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洛寻澜再次哑声，他从来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此时的沉默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
    “我去收拾衣服了。”她站起身，“在这里生活这么久，还真的挺舍不得的，我大概会一辈子记得吧。”
    语罢，她往楼上走去，只是太伤心了，脚步都有些不稳。
    楚初在楼上收拾衣物的时候，洛寻澜就在楼下。
    他有种很奇特的感受，他今天回来，以为两人的问题会得到很好的解决。
    分手，说真的，他现在没有想过分手。
    但是，楚初跟他说了。
    洛寻澜不明白，既然楚初看上去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提分手。
    别墅的隔音效果很好，周遭一片安静，他不知道楚初是否在哭，她向来是个柔软的性子，不会大声说话，不会咄咄逼人，只是有些时候太依赖人的，又喜欢哭。
    不过，他却很少真正见她落泪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是红了眼，却忍住的。从这方面来看，她其实也算得上坚强。
    洛寻澜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他脑子里想的是这些，仿佛平时融入于生活细微之处，几不可查的，此时都一一浮现出来。
    她收拾东西花了很长时间，长到外面开始下雨。
    夏天天气就是娃娃的脸，变化很快，荣城的夏季多雷雨天气。
    这雨下不了多久，但此时却下得那么大，像是老天的挽留。
    下雨天，留客天。
    长到洛寻澜在想，可能她又舍不得，选择留下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想应该会给她反悔的机会，不过他也会跟她说，没有下一次了。
    但下一秒，洛寻澜就听到了楼上门打开，行李箱轮子压过地板的轱轮响声。
    他抬起头，正对上楚初看向他的目光。
    楚初冲他柔柔一笑，艰难地提着行李箱往下走。
    洛寻澜站起身，大步走到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应该往下走的，但他却停顿了：“真的要走？”
    这是他最后也是最直白的挽留，已经算得上是他人生中的首次尝试了。
    楚初艰难地点了点头，看向窗外，故作轻松道：“外面下雨啦，看吧，老天都在为我送行。”
    洛寻澜看了外面一眼，不置可否，提起她的行李箱往楼下走去。
    她就跟在他身后，忽然叫了他名字。
    “以后你要记得按时吃饭睡觉，不要太累了，钱是赚不完了。”
    “你的脾气也得改改啦，不要那么冷淡，不然宋明悦可能也受不了了。”
    “以后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啊。”
    洛寻澜皱紧眉头，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也没人敢说。
    他父母在他接手嘉成之后，便很少再过问公司的事情，而他从小便是让人省心的，这些话自然没有人给他说，所有人都相信，他自己可以做的很好。
    楚初嘴角微弯，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原来我从不敢对你说这些话，怕你会生气。”
    洛寻澜道：“我没有这么容易生气。”
    楚初笑：“可是你总冷着张脸，看起来好凶，有时候我都不敢接近你。”
    这她说的是实话，刚和洛寻澜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要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才敢亲近他。
    没办法嘛，谁让他是她的衣食父母呢。
    洛寻澜看起来似乎有些郁闷。
    楚初侧过头，便看见放在茶几上的表，她拿起问他：“我可以给你戴上吗？”
    怕他不同意，她又加了一句：“我们好歹在一起三年，以后我都不会再黏着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洛寻澜默默地伸出手。
    她受宠若惊般拿起手表，小心翼翼地替他戴上，指尖轻碰过他手腕，她小声地说：“以前总是你给我买礼物，我也很想送你一次，可是好像钱总是不够。”
    “现在好啦，我存了好久才存到，希望你不要嫌弃啦。”
    在说的时候还特别强调钱不够，存了好久的钱。
    闻言，洛寻澜看了一眼那手表，平平无奇，可是好像还挺顺眼的。
    “我不会嫌弃。”他说。
    楚初便很高兴了：“谢谢你啦，我也要走了，也要去过自己的生活，大概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吧。”
    她说得洒脱又含了淡淡的不舍，洛寻澜很自然地便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过怎样的生活？”
    “应该是找个普通的公司上班吧，我已经在网上看过了，按照我的学历应该可以找到翻译类的文员工作，工资大概三四千一个月吧，我就租个小房子一个人住，每天上班下班。”她把垂落在脸颊的头发拂在耳后，“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啊。”
