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无方境中出来的弟子们七嘴八舌开始讲述他们在无方境中看见的场景和画面。
    “龙，他是龙！一条黑龙！”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诸如此类的话此起彼伏，听到‘黑龙’两个字后，境外等候的掌门和长老们才纷纷起身，过来一看究竟。
    要知道，黑龙是幽冥界的象征，也是修真界的禁忌。可毕竟掌门们不是亲眼所见，仅凭几个修为微末的弟子指认做不得准。
    寰鹤门掌门夫人看见儿子一身狼狈，赶忙过来扶住，问道：
    “甯儿，你怎么样？”
    徐甯看见母亲后，强撑的情绪才彻底崩溃，倒在了母亲怀中，说道：
    “他，他，他把我的筋抽走了。”
    徐夫人大惊：“什么？可是你……”
    若是儿子的筋被抽了，那就该恢复从前的瘫痪状，为何此刻他还能站立？
    天极宗掌门看见被弟子们指责为黑龙的少年身着寰鹤门衣衫，便问寰鹤门掌门徐天鹤：
    “徐掌门，他是你门内弟子？你收徒的时候没发现吗？他怎么会是黑龙？”
    徐天鹤也一百个纳闷，这少年明明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连破两境，这样的天分，丝毫不逊于曾经公认的修炼奇才秦云，徐天鹤以为自己捡到宝了，所以才会把他带来今次的仙剑大会，并对他寄予厚望。
    可他怎会是龙？
    是龙是人徐天鹤修炼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难道是……遮形丹？
    寰鹤门倒是有一种可以为妖物遮掩原形的丹药，只要服下，就算是妖族看起来也和寻常人族没有区别。
    “你们可看分明了，他果真是条黑龙吗？”徐天鹤问。
    弟子们回忆之后，有的说‘是’，有的则说‘不是’，因为他们看见的黑龙头上的角却是白色的。
    幽冥界的黑龙是通体黢黑，没听说有白色龙角的，在场掌门都有些懵。
    第二十章
    “管他龙角白不白，他若真的是龙，那就绝不能容他！杀了他！”
    一道声音传出，立刻获得了大量的支持，喊杀声此起彼伏。
    “杀什么杀？”陆瑶无惧周围群情激愤，大声说道：“难道只因为他是龙就该被杀吗？”
    卷玉楼虽然与她一同蹲在旁边，却也没来得及阻止陆瑶发声。
    果然，陆瑶此言过后，立刻引起修士们更加激烈的反应：
    “黑龙就是邪物，是恶种，今日不杀必定贻害苍生！杀了他！杀了他！”
    陆瑶冷笑一声：
    “你们是未卜先知吗？凭什么断定他会贻害苍生？”
    “诸多狡辩！玄清山难道想包庇这条黑龙，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吗？”
    一位道长厉声质问过后，就二话不说对陆瑶发起攻击，一把灵剑破风而来，径直往陆瑶面门刺去。
    但剑在离陆瑶还有两米处，就被卷玉楼的一道结界阻挡。
    “诸位稍安勿躁，玄清山无意与修真界为敌。”卷玉楼站出来表态后，转过身问陆瑶：
    “小师妹，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是谁？”
    陆瑶扶着虚弱的阿朝，语气坚定：“我朋友。”
    周围人听见她的回答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她说那邪物是她朋友。”
    “有没有搞错，她想干什么？”
    “真是疯了。”
    “玄清山不会想投靠幽冥界吧……”
    卷玉楼有点为难，对陆瑶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挡在陆瑶前面，对那些门派拱手作礼：
    “各位，今日之事定然另有内情，还是等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吧。”
    “有什么好调查的！你们玄清山就是要包庇这个恶种！”
    然而那些激愤之人并不听卷玉楼调停。
    陆瑶看着那些人，怒道：
    “你们谁家屋舍田园是被他烧了的？你们谁家父母妻儿是被他杀了的？一口一个恶种，他恶着你们谁了？”
    “你们对着一个并未作恶之异族喊打喊杀，这难道不是滥杀无辜，排除异己？你们满口仁义道德，以苍生为己任的修仙之人，倒要问问你们修得什么仙，凭什么自诩正道！”
    陆瑶的声音不算大，却有一点点振聋发聩的效果。
    那些本来就是随波逐流的修士，被她接连几个问题问的低下了头，左右观望。
    “别听这女人胡说！他就是条恶龙，他刚才差点杀了我！”
    徐甯在徐夫人身边找回了些力气，指着地上阿朝怒骂。
    “你看看自己是要死的样吗？若没有他，你现在才是一滩烂泥！”陆瑶没好气的反驳。
    柳玄宗作为今天的东道主，事情发生在太衍宗，他责无旁贷，上前对陆瑶问：
    “陆代掌门，不知可否交代一下，你与这……他如何相识，他又是何来历呢？”
    陆瑶知道若是今日想要护住阿朝，还不能让玄清山成为修真界的靶子，必须要冷静以对才行，平复片刻后说：
