话，立时就站了起来，冲着余中巍说，“你自己出去，还是我送你出去！”
    余中巍那滔天的怒火，刹那间就吓没了。
    他自然知道，余莹莹的送可不是一般人的送。他想想那天胳膊疼的跟要断了一样，他虽然一肚子要说的话，虽然有一肚子的气，可也硬生生打住了。
    哼了一声，扭头就甩手走人了。
    他走了，病房里才安静下来，老爷子被气得不轻，一个劲儿的大喘粗气，余莹莹就劝他，“爷爷，养身体为要，别生气了。”
    余老爷子握着余莹莹的手就一句话，“我对不住你姥爷啊。”
    然后余老爷子就问，“我晕倒了，你接回你妈不容易吧，你爸还做了什么事？告诉爷爷，爷爷给你撑腰出气。”
    余莹莹和华暖阳都不想提，母女俩商量都没商量，可默契的很。
    不是不委屈，是不合适。
    老爷子本来就是气的发的病，刚刚醒来，再让他知道了这些事，不是雪上加霜吗？更何况，一方面网上的争论那么激烈，不是一两天就能结束的；另一方面是老爷子已经醒了，早晚都会澄清的。
    都不缺这一两天的时间。
    只是，他们母女不说，余老爷子哪里是她们瞒的了的。
    他直接把管家张叔叫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说吧。我瞧着暖阳不怕中巍了，中巍怎么还有点怕莹莹？还有莹莹去接了暖阳回来，怎么接的？”
    余莹莹心想：爷爷你观察力可真厉害。
    张叔也担心他的身体，“要不您再缓两天再说吧。挺复杂的。”
    余老爷子就说，“醒了就没事了，气不死的。”
    于是张叔也没办法了，只能照实说了。中间不知道的，还让余莹莹给补充了一下，最后一口气说到了余中巍刚发的微博的事儿。
    余莹莹都没想到张叔这么与时俱进。
    她挺担心的看着余老爷子，生怕他又气过去了，但这次居然还好，老爷子只是脸色沉了下来，就一句话，“莹莹别怕，爷爷给你做主，等明天爷爷能撑得住了，就叫媒体来，我倒要看看，我余新城说话，还有人不信的。”他还看向了华暖阳，“暖阳你也别怕，有爸爸在呢。”
    但显然，这样的儿子，也让他心力交瘁，说完他就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我躺躺。”
    余莹莹和华暖阳也不敢太打扰他，就退了出去。
    原本华暖阳和余莹莹都想守夜呢，结果余老爷子又说了一句，“让老张在这里就行，只能留一个人，你们谁伺候我都不方便。”
    这倒是真的，她们才离开的。
    等着人走了，余新城才对老张说了心里话，“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当年他也是一口答应的，但凡他不答应，我也不会逼他的。怎么到头来，就成了这样了呢。他还有理了。”
    张叔当年就在家里了，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有些事他又不是余家人不好说。
    譬如，他如何说，去世的老太太知道余新城要给华暖阳一部分家产，撺掇余中巍娶了她？他如何说，去世的老太太跟华暖阳说，余中巍就喜欢她，只是不好意思表达而已。压根不是老爷子以为的，两厢情愿。
    他只能说，“您消消气，这夫妻一辈子到头的也少，跟您没什么关系，只是拿出来说而已。”
    余新城心里却明白的，“不是，他耿耿于怀。你不知道那天我让他把暖阳接回来，他跟我说什么？他问我，华暖阳是他老婆还是我老婆？孽子！”
    这话他实在是难受，可又不能跟别人说，只有这个老朋友能说说了。
    张叔也没想到余中巍能说出这样的话，顿时也怒了，难得的骂了句，“畜生！”不过也劝了，“您别刚看他，看看莹莹。您不知道吧，莹莹现在粉丝可多呢，人家都叫她女侠。”
    余新城自然知道这事儿奇怪的很，可当亲爷爷的能说奇怪吗？再说余莹莹也没什么不好的，他看着，就跟他爸爸说的那几句话，就比原先强多了，华暖阳不硬，她硬气挺好的。
    余新城就点点头，“莹莹自然好。”
    因为聊了一会儿余莹莹，余新城才心情好了点，张叔才退了出去，结果就瞧见，余中巍又回来了。
    他就说，“你怎么回来了？”
    余中巍压根不理他，直接推了房门进去了。
    他其实都出去了，结果给唐艺文一打电话，唐艺文说走了好不容易挽回的局面就彻底没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爷子给余莹莹撑腰，他一想也是，这不回来了。
    余老爷子刚平静一会儿，瞧见他自然没好脾气，“你回来干什么？”
    唐艺文刚刚都把事情掰开揉碎了跟他讲过了，这事儿就跟网友那边一样，你委曲求全是没用的，豁出去才有用。更何况，网友还不沾亲带故呢，他可是唯一的亲儿子。
    所以余中巍也放开了，直接坐下说，“跟您聊聊。”
    余老爷子压根不想搭理他，“我没空。”
