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灌输

    回到班级，杨小绵在翻查自己的二号业务手机时，高一十班班主任就在讲台上宣讲了起来。
    高一十班班主任将学校最新发布的指示传达了下来……
    “大家的座位都会改动，男生都坐在左边两排，女生都坐在右边两排……不准抗议，否则不男不女的就安排到中间！”
    “在班级里很难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但是男女生一离开教室就必须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
    “女生的头发不能烫，染，卷，留过肩头。”
    “男生的头发也不能烫，染，卷，更不会长过耳朵！”
    “最后，我还要强调的是……在学校期间，不准穿奇装异服，必须是校服！如果是在校外，尤其是做坏事的时候……不准穿校服，不准戴胸牌，不准透露出一切证据说明你们是二十九中的学生！！！”
    “嘘……刚刚我讲的咱们就在教室里说一说，不准到外表胡说八道，听到了没有？”
    ——高一十班班主任神神叨叨的，当即就重新调换起了座位。
    杨小绵前后左右都是女生，没有变动位置，只是徐慕苏等人就在哀嚎声中被班主任揪走了。
    舒恩完全不理睬，徐慕苏则是一副幽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周遭的嘈杂完全没有影响到杨小绵……
    二号业务手机接收到了一条新的请求。
    提出请求的人，正是庄穆央欺人事件中的那个“丑女”——梅丹丹。
    梅丹丹求助道：“快让他们停下吧！”
    “别再让视频传开了！”
    “我受不了了……快停下来！”
    ——三句话而已，但是杨小绵能体会到从中传达出的强烈感受。
    纵使不清楚梅丹丹具体遭遇了什么，杨小绵还是能够或多或少地猜测出来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情梅丹丹，更有甚者趁此机会兴风作浪，支持庄穆央，诋毁梅丹丹。
    然而，就算是同情她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目光也不见得就会让梅丹丹好过到哪里去。
    杨小绵神色凝重起来，冷不防地，她的肩头被重重一拍。
    她抬头之际，迅速把手机收进了衣兜。
    余光中，就见肖圆圆探头探脑地窥视，她问道：“你看什么呢？表情那么严肃？”
    杨小绵的手指推开闺蜜的头。
    “没什么……”杨小绵转开话题，问道：“对了，你认识梅丹丹吗？”
    “梅……啊！”肖圆圆恍然大悟：“你指的是‘欺凌事件’的主角吧？”
    摩挲着下巴，肖圆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梅丹丹挺活该的吧，就算她被欺负得够惨，不管怎样，小三插足都是最恶心的啊。”
    杨小绵不禁问道：“也不见得就是小三插足吧？事实真相怎么样，谁又能百分之百说得清楚呢？梅丹丹是什么样的人啊？”
    肖圆圆：“你这么关心她？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除了听说她也是十班的差生外，我不了解她，这不怪我吧，我又没和她接触过……不过，学校贴吧上有人爆料过，你自己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其他同学吵吵闹闹地更换座位的时刻，杨小绵就用手机翻找出了肖圆圆提到的帖子……
    还没阅览完毕，杨小绵就看不下去了。
    她还是第一次认识到语言暴力的可怕。
    帖子中的是是非非讲得和真的似的，虽然并没有过多着墨庄穆央的好恶，可是，梅丹丹完全被形容成了一个疯子。
    好像她遭遇的都是活该。
    她的身份证号，电话号码，家庭地址，亲朋好友……所有与她相关的资料都被曝光，更增加了帖子的真实性。
    跟帖的一干人更是争执不休，即使是为梅丹丹讲话的，也是一副上帝视觉的口吻。
    突然，杨小绵的肩头又是一沉……她侧目，就见舒恩的下巴垫在了她身上。
    杨小绵没吭声，只点了点手机屏幕。
    舒恩快速扫了一眼，笑得匪夷所思……
    当天放学后，有求必应屋的四人组又在一家肯德基碰头了。
    自打教务主任发布了新的规章制度之后，二十九中校园外也处于紧张的氛围状态。
    放学后，就有老师在附近的街道巡逻，一时之间，倒是真的抓住了不少行为不端的学生。
    抽烟的，喝酒的，打架的……
    所以，有求必应屋这一次开会的时候，不得不又挑选在更远的地方。
    杨小绵已经把梅丹丹的求助内容给在场的几人看过了。
    “你们怎么想？”杨小绵问道：“之前，她让我们把视频发布到网络上，这还没几天，她又让我们把视频删除，并且不留一点儿痕迹……前后的行为会不会太矛盾了？”
    舒恩；“也不算矛盾吧……一种行为在不同的时候起到不同的作用，或好或坏，不过，梅丹丹也太理直气壮了吧，她是不是认为我们欠她的，只要她说了，我们就得老老实实地配合她，要发就发，要删就删，难怪大家都不喜欢她。”
    毛严景：“不，重要的是，不管是发视频，还是删视频，都没有违犯群规……更何况删除应该比发布更容易吧。”
    杨小绵点点头，随即看向高冷。
    高冷答道：“我查出来了……帖子内容的真假暂且不论，追踪发帖子的地址，我发现是从咱们学校的微机房发出去的，并且还是梅丹丹所使用的那台电脑。”
    舒恩嗤笑：“这么说来，就是梅丹丹自导自演了？又是个戏精？”
    二十九中的微信课上，同学们的座位是固定的，所使用的电脑的序号也是按照同学所使用的学号排布的。
    高冷摇头：“无法确定……发布帖子的时间是微机房公共开放时间，我查过监控，这段时间梅丹丹没有出入微机房。”
