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三岁

    “我天真？也许吧，但即便你这朵已经被污染了根本的孩子，我也想救下，这就是我的……不，江家所欠下的债！”老人目光叹息道。
    “你倒是好心肠，不过好心肠的人往往死的比较快，你最好还是放弃为好，早点放我自由，让我完成我的使命，既然我已经明悟到了自己的责任，这枷锁也不再是枷锁了，这一世我必将完成上一世没有完成的使命……踏碎月人皇宫，斩杀月皇，屠戮妖皇，扼断魔帝的喉咙！”孩童一句一顿之内充满了凶悍的气息，他的眼眸愈发猩红：“异族当诛！”
    老人望着他这副模样，内心百味杂陈，如果由一名见过异族凶悍的名将来说的话，他必定感到无比的欣慰，可见到一名三岁的孩童如此说话，他除了心痛之外，便只有愧疚了。
    “那不是你的责任，是人类的责任。”江别离轻声道。
    “你们江家打磨出了我这柄刀刃，不就是为了完成江玄龙阙没有完成的使命么，事到如今了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人类能做到的话早就做了，就是因为不能，才会有我的诞生吧。”孩童面无表情道：“一圣者、一神女、一修罗，这不是早已预定好的剧本么。”
    “这种剧本，不要也罢。”老人握紧了拳头：“祖先的想法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但这对于你，不，对于你们而言，只是单纯的轮回而已，需要了就出生、成长、然后毁灭，不需要了就弃之不顾么？”
    “你的这一份仁慈，我不明白啊。”孩童晃了晃脑袋，奇怪道。
    “你自己就没有什么不甘心么！”
    “没有，你指望刀刃会自己说不想杀人么？命运就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该怎么走就怎么走，轨迹应当如此，强行干扰只会让因果连锁造成的反弹更加剧烈，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而已！你也好，那个小丫头也好，前代也好，都在强行扰乱这种轨迹，真是愚不可及的做法。”孩童嗤之以鼻的冷笑了一声：“真是不明所以。”
    “你就这么想服从于它？”老人目光一凝，眼中似乎要喷出火焰来。
    “没错，我顺应自己的命运，有什么不好？”孩童正视着江别离的目光，不躲不避，声音掷地有声：“圣者引导未来，神女带来复苏，修罗以身灭敌，一万年来，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么，事到如今，我已经习惯了，你也该习惯了，那两个蠢女人也是！”
    “可真是错误的！”
    “错误？！让人类迎来灭亡就是正确吗！现在武宗仅有不到五人了！灭亡的序曲迫在眉睫，所以我才会诞生吧！眼看异族都要打进来了，你还再此拖延时间，还想要再来一次第二世代的种族大灭绝么？看着月人在头顶作威作福，看着异族凌掠银河星域而无动于衷？”孩童漠然一笑：“别装模作样了，你做不到袖手旁观的……当浩劫来临的时候，它会成为压垮你这天真想法的最后一根稻草，届时，你肯定会放我离开，在此之前，我不介意陪你玩一玩耐心的游戏，直到你放弃为止……”
    “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让你变为正常的孩童，更改你的命运。”江别离目光沉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以我的武道起誓！”
    “抵达不了神祗的境界，别说这种天方夜谭，只是会徒增笑柄而已。”孩童清冷一笑：“圣者已经出师，神女正在孕育，很快就轮到我的时代来了，这是天命，你更改不了……姑且让我欣赏一下你们在天道力量牵引之下化作小丑舞蹈的样子吧，两个蠢女人，还有一个迂腐的老头子。”
    他说着，低垂下了眼睑，盯着那朵白色的有毒花儿，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
    夜色弥漫的房间内，苍云坐于沙发上，如同一尊雕像，岿然不动，全身僵硬，目光失神的望着前方，从那份记忆之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封神榜之中的光彩已经消失不见，第二页之内封藏的记忆烙印入了脑海里，无法忘却，符文文字和图案消散，他也被迫退出了意识海，转醒了过来。
    可即便已经醒了过来，他的思绪依然停留在那一份久远的记忆里，那普通的对话和场景之中。
    那画面之中的人，毫无疑问，便是自己和老头子，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他口中呢喃了一句：“江别离，江别离……”一缕眼泪从眼角滑落而下，他哭了，自从老头子去世之后，第一次的流泪了，呆立在原地，眼泪不自觉的涌出。
    一些迷惑被揭开了，但更多的谜题产生了。
    老头子便是江别离，稷下学宫失踪了八十多年的院长，曾经武争锋提到过他，说他已经死了，那老头子也的确是去世了，并且还是在自己的眼前合上的眼睛。
    可他明明是武宗，为什么而死？
    武宗那么强，寿命多过万年，不可能说死便死，他到底为何而死……而且自己为什么在三岁的时候模样那么的怪异，与如今的自己截然不同，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修罗一样，视死如归，那就是真实的自己么？
