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要是再有一次

    池馨走出咖啡馆的时候，杨小绵正坐在不远处路旁的长椅上。
    夏天的时候，林荫道下的长椅上常常被情侣霸占着。
    ……多不公平啊，天气冷的时候，原本炙手可热的长椅就被无情地抛弃了，有谁考虑过椅子的心情呢。
    ……多可笑啊，一张椅子而已，哪里会有什么心情？
    池馨从杨小绵面前径直走过，一声不吭，杨小绵则是低着头抱着热朱古力小口啜饮着。
    啜饮着，啜饮着……忽然，一只手劈手夺走了热朱古力，随即落座。
    杨小绵被挤得倾斜了身子，不得不往另一边挪，一半屁股悬在椅子外……她探头越过人身张望：为什么非要顶着她坐？明明那么大的空余……
    吸管搅拌热朱古力的声音哗啦啦的，池馨说道：“你想笑就笑吧。”
    杨小绵目视前方，“我只冷得打颤，一点儿也不好笑。“
    池馨：“我被拒绝了……我都那么威胁他了，还是被他拒绝了。”
    杨小绵：“正是因为你威胁他了，他要是接受你才怪。”
    池馨笑了笑：“你说得对……我做了最没用的事，是自作自受。”
    ……贾强的话音仍旧在池馨耳旁回荡着……
    “他还不知道黄莎莎的真面目吗？”不知相对无言沉默了多久，杨小绵又忽然开口问道。
    池馨摇头，却答道；“他知道……他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黄莎莎是什么样的人……就是因为知道黄莎莎是什么样的人，才要在她身边……这种英雄拯救世界的情结更加证明他是个对世界没有实际用处的中二病深度患者。”
    杨小绵笑出声来。
    池馨：“他说，不需要我在他身边，不值得我在他身边浪费时间。”
    杨小绵：“你答应他了？”
    池馨不答，吸管搅拌的动作一滞。
    杨小绵：“你也发现自己在他身边浪费时间？”
    池馨不答，吸管开始戳杯底。
    杨小绵鼓起腮帮子似笑非笑：“活该……谁让你拐弯抹角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非得弯弯绕绕的，你认识了贾强三年，黄莎莎才出现了一个月……你要是早点儿下手，肯定就为强了！不过……你和贾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你说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是啊，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就连池馨也不清楚吧。
    池馨是个和“球”很有缘分的人。
    只要路过篮球场就会被篮球拍，路过足球场就会被足球砸，还有羽毛球，乒乒球……只有你想不到的球，没有她的脑袋没有挨过的球。
    为此，池馨非常害怕球技运动。
    高一的时候，贾强挡住了冲向她篮球，惯性使然，他整个人撞到她身上，两个人一块摔做一团，害得她好一阵子都习惯性地流鼻血……
    高二的时候，贾强用头顶开了足球，落地的时候一脚踩在她的脚背上，害得她脚趾头骨折……
    高三的时候……
    想想，似乎他们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愉快的回忆。
    可是……就只有他，只有他那么特别。
    这份感情到底是没道理的吧。
    就如同贾强喜欢黄莎莎……也是没什么道理的吧。
    这么没用的人……和她恰恰相反的人，她喜欢个什么劲儿呢？
    “我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池馨突然开口说道。
    杨小绵怔了下，“自尊心受挫了？”
    池馨笑——如果这是他的愿望的话，她会帮他实现，如果这是他的愿望的话……
    “因为我是个有用的人。”
    杨小绵一时伤感，她长叹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实现你的愿望。”
    她只是个无能的学生，又如何能够操纵得了人类的感情？
    杨小绵低垂着头……虽然无法理解池馨坑害自己喜欢的人的举动，不过，黄莎莎依然那么讨厌。
    啪的一下，杨小绵的后脑勺被狠狠擂了一掌。
    她呼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的池馨……
    “明明失恋的是我，你为什么这副表情？有点儿恶心了啊……”池馨狠劲儿地揉了揉杨小绵的脑袋，仿佛逗弄毛茸茸的小狗。
    “不会啊，你很厉害啊，要不是你，我到现在恐怕还没有办法讲出心底的话，至少你给了我契机……我也想过，要是你失败了的话，那就不是我没用，而是你没用……我是不是很可怕？”
    “嗯，很可怕。”
    “你个小丫头，有些话是不能实话实说的……我就是着急了，不想再这么拖下去了，是死是活好歹在毕业前有个结果，我也真是被嫉妒冲昏头了。”
    池馨安抚性地拍了拍杨小绵的肩膀。
    “多谢你了，和我一起难过生气，帮我想法设法地实现心愿，多谢你了。”
    池馨笑得挤出了泪花，“我终于有勇气讲出口了，谢谢你了……”
    杨小绵靠在池馨的肩膀上。
    这是你的勇气，应该感谢的也不是我，是你自己啊。——杨小绵想道。
    冷不防地，那一杯朱古力又塞回了杨小绵的手中，飞溅出来的浓色液体洒了她一身。
    “啊！”杨小绵叫道：“我满脸都是！……都凉了你才还给我，你故意的吧！”
    杨小绵不满地咕哝，却又觉得池馨学姐的笑容着实傻兮兮的……