    “我知道遇上我你肯定没空。没关系，你躺着就好，我说。”余中巍想起这些年的事儿，自己都委屈的厉害，“你觉得你做爸爸是成功的吗？你可能是个成功的商人，成功的朋友，但你对我从来都不成功。我没见过你这么差的爸爸。”
    “你知道吗？我常年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小时候你当兵，天天不在家，我被人欺负，你回来跟我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打回去，用老子帮忙的都是无能。我以为你就这性子，结果呢，等着对着华暖阳，你可是掏心掏肺了。”
    余新城回他，“那不是不掏心掏肺，那是严格要求你。”
    余中巍听着嗤之以鼻，“说的好听。我稍微大点你退伍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为了吃饱肚子我妈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可你呢，美其名曰省下自己的口粮救济华暖阳，可实际呢。我妈拿你当天，她哪里舍得你不吃饱啊，她就自己拼命不吃给你留着，余新城，你只知道报恩没有心吗？你对得住我妈吗？”
    余新城回复，“我一个月二百块的工资，足够你们吃饱了还有余粮。过的不富裕不是因为我省下了每个月那十五块钱，而是你妈都接济你舅舅了。”
    余中巍怎么可能信呢，“你总有理，我舅舅能用接济？他又不是没工资？”
    余新城就回问了一句，“他养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你说他跟我一样的工资，怎么能过得那么舒服？”
    余中巍一下子就卡壳了，他接着往下说，“那后来家里富裕了，好，我终于不用跟华暖阳为了口吃的争了。结果呢，你把那个土妞接回来了。你自己饿肚子，结果就养出了个一米四的萝卜头，就这样你还当宝。给她找人读书，给她看病长身体，她做的不好你也不生气，你天天的鼓励她夸奖她，你从来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余新城简直觉得他无理取闹，“这些你都有，难不成她要长个子，你也要吃点药？”
    余中巍被他噎死了，“那结婚呢？！我以为你这么养大了嫁出去就行了。结果，你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让我娶了她，省的外面的人欺负她。爸爸，你是我爸爸吗？我同圈子的男孩娶的是什么人，门当户对的大小姐，我娶了个土妞。爸爸，你怎么忍心啊。”
    余新城只觉得失望透顶，“我提了你应了。再说，你不是为了我要分给暖阳财产答应的吗？我要是事先知道是为这个，你休想。”
    余中巍都愣了，他不知道爸爸知道这事儿。但他也不肯就范，“谁家的财产给外人啊，你不就是通过这个逼我吗。”
    余新城淡淡回答他，“这是我做错了，我以为暖阳在身边是最好的，我以为我自己的儿子我还算了解，就算有点小气，也不会是个差劲的男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余中巍哪里想到，他说了半天，爸爸居然半点没同情他，反倒是对他还如此看低，他直接怒了，“爸爸，你可真不是我亲爸爸。你从来没为我想过吧。你从来就这样，总说我对不住华暖阳她们母女，看不惯我，天天觉得我过分，可真正过分的是你啊。我每次出去都被人家笑话，我看着人家举案齐眉我就羡慕，爸爸，我的人生不是人生嘛？我的人生为什么要为你的报恩买单呢？爸爸，为什么别人家都没有这种事，就我们家有呢，你就不能像个正常的爸爸吗？你知道我有多想要自己谈一次恋爱吗？你知道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有多难受吗？”
    “你都不知道！你就知道向着他们！”
    “你知道不知道，我很多次都想死，我觉得太难过了。人家都觉得豪门生活，肆意妄为，我别说妄为了，我连肆意都不能。”
    余新城回他一句，“所以自己就找了个小三，生了私生子女。”
    “对，”余中巍一点都不含糊，“我总不能就这么压抑的吧。我总要有自己的发泄口吧，你能管得住我的婚姻，你还能管得住我的爱情吗？”
    “我没管，你随便。”余新城说，“你离婚啊，你为什么不离婚。”
    余中巍更恼了，“你不是不让我离婚吗？立了遗嘱，离婚或者有私生子女，就没我的继承权。爸爸，凭什么呀。我不是你儿子吗？你这么对我？”
    余新城就哦了一声，“还是为了钱啊。你的人生你做主，我挣得钱我做主，不是很正常吗？遗嘱我是不会改的，你愿意离婚赶紧离。你出去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