    “我与他初识之时他的龙筋便被人抽去，伤痕累累险些没命，后来我在海市为他寻得独角犀牛筋暂替龙筋，他才得以站起来。那条犀牛筋如今正在徐公子身上，阿朝取回自己的龙筋之后，不忍徐公子继续瘫痪，便将那条犀牛筋给了他。”
    “徐家抽了他的筋，他未曾想过害徐家分毫，反而对徐公子以德报怨，若他这般行径你们仍旧称之为‘恶’，那我倒要请问你们，究竟什么是善了？”
    陆瑶之言，将寰鹤门推上了风口浪尖。
    众修士交头接耳的讨论让徐掌门夫妇压力很大，不少人已经开始讨论说‘难怪徐甯瘫痪突然好了，原来是抽了人家的筋’，‘徐天鹤还四处吹嘘自己医术了得，真不要脸’。
    徐掌门脸色阴沉，徐夫人沉不住气了，不禁为自己辩解：
    “龙筋是我抽的！可那又如何？龙就是妖，妖就是畜生，对待个畜生，难道我还要以礼相待吗？这凡女处处包庇那畜生，她……”
    只听‘砰’一声，一道银光自陆瑶手中射出，打在了徐夫人的脚边，她脚边的石路立刻被炸出个半人高的坑，碎石成千，徐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赶忙举手阻挡炸裂开来的碎石。
    这一下若是打在徐夫人身上将是何等后果，令人不禁咋舌。
    循声望去，众人便看见陆瑶手中拿着一柄从未见过的武器，面色不善对着徐夫人警告道：
    “再口不择言，下回打的就是你的嘴！”
    徐夫人脸颊被炸裂的碎石割出了两道血口子，捂着脸吓坏了，倒不是她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只是陆瑶的兵器太诡异，她从来没见过，不敢轻举妄动。
    柳玄宗是清楚陆瑶手中武器有多厉害的，见状赶忙上前阻拦，说道：
    “别别别，徐夫人一时口快，陆代掌门息怒。”
    陆瑶冷眉斥诉：
    “在你眼里，只有种族之分，而没有善恶之分吗？肆意抽取旁人筋脉的反而是善？被抽取筋脉的反而是恶？可笑！”
    徐掌门将徐夫人护到身边，指着陆瑶问：
    “魔就是魔，妖就是妖！是魔是妖都该死，你们玄清山果真要与魔族、妖族为伍吗？”
    此言出口后，陆瑶怀中的阿朝也微微睁开双眼看向徐天鹤，黑亮的双眸中渐渐聚拢阴霾。
    忽然阿朝胸前冒出一阵淡淡的白烟，一个小萝卜头样的东西从白烟中钻了出来，敏捷的跳下阿朝的肚子，在大家还没看清楚它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听见‘噗’一声，那小东西化成了一个瘦高纤细的黑发少年。
    指着徐天鹤骂道：
    “你是哪里来的韭菜洋葱臭倭瓜，敢当众骂妖，别忘了你们修真界中可有不少从妖入道的，有本事你把那些妖物全都赶出修真界啊！”
    妖族是介于修真界与幽冥界之间的族群，类似中立，虽然大多数的妖族最后都会入魔，但也不乏有妖族修了道，而修真界有些术法也确确实实需要妖族帮助，两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在修真界中禁止收魔族中人为弟子是铁律，但妖族却不禁，只要一心向道，家世清白，妖族也是可以入正统门派修炼的。
    所以，徐天鹤若是只骂魔界，大约会赢得很多支持，但若他连妖界一起骂了，多多少少是会引起有些以妖入道的修士的不满。
    徐天鹤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个妖族站出来，愣在当场。
    黑发少年骂完了徐天鹤，转过身去看着阿朝，两道秀气的眉毛蹙起，语带不满：
    “他们这么说你，你居然没反应！”
    阿朝虚弱的往陆瑶怀里沉了沉，一副被风霜摧残了的惨样。
    黑发少年：……
    玄清山本次随行的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后，也默默站到了陆瑶身边，元丹长老对徐天鹤说：
    “徐掌门怕不是忘了，我们玄清山也有一个以妖入道的修士，恕我们不能同意你评价妖族那些话！还望收回！”
    众人皆知，天微仙君的二弟子赫连参风，原本就是妖族，天微仙君并未因其妖族身份而将之拒之门外。
    黑发少年回头望了几位长老一眼，竟一改先前嚣张态度，恭恭敬敬的对几位长老一揖到底，以示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妖族说话的感谢。
    柳玄宗左右为难：
    “现在不是在说黑龙魔族之事嘛，怎的又扯上妖族了！咱们还是先说说他吧。”
    柳玄宗看看陆瑶怀中的虚弱少年，问道：
    “你自己说说，你是何来历，今日出现在我无方境中，究竟是何图谋？”
    阿朝睁开双眸，在陆瑶的鼓励下开口：
    “我本是蜀江中一条野龙，那日在江中遭遇巨鳄群攻，不敌受伤后被水冲到蜀江滩上，后来不知怎的，筋就被人抽了。幸好遇到阿瑶路过救我。”
    “我得了阿瑶给的犀牛筋，四处查访后得知龙筋下落，便服下遮形丹，混进了寰鹤门的外门，做些打杂捣药的活，还未拜师。我承认我是故意跟着甯公子进无方境的，但……我真的很想要回我自己的龙筋，难道这也有错吗？”
    阿朝声音低弱，却让在场之人都听的清楚，在他那可怜兮兮的叙述之下，人们竟然真的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