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失望

    圆径百米的大地似是被无形的力量驱动着起起伏伏地上下浮动，有的地方塌陷，有的地方隆起，雷光密密麻麻地穿梭在地面的表层。
    砰——砰——砰——
    雷声惊起，一座座十人环抱粗的雷柱拔地而起，绞杀着所有意图阻挡的存在。
    “嗖——”
    当一条雷电凝聚而成的粗大铁索从一座雷柱中伸出，拴系在另一座雷柱上时，令人炫目的数万条雷电铁索从所有的雷柱中延伸出来，相互缠绕，组成了首尾相连，错综复杂的巨型雷电枷锁炼狱，将以百米为圆径的区域里的一切都困在其中。
    持续施展这一记全方位的杀招的君，额前一滴一滴豆大的汗珠凝聚，斜斜地滑进君略微干涸的嘴唇，咸咸的味道里还有一点点苦涩。
    如此巨大负荷的战术将君身体里仅存的最后一部分力量全部榨干。
    踩踏在其中一条雷柱之上，君疲惫地摇了摇头，然后摇晃着直起身体，抬头想要寻找周天到底被困在了哪个方位，却因为背后的那一指劲僵住了身体。
    “君八荒，这一局你输了，地皇伏魔印，解结！”
    朗朗之声，附在叶宿身上的周天穿着白衣缓缓从君的背后显露，看着君的身体被点中的部位燃出耀眼的黄芒，遥遥相映，如夜空中旋即的北斗七星，然后一点点将君的身体吞没，为他一点一点地结成一层层密不透风的茧。
    “君八荒，胜负已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盯着君身披战盔包裹在黄芒中的背影，周天苍茫的眼神略微一动，而后淡淡道。
    可是，君低垂着头颅，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没有一点反应，，反而隐隐约约听到君口中不停地在念叨着：“伏魔，伏魔……”
    声音愈来愈大，似是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悲凉的腔调在又一遍缓慢吐出“伏魔”二字的时候变得异常凄怆，似是心中最后那一根弦崩断的绝唱，亡意绝然。
    “周天，原来，我在你的心里早已成了魔，既然这样，那我还要顾念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
    苍凉的笑声弥漫了整片天地，如同心中下了一场冷冷的雨。
    “枉我还念及你的再造之恩哪……”君缓缓地闭上了那只摄人心魄的独眼。
    往事种种，皆历历在目，万年前，周天居高临下的姿态，那轻描淡写的否定和加以剥夺，将自己从八荒本体中抽离而出，然后面对自己的仇恨与卑躬屈膝的苦苦哀求于不顾，直接无情地将自己关押在这个精神世界的黑暗区域里。
    这一关押，就是万年的时光蹉跎。逝去的不仅仅是岁月，还有那仅存的一点点耐心。
    其实，要说不恨，那是假的，可是他自己恨的不是失去自由，也不是周天的轻描淡写，而是周天对于凡事的冷漠态度。
    如今……周天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终是崩碎了君心底那最后一丝顾忌。
    轰——隆隆——
    黯淡的黑天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引起了周天的注意。
    抬眼望去，黑云滚滚，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时不时炸现出一道电光火花。隐隐之中，这片黑暗区域竟有一种脱离掌控的趋势。
    “天有不测风云……”周天面色凝重地喃喃道，然后又将目光投射在了面前这个引发天地变动的人身上。
    “这是你干的吧，君八荒，你最终还是要一错再错吗？”
    君没有说话，回应周天的是几声封印崩裂的声音。骇人的黑色火焰由细小的火蛇拔高到几尺长，瞬间便沿着周天的手臂，将之吞没。
    “君八荒，你让我失望了……”烈焰中周天沉闷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便是火焰爆散的声音纷至沓来，混乱中一道白色的影子飙升到了上空。
    “没人愿意成魔，只不过是别人非要逼他成魔罢了。”硝烟散去，君缓缓步来，走在这座雷幢炼狱的雷柱之上，褪去黄茧，身披黑炎，带着不复以往的沧桑与嘶哑之声，望向黑天之上的周天。
    “既然这样，那我就如你所愿，以我精血，用我兵躯，甘受万劫不复，炼成修罗，杀尽天下阻我之人。啊——”
    不可压抑的怒吼声在君的呢念中骤然爆发，不知是心中的积怨与仇恨，还是燃烧生命与身体的疼痛，抑或两者都有。
    周围的黑暗中一些流动的物质，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不断在君的身体上积淀凝聚，然后转化为愈演愈烈的黑色火焰，不断鞭挞敲打着周围的雷柱，留下一道道焦黑的残迹。
    此刻，原本停止的动荡又一次展开，远处的大地崩碎，不停地往下沉，深渊沟壑翻起千丈黄沙，天空残碎，一块又一块的空间碎片像是秋日的红枫纷纷然地落下。
    不论是天，还是地，都在动荡破灭之中摇摇欲坠，迷蒙昏暗纷纷攘攘布满了整片天空。
    望着从地底之下窜上来的巨型血盆大口，灰色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汇聚。天破碎了，地在动荡着，黑暗的喧嚣更加肆虐。
    在那早已融化了面罩的脸上，黑色的空洞取代了君右眼的位置，似是一道被洞穿的伤疤，骇人却又不至恐怖。
    没有多言，君的大手一挥，一把古朴厚实的黑刀从他的指尖缓缓探出了头，凝成了一人多高的黑色火焰。
    但他没有动，他在看着周天。
    而周天，锐利的目光直刺着周围的一切，面色愈加凝重了。他张开了手，其中黄色的光芒如同炽热的太阳一般渐渐绽放着刺眼的亮。
    密切地注视着周天的一举一动，君在看到周天那不言而喻的动作之后，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呵呵，怎么，周天，现在你终于可以卸下你那虚伪的面目，对我痛下杀手了？
    也好，这样你我都没有了顾忌，放开一战吧。不过，今日一战，无正无邪，无对无错，但是能从这里离开的，只能有一个人！”
    语音已落，君仰头等待着周天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