    的确是傻兮兮的，但也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
    管它有用没用，只要是最真诚的笑脸就是好的。
    “不过，你到底还是很没用的，就和大家所说的那样，有求必应屋就是让人发泄情绪，释放压力，分享秘密的地方，就和贴起来的财神画像一样，就算不能真正赏赐给你金银珠宝，可还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区祈祷祝愿……是我错了，要是我没有被有求必应裙挑拨的话，也不会愤怒到又画蛇添足了。”池馨说道。
    杨小绵噌地跳起来，杯中剩下的朱古力扬了池馨一身一脸。
    池馨满头黑线：“你其实不是惊讶，只是故意报复我对不对？”
    小剧场1：
    杨小绵以为池馨学姐和其他人一样，因为信不过有求必应屋，所以才去找有求必应裙……
    实际上，是有求必应裙主动联络了池馨学姐。
    有求必应裙挑拨了池馨学姐的心情，激发了她的怒火，否则，在委托过杨小绵之后，池馨学姐也不会由于失去理智又设法以黄莎莎的身份陷害贾强。
    这样愚蠢又低能的做法明明是池馨最不屑的，偏偏在人最愤怒和绝望的时候，只要是能发泄心底不平的方法都会被采纳。
    “看来，有求必应裙坐不住了啊……”杨小绵和自己的“共享生命体”商量着，“最近没有人去找有求必应裙求助了，因此他们就开始主动出击了吗？”
    “哦，不过是摆不上台面的手段。”高冷说道：“比起这个，黄莎莎和贾强之间的纠葛还没有结果吧？另外，你真的打算接受黄莎莎的请求吗？你不想拆穿她的真面目了？”
    杨小绵：“说实在的，我很难想象黄莎莎那样文文弱弱娇滴滴的女生居然会那么坏……”
    高冷：“你总想拯救所有人，但是这个‘所有人’之中包括这样的坏蛋，你就无法接受了，是吗？根据我的观察，人类大多只在对自己无害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帮助别人……难道发现黄莎莎也有可怜之处后，你又会原谅她吗？你纠结的又是什么？你的选择不算是最无私奉献的，不过乐于助人的这份执着倒是教人叹为观止，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这一回期中考试进步不少，你们班主任对你不是寄托了深远的希望了吗？”
    杨小绵：“我也不是执着非得乐于助人什么的，也不是心胸宽阔到可以原谅任何人……只是，我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真坏到天地不容，得让我与他不共戴天的人……原谅，也不是为了别人，只是能令自己的心情好过罢了。再说了，黄莎莎并没有对不起我，谈不上我原不原谅她，我就是好奇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就好像好奇有求必应裙的理由又是什么……这一次，黄莎莎是被牵连的，多多少少让我有些歉意，可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招惹是非的话，是非又怎么找上她？”
    ……在这样的夜晚，池馨离去之后，杨小绵就坐在长椅上深思着。
    又过了会儿，贾强学长才从咖啡馆走出来——可能是发现约他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就放弃了吧。
    远远观察着，杨小绵望不清贾强学长的神情……他会是得意，高兴，悲伤，伤心，麻木，不可置信，还是完全没将池馨放在心上？
    不了解池馨与贾强学长谈话情况，杨小绵也唯有自顾自地猜测罢了。
    贾强学长扬长而去，路灯拉长了他的背影……其实，他也是落寞的吧。
    每个人都是人生路上的选择者，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后悔，就尽可能地坚定着自己的决定。
    有时候，挺可笑的，有时候，也挺悲凉的。
    “对了，你是怎么和贾强学长联系上的？又怎么让他乖乖按时过来的？”杨小绵问道。
    高冷：“秘密。”
    杨小绵站起身，“我也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后悔吧……至于贾强学长和黄莎莎的心愿，我会看着办的……”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狗吠声，几分熟悉的感觉。
    杨小绵转过身，就望见将军正朝着自己跑过来……
    准确的说，是将军溜着杨小天向她冲过来！
    “汪汪汪！”——你丫……就等你回家吃饭呢！！！
    小剧场2：
    如果这是黄莎莎所希望的话，那么他就不会再出现在学校，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
    贾强是这样含泪决定的。
    可是……他本来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男人。
    他开始着急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虽然学校并没有为了一个帖子就开除他，他是自己离开学校，但是才过了一个晚上，贾强就后悔了。
    黄莎莎的追求者那么多，他要是不常在她面前晃悠的话，她会不会就忘了他？
    抓乱了头发的贾强选择找人帮忙。
    他的狐朋狗友们如此建议——
    “要不，再去找有求必应屋祈祷？或者去找有求必应裙？”
