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她低下头，用一种悲伤到凄切的口吻说着：“我今天做了好多菜。”
    其实只做了一道，剩下的都是王姐做的。
    “可惜只有我一个人，我没吃完。”
    那道龙井虾仁被她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电影……”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住，里面还夹杂着不能抑制的哭腔。
    她吸了吸鼻子，口齿有些不清晰，可语气里的期待和渴望那么明显：“我想有人和我一起吃饭睡觉看电影，就算他很少陪我也好，不要总是好几天不回来。我，我很难过……”
    她擦了擦眼泪：“我想变坚强一点，可是太快了，太快了我做不到……”
    毛毯上的一小搓毛已经被她的眼泪打湿，她固执地低着头，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
    她手中拿着的垃圾食品更像是在借酒消愁，其实已经很好了，别人是借酒浇愁，她滴酒不沾。
    洛寻澜很少看到楚初哭，很多时候，她只是红了眼眶，却坚强着不让眼泪流下。
    但是今天晚上，她流了好多泪。
    洛寻澜从不为自己做过的决定而后悔，但是现在却不能肯定了。
    她比他小好几岁，放在社会里，也不过是个刚从大学里毕业的孩子。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但在听到她的哭诉后，心里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别哭了。”他说。
    语气却不那么柔软，他不会安慰人。
    “吃多了这些食品对身体不好，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洛寻澜很少以这样类似于劝解的语气跟她说话，虽然不是安慰，但已经出乎楚初意料了。
    她什么都还没说，洛寻澜就主动帮她填补了吃垃圾食品的“真相”
    是因为她太难过了，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她的演技是不是又上一层楼了？
    楚初顺着梯子往下爬，乖乖把薯片和可乐放在桌上，声音很低，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洛寻澜眉头微拧：“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责怪她。
    她这副认错的样子，非但没有让人觉得安心，却又挑起其他的情愫。
    楚初没有说话，仍然是低着头，只是眼泪不再往下掉了，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样子。
    洛寻澜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她身旁坐下。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看电影了。”他很少说过这样的话，听上去有些生硬。
    楚初看了他一眼。
    洛寻澜背挺得很直，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周围的环境被她糟蹋得有些乱，而洛寻澜坐得端正，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沙发很软，她这边的沙发也随之慢慢下沉，她能感受到从身旁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有些热。
    楚初顿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洛寻澜的举动已经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了。
    洛寻澜从不看电影，他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而他的时间很宝贵，但现在他却在推翻自己说过的话。
    楚初看着屏幕，心在慢慢绝望……
    这是在看电影吗？这是在受惩罚吧。
    这部喜剧电影里动作夸张，台词直白，是最低等的快乐。
    然而，楚初笑不出声，她看着洛寻澜，眉头拧得很紧看着屏幕，一点不像是在看喜剧片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什么灾难片。
    偏巧这部电影还有些黄色笑话，当听到男主的公鸭嗓说出：“今晚一起困觉啊。”
    楚初心里就一咯噔，她看着洛寻澜越拧越紧的眉头，她的脚趾忍不住在沙发上抓出了一座精绝古城。
    尴尬……
    太尴尬了……
    和洛寻澜一起看喜剧片简直比看鬼片吓人。
    果然，洛寻澜再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拿起遥控关掉了投影仪。
    为了预防被批评，楚初抢先发言：“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电影，我只是在网上随便找找，他们说很好笑，我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说着说着，好像又要哭了。
    洛寻澜沉默片刻，然后问：“现在还难过？”
    楚初一怔，丝毫没预料到洛寻澜会问这个，她有些呆地摇了摇头：“已经不那么难过了。”
    然后还不忘表达对洛寻澜的感谢，补充道：“谢谢你陪我看电影。”
    洛寻澜面色似乎放松了一下：“那好，不难过就去睡觉。”
    楚初把盖在腿上的毛毯掀开，正准备下去。
    脚一挨着地板，就是一软。
    “扑通”一声，身体又重新陷在了沙发里。
    她眨了眨眼睛，头发有些凌乱，脑袋还有些懵。
    洛寻澜站在一旁看着她，问：“又怎么了？”
    “我脚麻。”她声音特无辜。
    洛寻澜终于抬了尊手，伸到她面前。
    楚初嘴角一弯，握住他的手，借着力气站了起来，只是还有些站不稳，只能靠在他身上。
    洛寻澜身体微微一动。
    楚初的心也跟着一动，今天晚上的洛寻澜格外像个人，她便生出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会不会也像个正常男人一样，看她走得这么艰难，用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回房间？
    然而幻想破灭得很快，洛寻澜只是调了一个姿势，让她身体靠在他肩膀处。
    她刚才好像不小心脸碰到了他胸膛……
    楚初便明白了，洛寻澜那是嫌弃她，她脸上还有泪痕，刚吃了薯片，慌忙之间擦可能也没擦干净……
    到了房间，洛寻澜便问她：“能站起吗？”
    楚初红着张脸点点头，洛寻澜也好几天没回来了，她自然以为洛寻澜是要做点什么会被阿晋锁的事情。
    但洛寻澜只说：“那你先去洗个澡。”
    那时候，楚初正准备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毕竟流泪真的是一项很耗费力气的活动。
    听到洛寻澜的话，她就知道洛寻澜的小洁癖又发作了。
    她捶了捶自己的酸疼的腰，拖着疲惫的步伐进了洗澡间。
    头有点胀疼，这大概是哭太久留下的后遗症。
    楚初匆匆洗了澡，打开门时，便看见洛寻澜也推开房间门，他和明显是在其他房间洗了澡。
    她脑子里顿时就蹦出些黄色废料，轻咬住下唇问他：“要睡觉了吗？”
    洛寻澜嗯了一声。
    楚初脸蛋红扑扑的，迈着小碎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只留个脑袋在外面，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显得特别乖巧。
    洛寻澜却视若无睹，面不改色地躺在她身旁，并且两人之间还隔了一段距离。
    他把灯关掉，室内顿时一片黑暗。
    楚初觉得有点不对，手在床上摸索，碰到他手臂时，她也能感觉到洛寻澜手臂一僵。
    微微往下，她握住洛寻澜的手，手指在他手心轻轻画了一个圈，特别明显的暗示。
    她的想法很简单，用自己的温柔懂事来激发出洛寻澜的愧疚之心。
    但是洛寻澜的拒绝更简单，把她手推开，声音极度平静：“睡觉。”
    楚初尴尬地把手收回。
    行，睡觉吧。
    他说睡觉就睡觉。
    *
    第二天一切如常，楚初下楼的时候，王姐正在做早餐，看见她很高兴地打了个招呼：“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先生出去。”
    楚初略一思索便明白王姐的意思了，她这是以为他们和好了，在为他们高兴呢。
    她也回了王姐一个笑脸：“谢谢王姐昨天教我做的龙井虾仁。”
    王姐摆摆手：“以后有想学的都可以告诉我。”
    楚初笑得很甜美：“好的。”
    当然不好！
    他们就这样和好了吗？楚初不信，现在只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啦，他们之间的核心矛盾还存在呢。
    吃早餐的氛围无比美好。
    只是洛寻澜去上班时，已经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住，第一次回过头。
    楚初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刚好和他的目光对上，眼中流露出惊讶。
    洛寻澜停顿片刻，然后对她说：“再见。”
    她眼睛都睁大了，圆圆的，很可爱。
    抬起手，很用力地朝他挥了挥，笑容那么灿烂，声音里的喜悦也那么明显：“再见，我等你回来！”
    对比之下，他的再见，好像过于冷淡。
    洛寻澜垂下眼，想起昨晚陈卓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