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我就在这里

    第五百七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昨夜辛姨娘做噩梦梦见大小姐回来索命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苏府上下。
    下人们知道苏丞相几房夫人之间向来不和，尤其是得宠又有子的辛姨娘跟夫人之前更是表面互称姐妹，背后互相插刀。
    不过这种情况在几年前嫡出小姐苏云卿去世后就变了。
    原本夫人是正妻，大小姐又貌美如花，才高八斗，最重要的还是太后属意的皇后人选，所以下面几房再怎么也翻不出正房的五指山，但凡有大事，丞相还是以正房为主。
    但苏云卿去世之后，局面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正房太太思女成疾，悲伤过度，久病不起。辛姨娘那房则母凭子贵，趁势而起。不仅如此，还觊觎着丞相正妻之位，巴不得正房夫人能跟着她女儿一起去了，这样她才有机会被扶正。
    为此，辛媚这几年没少针对正房夫人，一开始还比较收敛，后来见苏丞相不闻不问就越发变本加厉，处处以正妻身份自居不止，还到处跟人说苏夫人精神错乱，得了疯症。
    这些事情都苏云卿虽不知晓，但是以她对辛媚的了解，还有这段时间看到苏夫人消瘦落魄的样子，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心中恨极，站在辛媚床边时真的想过干脆就这样杀了她，以绝后患。
    但没想到的是，辛媚半夜口渴醒来想喝水，结果一睁眼就看到苏云卿站在床边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天晚上丫鬟婆子们哄了许久才把辛媚哄住，跟她说不过是个梦，不要想太多。
    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苏云卿每天半夜什么都不做，就站在辛媚床边等着她醒来看见自己，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冲辛媚笑一笑。
    结果就是辛媚吓的更厉害了。
    这天晚上，辛媚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从自己屋里跑出来，后面跟着惊慌失措的丫鬟婆子。
    连日来惊吓和睡眠不足已经让辛媚神经衰弱，心力交瘁，脑子已经有些不太清醒。她不顾身后追着她跑的下人们，哭嚎着一路跑进苏丞相刚收进门的小妾院里。
    苏丞相那天正好歇在这个新进门的小妾屋里，刚喝完美貌小妾特地给他做的鹿血汤准备一展雄风，结果关键时刻就听到门外传来尖叫和哭喊声，吓的他抖了两下，接着就瘫在了小妾身上。
    小厮在门外战战兢兢的禀告说辛姨娘魇着了，现在死活不肯回自己院子，人就在落梅轩门口。
    落梅轩正是新妾室的院子。
    苏丞相在关键时刻被人打断，结束的猝不及防已经让他颜面大失，又听小厮是辛媚口口声声说自己看到了苏云卿，心中就更加恼怒。
    他当即就怒斥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荒唐！’，然后披衣下床，带着家丁小厮，还有表面关心实则专门过去看热闹的新侍妾走到院门口。
    落梅轩新砌的院门前，辛媚穿着单衣抱着身体瑟瑟发抖，不管丫鬟婆子怎么劝都不肯走，眼神发直的来回说着苏云卿回来了。
    苏丞相听着自然大为光火。
    当年苏云卿突然出事，香消玉殒，白白浪费他这么多年的培养不说，原本想要借着女儿来拉拢太后的计划也作废了。还有他那个正妻，自从女儿死了之后除了哭就不会别的了，上次竟然还跟他说看到苏云卿了，简直是荒谬！
    现在苏丞相见辛媚这样疯疯癫癫，心中厌烦。
    辛媚早已不是十年前风华正茂，年轻貌美的时候，如今虽也算是美妇人，但又怎么比得上更年轻更鲜嫩的新人。加上最近辛媚总说自己做噩梦，还说梦见苏云卿回来了，府中如今已经是谣言四起，什么猜测都有。
    苏丞相一开始还有些怜惜，心疼她内心不安，还特地请来玄智，玄慧两个大师给她祈福诵经，连着做了好几场法事，可没有半点效果不说，辛媚的行为还越来越出格。
    像今日衣衫不整的跑到别人院里，改天是不是就要跑出府？
    这些种种加起来让苏丞相在面对辛媚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
    他丝毫不怜惜辛媚此时惊恐万分，涕泪横流的样子，而是让管家婆子们强行把犹在嚎哭中的辛媚给架走，同时交代身边人说道：“辛姨娘最近身体不适，需要静心休养，平日里没事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软禁辛媚了，就跟他当初将自己的正妻关在院子里一样，今日他也用同样的办法来对待，处理辛媚。
    众人原本以为这下可以消停一阵子，谁知刚过了两日，事情突然急转直下。
    下午时管家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到了辛媚院子，说是老爷怜惜辛姨娘，特地让人收拾了一个庄子出来，让辛姨娘即日起去这个庄子疗养，直到把身体养好为止。
    管家的话虽然说的好听，但这其实就是驱逐——苏丞相要将辛姨娘赶出丞相府。
    辛媚惊呆了。
    她这几日本来就因为夜夜见到苏云卿而神思不属，过度惊吓加上睡眠不足让她整个人都极为神经质，极度敏感易怒。平时她在府中横行霸道惯了，苏云卿死后连正房太太都避其锋芒。如今待遇断崖式下跌，突然要被赶出丞相府到乡下庄子去‘疗养’。
    而只要她一去了，想要再回来就千难万难了——作为一个妾室被老爷送出府邸，这在大楚朝来说与舍弃无异。
    她膝下的一双儿女日后越有出息，为了顾及自身名誉就越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认一个被舍弃的妾室为娘。
    辛媚今日只要踏出丞相府，就等于后半辈子都要在乡下庄子里了却余生了。