    “干脆，生米煮成熟饭！”
    “把黄莎莎的追求者们打得连娘都不认识了！”
    “贾强，听说你和池馨在情侣必去的咖啡馆单独见面了？你们是约会吗，你们是约会吗，你们是约会吗！那是我女神……你要是敢背着我和她来往的话，我就，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纵使贾强的智商不够高，可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小伙伴们的智商还不如他呢……
    脑海中灵光一闪，贾强又想到了一个可能会帮助自己的对象——
    于是乎，贾强又出现在了咖啡馆。
    等待的时刻，贾强开始追忆往昔……
    话说回来，他是为什么会喜欢黄莎莎，还这么死心塌地的呢？
    一开始，只是小伙伴们起哄打赌，他才追她。
    认识才没多久，就好像习惯了……连喜欢都变成一种习惯了。
    要是突然不对她好了，就会很不习惯吧。
    习惯着习惯着，就对她更好，好着好着，就更喜欢了……
    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言，看得多了，就自然而然地发现那个人的与众不同之处了。
    ……
    池馨赶来的时候，气喘吁吁，她站在包厢门口整理自己的发型和衣服，短时间内一阵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昨天他不是说让她喜欢他，不用留在他身边吗？
    池馨猜到了一种可能性——贾强根本没有发现她口中所指的“那个人”就是池馨自己！！！
    傻冒啊！
    果然是个没用的笨蛋！
    ……
    坐到对面的池馨正准备点单，贾强就凑过来和她坐到了一排。
    吓得池馨直往里躲，偏偏贾强还不识趣地继续挤。
    “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我到底要怎么办，你才肯帮助我呢？”
    贾强的脸再池馨的视野中越放越大，她登时尖叫了一声，举起手机挡住了脸。
    “那就叫一声‘姐姐’听听！”池馨都不清楚从自己口内蹦出了什么话来。
    贾强愣了愣，随即笑道：“呵，小丫头志气不小……你才应该叫我‘哥哥’才对吧。”
    争论两句，两人发现他们是同一年的，甚至同一月份的。
    “那我肯定是姐姐了。”蜷缩在座位最里边的池馨抱着自己的腿脚小小得意地说道：“你的垂死挣扎是没用的，我，是一月一号出生的呀……”
    “我是一月一号零点零一分出生的。”贾强坏笑：“好了，现在，你可以喊哥哥了。”
    ……他好像忘记寻找聪明高智商的池馨女神偶像是为了什么了。
    池馨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羞涩得说不出话来……她真的没有觉得他们没用，没用的那个是她啊……
    小剧场3：
    黄莎莎快要疯了……
    她虽然是个谎话精，不过她对天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刻意与高三的扛把子以及高二的老大有什么联系！
    她撒了这么多的谎，之所以始终都保持着形象不被拆穿，完全是她明白什么样的人可以招惹，什么样的人要却之不恭！
    像是学校等级的混混除了会给自己增添麻烦以外毫无用处！
    她又不是那种只会呱呱乱叫追求帅哥认为做混混头子女朋友了就特别帅的花痴女！！！
    高三那个扛把子贾强也就罢了……他是个善良的家伙，更像是一条忠犬，就算把他丢弃了，也一定会驻守原地等候主人的温柔类型。
    然而，高二的那个老大不是……
    “你，是耍我吗？”
    “其实我也没多喜欢你……只不过，你要是当了我的女朋友，我会特别有面子……尤其是从贾强手里抢女人让我更有成就感。”
    “不管那个贴子是不是你干的都不要紧，反正现在贾强都退出了，他也不可能会护着你了，要是你不做我的女朋友的话，我会弄死你。”
    “呵，你别害怕，大不了咱们就角色扮演一阵子，等到我腻了，咱们就和平分手。”
    “别和我装模做样的了，我早就发现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不是在网上用过余筝她们的照片钓凯子吗？”
    “呵呵，别紧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连我这个学渣都明白的道理，你这个学霸还会不懂吗？”
    “哦？你还想扇我？果然脾气比你表面看起来的坏得多……这样才更有意思……嘘，别挣扎，听说你还有个可爱的小妹妹？才小学就出落得很漂亮了？说起来，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早熟吧，哈哈……”
    “……这是你第一次扇我，我允许你了，要是再有一次……你妹妹就别想做个乖乖的小学生了！”
    ——黄莎莎揉着自己的手腕，她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只汗湿的手死死按在她后腰上的触感……
    “姐姐！”
    稚嫩的童音响起，黄莎莎抬起头，顿时放下浑身戒备，露出了最温柔也最诚心的笑容。
    握着自己妹妹的手，黄莎莎想道：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不准任何人欺负她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