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是不是雪山的客人

    山檐下，我们依靠着身后褐色的石头而坐，背后这一长条的褐色，是雪川中除了白之外的第二种颜色，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褐色的最外层凝着一层冰，由此似乎形成了一面镜子，隐隐把我们这些人映在其中。
    天地间，雪花不知疲倦地落着，世界俨然变成了雪的世界。山檐的两侧，雪层在不断地变高，缓缓地形成了两堵雪墙，把我们堵在山檐下面。
    一直吹着的穿堂风越来越小，逐渐有了消失的迹象。
    山檐顶部是一个斜坡，雪越积越多，因为重力，从檐口滑落，而下方的山体坡度更陡，雪球便一路沿着山崖滚下去，越滚越大。
    在暴风雪里，听到的并不是簌簌的雪花落地声，风声远比雪花的动静显得闹腾，吹的人心惶惶，心里难安。
    在山脊上瞧见的蓝色雪莲，此刻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我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蓝色的雪莲花，更不知道我们瞧见这朵雪莲花的意义。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遇到那朵蓝色雪莲花后，厄运便一直陪伴左右。
    所以这很难让人相信，蓝色雪莲是吉祥的象征，更难让人相信我们是雪山的客人，单从这暴风雪的程度来看，雪山是想要了我们的命。
    多杰岗日没有回答冬瓜，继续朝着雪山拜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拜什么。他有他的信仰和处理方式，而我们也有我们的信仰和处理方式。
    “这场雪来的真不是时候。”三爷叹了一口气，脸色出奇地黑。“等我们到了地方它再来也好，非得这个时候落下来。”
    “雪太大，行动只能暂时终止，等雪停后再走，但愿这场雪不要下的太久。”老四动动眉毛，冲着来喜道，“来根烟。”
    “三爷，四哥。”耗子苦着脸，忧心忡忡地道，“现在，恐怕不是雪啥时候停下的问题，而是咱们能不能挺过这场大雪，这个地方实在太简陋了，我总觉得头顶上这块石头，会被雪块给压塌。”
    “耗子，你这回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来喜在发烟，三爷也接过去一根，点着刚抽了一口，目光一亮，有些赞扬地看着耗子，“无论如何，头顶上这块石头不能被雪压塌，否则咱们都得死。这样，大家轮流出去清雪，把积雪推到下面的山谷里去。”
    “这个法子好。”来喜发完烟后，就差自己叼的烟没点着了，索性也不点烟了，夹到耳后，拿着登山杖站起来，“我先去清一清雪，顺便看看上面的情况。”
    山檐两侧的积雪堵得通道只剩下一个窗户，由此可以证明头顶上的积雪一定也不会少，是到该清请的时候了，三爷没有拒绝，嘱咐道，“你小心点！”
    “我去清这一头的。”耗子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把烟头丢进雪地里，也拿着登山杖走了出去，两人先各自清理起堵着通道的雪块了。
    多杰岗日总算拜完了神山，表情有一种放松，站起身看了我们一眼，牵着果日、那日走到队伍最边缘坐下，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人，而非向导，用苍老的语气低声说着什么，似乎没有说话的对象，只是在自言自语。
    师爷侧过身看着多杰岗日，冲我们解释道，“他是说，我们经过神山使者的考验，又见到了神山意志化身的蓝色雪莲花，肯定是神山欢迎的客人。”
    “如果客人是这样的待遇，那我宁愿不当这个客人。”冬瓜撇撇嘴，毫无顾忌地嘲讽道，在场的人里面，也就数他最口无遮拦了。
    没人去制止冬瓜，或许都想通过他，把自己心里的不满说出来。
    多杰岗日对于冬瓜的嘲讽面露不快，看样子想反驳，苦于无法直接沟通，只好走到师爷面前，言辞激烈地比划着。
    “他是说，神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你不能有言辞上的侮辱，否则你就再不是神山的客人，而是混在客人堆里的魔鬼，你一定会受到神山的惩罚的。”师爷有些无奈地冲着冬瓜道。
    “我还真不稀罕当狗屁神山的客人。”冬瓜的言辞愈发地放肆了，甚至忘记了多杰岗日能听懂他说的话，冲着师爷道，“你跟他说，惩罚已经来了，暴风雪要把我们这些人全部冻死在山里。”
    冬瓜就是个直肠子，有人要跟他对着吵，他的气焰会越来越嚣张，我有点看不过去了，劝着道，“你少说点，山里下暴风雪，也不是岗日大哥能控制的，再说了，他不是跟我们一样在受罪吗？”
    “乔麦说的对，冬瓜，你要真对神山不满，就去找神山发泄去。”三爷一句话把冬瓜的话头堵死了，他想继续发作也发作不了。
    见冬瓜不再说话，我微露歉意地冲着多杰岗日道，“岗日大哥，他就这脾气，你甭理他，不过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
    对于我，多杰岗日倒还是有些好感的，脸色好转一些，示意我开口。
    “刚进山的时候，我们遇到蛇群，你断言说我们这群人里有魔鬼的化身，会不会这场暴风雪正是因为魔鬼的化身而起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侧目，毕竟这几个字眼着实太刺耳了。起初对于多杰岗日的这段话，大家都是听听便作罢了，现在我又提起来，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似乎这种说法变得有些可信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多杰岗日摇了摇头。
    “他说一路都在观察我们的动作，没有一个人表露出对神山的不敬，我们是神山的客人，即便其中混入了一个魔鬼的化身，也不会引起神山的暴怒，所以这场暴风雪并不是因为魔鬼的化身而引起的。”师爷缓缓地把这些话翻译了过来。
    听到我们耳中便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不是我们引起的……”老四念叨着这一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一紧迸发出阵阵冷意，“难道是因为其他人引起的？”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我们就一定是别人，说明雪川中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看来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