    可纵然辛媚再如何声嘶力竭的喊着不去，再怎样极力反抗也没用，苏丞相今日干脆连面都没露，只让管家传话执行，分明就是不想跟辛媚再有牵扯。
    辛媚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几日一直跟在苏夫人和苏丞相附近苏云卿却很清楚。
    事情正出在苏丞相新娶的妾室身上。
    原来辛媚连着闹了小半个月是有鬼，刚开始时府中也有些人心惶惶，生怕真的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一来了辛媚之外无人见到所谓的鬼，二来辛媚口中所说的鬼魂可是几年前意外身故的苏云卿。
    苏云卿是苏府大小姐，堂堂嫡出长女，几年前随夫人去礼佛却遭遇意外身故，事发突然本就蹊跷，如今辛媚宛如中邪一般天天嚷着说苏云卿回来了，众人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假如真是苏云卿的魂魄回来了，她为什么谁都没找，偏偏只找了辛媚？
    辛媚如果没有做过亏心事，她为什么会吓的那么厉害？
    当年苏云卿的死太过蹊跷和突然，众人听说她是从马车中被甩出摔入万丈悬崖之下，所以至今仍是死不见尸。可她真的是被马车甩出去的吗？会不会是有人买凶杀人，最后还抛尸入崖？
    这些谣言自然没人敢跑到苏丞相跟前去说，但新进门的妾室却是不怕。
    她进门当日被辛媚使了下马威，心中对她不满的很。她也是个聪明的，那晚见苏丞相对辛媚不假辞色，回房后趁着苏丞相气还没消，靠在他身边软着声音把近日府中的流言如此这般跟苏丞相说了。
    她固然没有说的太清楚，但话中指向性那么强，苏丞相自然立刻就联想到了。
    他当时没说什么，但其实已经把话听进去了。
    他们在说这些时苏云卿就在旁边，她觉得应该帮这个新妾室一把。
    她也是刚做魂魄没多久，业务还不熟悉，想到以前在赵英英的推荐下看过几部鬼片和小说，里面说如果在某人睡觉时，在他耳边说话的话，那个人就会梦见话里的内容。
    于是苏云卿连着两天晚上在苏丞相耳边重复‘爹我死的好惨’这句话，搅和的苏丞相连着做了两天的梦，梦里全是年幼的苏云卿站在一片黑暗中，满脸是血的对他说‘爹，我死的好惨。’
    第三天起来后苏丞相就让人把一个乡下偏僻庄子收拾出来，然后把辛媚赶了出去。
    苏丞相心里其实只是半信半疑，但宁可杀错一千不愿放过一百，不管苏云卿的死跟辛媚有没有关系，总之辛媚是不能留着了。
    苏丞相的这个举动坐实了众人对苏云卿死因的猜测，而且这个说法很快就从丞相府传了出去，不到半月，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传苏府妾室为了夺宠，杀害嫡出小姐的事情。
    这下是彻底斩断了辛媚重回丞相府的念想了，就连她女儿也受了她的牵连，原本谈好的亲事也告吹了——开玩笑，有这么一个生母在，谁知道她女儿是不是也一样狠毒呢？
    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苏云卿只是在辛媚的床头站了几天，事情就在多方推动之下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谣言愈演愈烈的当口，苏丞相久违的带着苏夫人出席宴席，还用一副受害者的面孔说自己府上确实曾经有过一位辛姓的妾室，但那个妾室几年前就病死了。
    他话里话外竟然是把辛媚的存在完全抹杀，反正他位高权重，没人敢当面驳他面子，加上那个年代信息又不发达，久而久之事情自然会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黑的。
    在整件事情中，在处理辛媚时不管人前人后苏丞相都没有半点的愧疚之心，仿佛辛媚就是个陌生人，过往两人的恩爱缠绵都随风飘散，不带半点痕迹。
    苏云卿站在不远处，第一次觉得过去养育了自己十六年的父亲如此陌生。
    过去她只想着要讨好对方，要在对方面前替自己，替娘亲争得一席之地，可如今她看着苏丞相，只觉得齿冷。
    在苏丞相的心中，他不爱任何人，他最爱的只有自己。
    苏云卿垂下眼睑，心中突然升起对顾言之的强烈思念。
    若今日是她如辛媚这般疯疯癫癫，顾言之定然不会弃她不顾。
    不……应该说顾言之根本不可能让她陷入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中。
    不管是什么时候，顾言之永远都把她放在第一位。
    深夜，苏云卿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月光下，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她抬头看了许久，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脸上，明眸皓齿，天姿国色，水沈为骨玉为肌，美的不似真人。
    苏云卿仰着脸闭上眼，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就从眼角滑落。
    “顾大哥……”
    我好想你。
    她双手环住自己的肩膀蹲下身，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坠落在地。
    “我真的好想你……”
    可此时此刻，你又在何处？
    是不是在千年之外的时光，有生之年，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吗？
    “傻卿卿。”
    苏云卿猛地睁大眼睛，身体瞬间僵在原地。
    她不敢回头，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下一秒，她就被人拥进了熟悉的怀抱。
    “我就在这里。”
    “一直在你身边。”
    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