    她这句话勾起一些不好的往事。
    他们的初见并不完美，初入社会的楚初第一份工作便是翻译兼秘书，她才从大学里出来，气质还是单纯的，虽然对异性有着防范，可还是道行太浅，也没想过自己的上司会对她下药，图谋不轨。
    在被男人追赶，在长长的走廊，她踉踉跄跄地跑着，直到看见了洛寻澜。
    她求他。
    而洛寻澜帮助了她，送她去了医院。
    上司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还在医院躺着的楚初便做了决定，她要勾.引洛寻澜。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洛寻澜的背景，只知道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口出狂言的上司，一听到洛寻澜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
    那时候她要得很简单，不要再被人欺负。
    任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简单就做到了，而且还成了洛寻澜的女朋友，这一做就是三年。
    很显然，洛寻澜也想起了这段往事，他脸色微沉，问道：
    “不能去做其他的？”
    楚初有些难过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学历不高，也只能做这样的工作。”
    “不过我已经很满足啦，这本来就是我应该过的生活，和你在一起的这三年才更像是一场梦。”
    她今晚好像笑得次数特别多，可是没有一次的笑容是纯粹开心的。
    洛寻澜目光从她脸上轻掠过。
    她长得确实好，任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声美人，他缺乏怜香惜玉之心，可想到她要去做那些工作，还是觉得有些不忍心。
    手腕上戴着的表似乎在提示着什么，他沉默片刻说：“我明天让财务从我的私人账户上划一笔钱给你。”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楚初发誓，这句话她是没经过大脑就说出口的。
    习惯了，习惯了。
    习惯在洛寻澜给她钱的时候推拒一下，来表示自己的淡泊名利、不慕钱财，可是这时候明显不是推拒的好时机。
    洛寻澜扫了她一眼。
    楚初顿时就脸红了：“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了，我……”
    “谢谢你。”这句谢是真心的。
    她手紧紧拉着行李箱：“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今天宋明悦回荣城了吧，很抱歉还让你回来，这是最后一次啦。以后我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了，这大概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吧。”
    洛寻澜眉心微拧，听到这个最近经常出现在他耳边的名字时，已经有些烦躁。
    好像就算他解释过两遍，也无效。
    他现在已经不想再解释，多费唇舌只会让人看起来比较蠢。
    楚初拉着行李箱，慢慢朝门口走去，她背影清瘦袅娜，让人怜惜。
    “你，”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洛寻澜克制住内心的烦躁叫住了她。
    楚初顿住脚步，便听见洛寻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外面还在下雨。”
    她明白，这是洛寻澜能做到最最大限度的了，她都没想到洛寻澜会说这么多。
    不过她并不打算接受。
    回过头看他，眼中含着绵绵情意，声音柔却坚决：“我要走了，再不走我就怕我舍不得了。”
    拉开门，外面的雨丝裹家冷风侵袭而来，这是一个有些凉的夏夜。
    她眸中似乎又有盈盈泪光，这样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片刻后，好像终于回过神来，她随手擦了一下，欲盖弥彰般道：“是雨飘进眼睛里了。”
    “我走了，你不要送我了。”
    她撑着伞，走进雨幕中，声音遥遥传来，含着泣声，哽咽不成声：“祝你们幸福。”
    洛寻澜就站在大厅中，门大打开着，他看见她渐渐离开的背影。
    她裙摆被雨水打湿，雨顺着伞面滑落，溅起一颗颗水珠。
    前方风雨交杂，但她背影决绝，像是永远不会回头。
    他眉心微拧，无法忽视心中那点不适感。
    楚初性格柔弱，一个人在外总是比较艰难，她还会回来吗？
    如果是在其他场景下，如果换一个人，他都觉得，会回来。
    毕竟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但是现在，他却不能确定。
    她在这时候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已经足够让他意外。
    他以为她不可能提分手，她提了。
    他以为外面下着大雨，她不会走，但她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