    舒恩：“那么，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高冷斜视：“你未免也太简单了吧……就算梅丹丹没有亲自现身，也不代表不是她的所作所为，就算她在那段时间内前往了微机房也不能意味着梅丹丹就是幕后操纵的人。”
    舒恩撇嘴：“你，胆子挺大的啊，呀，高冷，你是在骂我没脑子吗？”
    毛严景扶了扶眼镜：“我保证，我不会打女人的，但是你们要是打起来，我绝对不会插手，谁让我是……”
    众人齐声接道：“高一一班毛严景！”
    杨小绵摆摆手：“好了好了，大家既然意见一致的话，那么，就把视频删除吧……我们有求必应屋做到了该做的事，完成了求助者的请求，也不枉我们有求必应屋在学校的声誉。”
    杨小绵思忖片刻，又说道：“你们认为庄穆央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落下，杨小绵就见其他几人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打量自己。
    “我怎么了？”杨小绵问道。
    舒恩弹了杨小绵的额头。
    “我们的确是有求必应屋，但不代表就是神仙，可以真正解决所有的麻烦……梅丹丹固然可怜，也不见得她就没有可恨之处，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这就够了……别去招惹庄穆央，她们之间的纠纷对错，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讲清楚的，要是再插手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局面变得更加糟糕。”
    “我没有要做什么，更没有的打算招惹庄穆央，你们就放心吧。”杨小绵又说道：“对了，对于教务主任发表的整顿学校风气的规章制度，大家有什么看法呢？”
    就见舒恩眼睛一亮，期待地说道：“你终于要搞事了？代表同学的利益去战胜邪恶的秃瓢了？实现所有同学心目中真正的请求了？这个我喜欢……你说吧，该怎么做呢？我们是用麻袋套住教务主任的脑袋，把他胖揍一顿，还是把他的车胎都扎爆？要不制造他勾搭女学生的视频，干脆传到网络上……”
    话音未落，舒恩就被杨小绵推开了脑袋。
    “你省省吧。”杨小绵哭笑不得地警告：“你刚刚还让我别去招惹庄穆央，结果现在你就怂恿我去对付教务主任？你这个人呐……”
    “嘁……要是你说你没有打过揍教务主任一顿的念头，我肯定不信。”舒恩的下巴搁在餐桌上，“我才不会剪头发呢……谁敢碰我的头发，我就要谁的命！”
    头发长度刚好处于安全线的杨小绵心平气和地讲道：“不管怎么说，教务主任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方法用错了。”
    毛严景忽然打断道：“教务主任有句话让我非常的反感。”
    其他三人望了过来。
    毛严景神色一肃，“教务主任说，学生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
    “这句话怎么了？”杨小绵不解。
    高冷眼神淡淡：“学生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吗？”
    杨小绵：“不是吗？”
    舒恩：“当然不是吧！谁说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的？”
    杨小绵：“难道大家不都这么讲的吗？”从小到大，家长，老师都是这样灌输的……
    杨小绵忽然明白了什么——灌输了的思想，会不会相当于被洗脑？
    毛严景：“大家都这么讲，就是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吗？没想到在场的几人里，除了杨小绵之外，其他两个人都赞同我的意见……没想到在场的几人里，除了其他两个人都赞同我的意见，竟然是杨小绵不同意我的观点。”
    杨小绵恍恍惚惚，红红火火……
    高冷：“学生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学习……学习是让人获取知识，让自己获取更进一步了解世界的方法之一。”
    舒恩：“学习不是任务，不是工作，不是强行输入脑子里的一二三四……如果这样想，那么学习就真的会变成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毛严景：“学习是权力，是让我们学生在未来拥有更广泛的选择空间，更有利的施展空间，其主要目的，的确是‘为了我们好’，不过，不见得学习不好，我们就一定不会好。”
    舒恩：“家长老师之所以对学生严格管教，应该是一种引导，因为我们的思维方式还不成熟，难免认识不到学习对我们这个启蒙年纪的重要性，然而，并非要把学习当成一种任务捆绑在我们身上……”
    高冷：“学习不是上司派下来的工作，这是两个层面的问题……工作是给自己赚钱的，学习是我们自己花钱的……如果学习真的是任务，我们为什么要花钱给自己买任务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高冷，毛严景，舒恩三人齐齐注视着杨小绵。
    他们异口同声：“学习不是任务！”
    杨小绵瞬间了解到，这句话究竟令少年少女们有多么的反感。
    在记忆里翻找，杨小绵隐约察觉到，这句话居然是母亲讲述给她听的……
    或者说，是灌输。
    杨小绵看向高冷，他望过来之前，她立时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