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可销万古愁

    尽管天气有些冷，还有些讨厌蚊虫的干扰，但那依然是邵武一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夜晚。
    月光下，喀秋莎娇美的脸庞，美妙的气息，还有伏在他耳旁轻哼的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都让他毕生难忘！
    也是在那天晚上，邵武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许下承诺：“喀秋莎，你是我的女人了，我一定会娶你的！”
    满天星斗就是他们的见证人。
    可是一年以后，跟邵武扯了结婚证的却是另一个姑娘，也就是后来邵帅的奶奶。
    因为她们家是本地人，在邵武理想的军事院校有熟人，可以把他安置进去；而喀秋莎连自己的身份都是个大问题，且部队里不允许跟外国人结婚，将来户口、分房、分配工作，全是问题......
    邵武满心纠结与愧疚，但最终还是默默选择了前程。
    他安慰自己，男人嘛，没有前程，也就不会被女人看得上。
    邵帅的奶奶是家里的小幺，也是唯一的女儿，虽然那时经济条件普遍不好，但从小也是被几个哥哥宠大的，性子十分彪悍，从来不给丈夫留面子，两人婚后争吵不断。
    有一次因为一点琐事，她竟然还拎着菜刀去邵武单位大闹了一场，让他受尽嘲笑，无地自容！
    那次邵武特别恨她，甚至想到了离婚去找温柔可人的喀秋莎。
    每次吵架过后，邵武就气呼呼地点一根烟，找个清静的地方一蹲，眼前浮现出月光下的喀秋莎的种种美好来。
    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矛盾的升级，邵武慢慢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悔恨的痛苦不断加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曾试着劝自己说，对喀秋莎了解的也不多啊，还多少有些文化差异，要是跟她结了婚，说不定矛盾更激烈。
    可是呢，有些事情是不能用理智去解答的，睁眼闭眼全都是她温柔安静乖巧又羞涩的样子，比家里这只母老虎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还是母老虎不知道喀秋莎存在的情况下，如果知道了，那估计要发生里氏十二级大地震了。
    即便是这样，邵武为了传宗接代，还是和母老虎生了两个儿子，就是邵帅的父亲和邵帅的二大爷。
    当年“野战”之后，两人还见过两次面，但是邵武结婚后就再也没见过她，还是听战友说，她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去了别的城市，从此杳无音讯，令他一直思念到如今。
    邵武的妻子因为性格暴戾，凡事容易想不开，所以年纪不大就因病去世了。
    邵武回想自己的这一生，虽然晚景经济状况还不错，社会地位也不错，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这一生，冷暖自知，可以说家庭非常不幸福。他常常想，如果当年排除万年娶了喀秋莎，至少两情相悦，怎么也会幸福一点吧？
    这成了他的心病，他最后悔的事。
    邵武闭着眼睛回想完了这些，按要求避开旁人写了下来。
    一会儿使用结束再对比一下自己写的，就能看出后悔药的效力，感受得到记忆重编的力量。
    邵武示意小曲启动装置。
    曲南休叮嘱过，冥想的时候要有底线，不能漫无边际，比如，如果想跟喀秋莎结了婚，生了混血娃，两人出了国......那就太不切实际了，跟现实对不上，结束后会茫然不知所以，造成思维上的混乱，或者以为是做梦，醒来失落感更强。
    因此邵武是这样冥想的：当年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他回国在北京安顿下来，就提出要跟喀秋莎结婚。可是喀秋莎说，她的父母，也就是在朝鲜收养她的那对中国夫妻说，不希望她嫁得太远，因为她的养父母还要继续在朝鲜生活下去。拖来拖去，喀秋莎就在朝鲜跟别的人结婚了，而与此同时，邵武自己也娶妻了。两人最后算是和平分手，互相祝福......