    那个态度恶劣、满脸嘲弄、开口就是讽刺的毒舌熊孩子？
    不，那绝对不是自己，打死也不能承认！我小时候绝对不可能那么欠扁，不然早就应该被打死多少次了才对！
    苍云晃了晃脑袋，转移了思维，继续思索着其中得到的讯息：“圣者、神女、修罗，两个蠢女人，一个倔老头，前两者值得是谁呢？”
    苍云口中呢喃了一声，目光倏然转为清明：“神女说的应该便是安洁尔，她身负神性血脉，那圣者又是指谁？圣者是引导未来的人，并且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出世……难道是……”
    他想到了一个人，但却不敢确定。
    “武宗仅留下了不足五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修罗的出世代表的便是大劫将至么……所以才需要这把尖刀，说到底，我的天赋也只是继承了修罗的一部分啊。”苍云苦笑了一声，自己三岁的时候靠观摩雨花石的纹路就差点掌握到大道真意，这真是难以想象的天赋。
    “说起来，紫月曾经说过，我的天赋是超越了推演级别的慧灵级，通过观摩武学便可以将其完善，但她错了，如果修罗的天赋真的全部修复的话，这一份领悟力毫无疑问是超越了慧灵级的神话级天赋。”
    “原本我还以为，我的天赋都是封神榜带来的，如今看来，却是错了，这一份天赋本来就存在于我自身的体内，只是尚未得到开发，开发的越多，我也就距离曾经的自己越靠近一些。”想及这里，苍云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毛骨悚然，那样的自己，真的是难以想象。
    收敛了心思，再次回忆了一番之后，苍云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只是这一份记忆带来的收获却仅此而已了，不论怎么提炼，也无法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只是这一次的机会留下来的除了少部分的有用记忆之外，反而让苍云产生了更多更迫切的疑惑，他无法控制自己不想下去，但不论怎么去思考都无法得到合理的答案。
    这时，村雨轻轻睁开了眼睛，她抬起头，望着苍云，歪了歪脑袋：“主人，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苍云抬起手，触摸到自己眼角下的泪痕，目光微微一怔，轻轻苦笑：“我居然哭了，自从老头子去世之后，就在也没有过了吧。”
    “你有什么烦心事么？”村雨关切的问道。
    “有，而且很多，只是这些事情说出来也得不到回答。”苍云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叹息。
    “我是主人的刀，不懂得排忧解难，我能做到的，只有斩！”村雨语气里充满了肃杀的气息：“谁让您不开心了，我就斩了他，谁让您悲伤了，我就斩了他！”
    “可世界上有许多时间不是靠着挥刀就能解决的，人类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活的艰难。”苍云笑容颇为苦涩，他以为自己的命运可以自己操控，他以为成为绝世强者之后能够笑傲星空，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将会圆满幸福，可如今他却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里，知道的越多，陷得越深，越无法自拔……
    “我不懂。”村雨摇头：“我只是刀而已。”
    “这就足够了，你不需要想太多。”苍云轻声道：“现在的目标又多了一个，我得继续提升实力了，接下来的故事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地阶才能翻开了第二页，那必须提升至天阶才能继续解封，待到了武宗的阶段，就能够打开第四层，既然如此，修为的提升也是迫在眉睫了。”
    虽然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但如今的世界里，已经没什么能够拦住他的脚步了，他只能选择前进，要么成就武宗，要么摔个粉身碎骨。
    不远处，一缕晨曦破晓，天亮了。
    ……
    与此同时，荒芜的血色战场之中。
    银发赫眼的修罗坐在尸体山上，他感受着头顶的细细小雨，低垂着脑袋，任由那血雨打湿头发，顺着脸颊滴落而下，在尸体的小山下汇聚成流。
    倏然间，他睁开了眼睛，发出低沉的笑声：“打开了……第二层枷锁，哈哈哈哈，这个白痴，干得漂亮！快了，用了六年才打开的第一层枷锁，如今才过了两年就揭开了第二层，只要你揭开了第三层，咱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我的另一半。”
    “王与坐骑，谁是王，谁又是坐骑，这个答案，你想好了么？”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在这空旷的世界里，一个人独自的淋着血雨，狂笑的欣喜之后，只有冰冷的雨水声宣泄着寂寥，他收敛了笑容，不再多话，只是安静的等着雨停，很快血色的荒原上空吹过了一阵清风，散去了暗红的云层，露出了一缕轻微的阳光，这里也是，天亮了。