    邵武对自己这样昧着良心重新编排故事，感到一丝脸红，明明是自己亏欠了人家一辈子。
    但转念一想，反正她也不知道。
    使用后悔药的目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缓解心灵的痛苦吗？
    只要能达到目的，又没在使用中伤害到别人，那有何不可呢？
    对此，每个人有自己的底线和选择。
    不过邵武心中对喀秋莎的祝福是真的。
    后悔药可能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一味“药”，一千个使用者，有一千种自己的原则；会在脑海中经历一千次得与失、幸与不幸的较量；会跟后悔药会发展出一千个不同的故事。
    但效果又是大同小异的，那就是使用之后，压在心上的千斤坠消失了。
    已经不再因后悔而痛苦的邵武，迫不及待打开半小时前自己写下的那张纸，体会一下之前自己难过的心情，感到很不可思议。
    “半个小时以前的我，每当想起这件事，竟然会这么痛苦？”
    如果不是自己的笔迹，他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场骗局。
    另外两人光看邵武的脸色变化，就全明白了，这还是一把年纪、已经对什么都不会表现出过分大的反应的老人。
    程诗万说：“好了，现在我们都已经领教过后悔药的巨大效力。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人需要它。小曲，明天，我领你去参观一下咱们公司租好的物业。”
    回家的路上，小曲再次感慨世界真小，研发后悔药这么离奇的事情，转来转去竟然还是那几个认识的人。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座九十九层高的大楼拔地而起，上面挂着显目的招牌：“后悔药集团”。
    程诗万是ceo，罗教授是cto，李汤霓是cfo，自己是销售代表，每天上门的客户络绎不绝，都是愁容满面进来，高高兴兴出去的。
    有个客户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小曲还以为他对疗效不满意，忙上前询问。结果那客户从背后变出来一面锦旗，上面写着——“逆天后悔药，可销万古愁”......
    曲南休在梦中正咧着大嘴乐呢，就听“叮铃铃”一阵闹钟响声。
    擦擦口水起来，今天得过去签合同，任命公司职位了。
    他以前干过汽车销售，觉得还挺得心应手的，于是下定决心只接受销售的职位，顶破天去也就销售经理了。
    “小曲，你来当这个ceo，就这么定了！”
    “程总，我真的不行......”
    “男子汉，哪有说自己不行的？你行。”
    一句话噎得小曲一愣一愣的。
    “再说我们是投资人，我们有权任命我们认为合适的人选，这是为了公司的发展着想，由不得你。”
    万般推辞无效，曲南休只得赶鸭子上架，郑重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签得特别慢，特别小心，生怕写得歪七扭八有损公司形象。现在是真后悔以前上学的时候没好好练写字啊！
    但接受了ceo职位，成为公司的创始人，这并不意味着，曲南休一上来就有可观的收入，恰恰相反，一开始，他一分钱工资都领不到。
    确定谁是公司创始人的方法就是：如果你为一家公司工作，这家公司很初创，以至于都不能付工资给你，那么你就是创始人。如果你从一开始就领工资，那么你就不是创始人。
    创始人的主要工作，就是为公司创造收入。
    小曲倒是本来也没指望着这份工资，他打心眼儿里认为，一切的荣誉和地位都应当是属于罗教授的。
    程诗万和邵武两个人，都非常看好公司的发展前景。
    合同规定，程诗万、邵武、罗人雁、曲南休，每人初始均分100份股权，再按照召集人（程诗万）股权增加5%，ceo（曲南休）增加5%，投资人（程诗万、邵武）增加5%，创始人（罗人雁）增加5%，全职创始人（曲南休）增加5%，已有良好信誉的超级合伙人（程诗万）增加5%的规则计算后，股权最终分配如下：程诗万占26%，邵武占%24，罗人雁占24%，曲南休占25%。
    关系到经济利益，小曲忙说：“万万不可！我顶多领份工资就行了。”
    可是程诗万却说，已经与罗教授联系过，这样安排也是他本人的意思。说着，拿出了罗人雁亲笔签名的合同。
    考虑到其他几位要不身体不好，要不年事已高，要么又在其它领域身兼重任，小曲只得签了，决定以后为了后悔药的发展，拼了。这也正是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不是么？
    程诗万接过一式几份的合同看了看：“小曲啊，小伙子长得挺精神，你这个字可得好好练练。”
    曲南休有些不好意思：“就这，还是这几天为了签合同突击练过的呢。”
    “回去再练，以后用你签名的时候还多着呢，你的签名就是咱们公司的脸面。”
    其实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就对学生们说过：“将来保不齐你们当中的谁就会当老板，开大公司，到时候你就需要签很多很多的文件，到时候人家一看你的字吓跑了，不跟你做生意了怎么办？”
    这话回想起来就像是在昨天，还真让老师给说中了......当时要是老师再督促严格点儿多好？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只有回家苦练了。
    接着，程诗万又领他参观了新租下的办公楼，就在他们医院旁边的一栋豪华商务楼里，办公面积700平，配置了很多大落地窗，木地板，宽敞明亮。还有会议室、员工休息室、茶水间、餐厅，甚至桌球等娱乐设施。
    虽然没有梦中的九十九层大厦气派，可作为初创公司的办公场所来说，也相当不错了。再说公司还要发展的嘛。
    小曲问：“这地段，一个月要多少钱啊？”
    “每月十二万。”
    小曲听了直咋舌：“那么贵！”
    他心里想的是，本金这么大，能赚得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